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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乳房”里的青剑陡然急起,似有人操纵一般,掠起一道青光,急刺于春童,于春童急闪,但剑芒大盛、育气狂炽,屋内的镜子骤然一齐迸裂,千百道碎片,一齐射向蔷薇将军!
这时候,外面那磅磅礴礴的语音,象在大风里的悲歌,又问道: 青年时悲壮的歌, 唱到晚年后, 是不是成了喟息?
问到了这一句,连剑也陡然碎裂,化作千百道针细而锐的青光,全打在于春童的身上! 冷血身子大都在水面以下,乳池比屋里的地面低,所以,那些碎裂的镜片才射不着他,而都射向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是在一所四面密封、四面都是镜子的屋里。
唯一能出去的门和窗口,都布了剧毒!
蔷镣将军除了发出一声狂吼,他还能做什么?
听到那一声狂吼,三缸公子喜形于色。
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冷月无声。
花香无语。
温约红以气运功,以声御剑,迸发了那一记“碎剑”后,他再也压制不住毒力了。 他人发着火一般的高烧。
但五脏却象浸到冰窖里。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为的只有一个目的: 击倒敌人。
——现在乳房静静的,敌人,究竟伤了没有?死了没有?
温约红还想吩咐小刀快逃,但唇嗡动,却无声。
——这才发觉:他已少了气、失了声。
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座屋子静静的。
屋子里的敌人,是死了?还是活着?究竟自己要进去屋里瞧瞧,还是就在这儿等个水落石出?温约红想:死,或者生,都总好过这一回不死不生!
——生便生,死就死,与其生如死,不如死中求生!
六十二、二十一回起死回生
花香里,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屋子静静的。
突然,轰的一声,门碎裂,温约红强鼓余力,想要迎击来人,却发现那是冷血。 ——冷血是被扔出来的。
他撞碎了门,门上所布的“苏武鞭”、“红梨娇”、“圆木二十三”三种剧毒,也一齐沾在他身上。
——蔷薇将军把他从乳池里揪出来,直抛了出去,让他撞破大门,自己才紧随其后攻了出来。温约红原先的杀手锏,立时攻不出去。
温约红一出招,就看见刀光。
刀光劈来,如来自亘古的一道惊雷。
他躲不掉。
“叮”的一声,星花四溅,冷月失色,原来小刀抄起地上的“影子刀”,硬格他一刀“失空劈”。
蔷薇将军又尖嘶了一声。
小刀本来就极怕他,而今在冷月下一个照面,更是心头发毛、毛骨悚然。 ——那已不能算是一个人。
至少有三百块碎剑碎镜,嵌在他的身上,鲜血,并没有马上溅喷出来,可是,镜片与剑片的切口边缘,已渗了艳丽的血色。
小刀一怔之间,蔷薇将军扫刀一引。
“大引之刀”。
小刀本就使不惯“影子刀”。
她的功力也远不及于春童。
是以刀给砸飞,于春童刀势一回,飞割了过去。
——“割”之势,远逊于劈。
可是蔷薇将军的“大割之刀”,要比他的“失空劈”还要难防十倍:一刀劈下来,尚有脉络可寻,还有应付余地,于春童这刀法一引一割,则连痕迹也不留。
——有气势、有声威,还有对付的目标,于春童的“大割引”,则完全无迹可寻。 这一刀他割的是小刀。
但刀却割在三缸公子的身上。
血溅。
溅血。
血四溅如花。
三缸公子喟息半声,倒了下去。
蔷薇将军大笑,挥刀再割。
小刀自救不及,于春童的一把大刀又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每一次她和于春童交手,都失败,都中计;每一次蔷薇将军都利用她对人的关心和爱念挟制住她。
每一次都如是。
——这使小刀真羞愤、饮恨得要马上去死、立刻去死!
但落在于春童手里总是求死不能。
此际,蔷薇将军显然又获得了全盘的胜利。
他虽然负了一身的伤,但所有的敌人,都让他杀光了、制伏了,他又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刀在这一刻里,真想问苍天、问冷月:上天既不让她逃离虎口,为何又让她一再重燃希望?然后却又似猫捉耗子似的,终于还是要残忍的受死!
小刀问冷月,当然不是问冷血。
——因为这几日来,都是她救冷血,不是冷血救她;她已经习惯了冷血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也救不了自己这想法了。
——一个最了不起的人,只要失去了健康,就只有成为可怜虫的份儿,当然初入江湖的冷血,更不例外。
但这一回却是例外。
——如果说,第十七回是生,第十八回是死,到了第十九回成了不生不死,及至这一回,却似突然跳了一大篇一大章一大回,从死里求生、死中求活,终于起死回生! 蔷薇将军全身都嵌着镜片和碎片。
——也就是说,他只要动一动,全身的伤口,就一齐痛。
可是他凶狠如故。
恶毒如故。
——他受伤那么重,还那么狞恶,简直要比冷月下、井口倒插着一株枯树的景象还来得诡异。
他在小刀要把自己的脖子向刀锋抹去时制住她,这次他没有封她的穴道,却象掐住一只猫似的自后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伤更让他兽性大发:“我要你尝尝男人的滋味。”说罢,他尖笑了起来,象一只眯着眼的鳄鱼,痛楚把他的俊脸扭曲了:“我的滋味。”他用炙热的身子死死顶住她的背后。 小刀突然尖呼了起来。
——一种完全失去控制,比谅慌更惊更慌的尖呼。
到这个地步,她眼里的月亮已开始崩裂成三十七块,脑里有十六只灰蝴蝶,振翅跌落,蒙住心房,嗅觉、听觉、味觉、视觉,都成了羞辱的感觉——这感觉象一壶烧烫的烈酒,直冲上她的喉头,使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锐利得象月亮把夜空割了一个钩形的洞似的。 蔷薇将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随后他是笑的:“别以为你叫我就放过你。你尽管装疯吧,我于春童要强奸你,天崩地裂都拦阻不了!你越痛苦,我越喜欢。”
话才说完,尖叫中又陡然展起了狂怒。
——狂吼就象十万天雷齐祭起,几乎掩盖掉小刀的锐嘶。
连蔷薇将军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怒吼从何而来。
直至他看到那个人。
那个井边的人。
——那个被他一手扔到了井边的人。
冷血。
他神奇地站了起来,象一个奇迹。
他怒啸着,愤怒得象全身着了火。
他的声音是野兽的。
他的眼神是火烧的。
他的行动是冷血的。
云飞急急。
寒月漠漠。
冷血返身抱住了那棵倒栽的大树。
拔起。
挥舞。
——那棵大树,此时既成了他的剑,让他使来,如一泓秋水,出自阳关、沽浩荡荡、长洲巨滩,上至九洞庭,下至九太华,从括苍到点苍,长江急、黄河壮、势不可当,直攻蔷薇将军!
天!这小于怎么还能动!
他不是中了黑血吗?
他不是已着了红鳞素吗?
他怎么又成了没事的人一般!
他的功力看来还比原来精进——他怎么会起死回生!
蔷薇将军不明白。
所以他怕。
——人们对他们不懂的事都会感到恐惧。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随手拿起枯树作剑使、屡次击败他的高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最擅长的反应: 把小刀推出去。
可是,这一次他未能得逞。
因为中了他“大割引”的温约红,忽然弹跳了起来,接住了小刀,滚身到一边去。 蔷薇将军连忙追袭,但那棵“树剑”,已缠住了他。
这时,温约红在正尖呼着的小刀耳边温声说了下面的话: “小刀,你不能疯,你这时候如果失常了,这年轻人便会分心,杀不了这恶徒了。其实他已先后给怒鱼、救鱼、忙鱼和伤鱼救治过,毒力正在消退中,但一时仍不能适应,他浸于乳池,正好可把黑血和红鳞素之毒,逐渐转化为他的功力;我把几种特殊的毒药布在门窗,算定那恶徒会扔他出来,来个‘以毒攻毒,以毒破毒’,把这青年的毒全化为内力,而且马上便可以吸收、运用——可惜,究竟毒还是毒,虽然克制相生,成了内力,但性情也难免比原来暴戾些了……”
然后他说:“小刀,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发疯。你看,这年轻人也熬过来了。你也得熬过去。我有一个红粉知音叫唐方,当日,她也被人所害,困在一处,一样挺了过来,她现在不知怎样了……不过,那时候,她也没疯,没死。一个人最不可以他的就是毁灭自己,让自己疯、任由自己死,都是放弃自己。就算在绝境中,人也应该要以死的勇气,为生而战。就象我,我也不想死的……”
小刀止住了尖叫,哭了起来,抱着温约红,呜呜的伤心的哭了起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温约红伸手抚了抚她的柔发,安详的笑了起来。
“我怎会死呢?我还没等到唐方呢!我才不会死呢……”
说到这一句,他合上了双目,象在冥想什么似的,死了。
六十三、死的勇气
人应该要以死的勇气来为生而战。
小刀在伤恸中,记住了这句话。
起死回生、神威凛凛的是冷血。
少年冷血。
——冷月下的冷血。
没有人能阻止冷血做这件事: 杀人。
——杀掉一个不是人的“人”。
为什么做为一个“人”,要把另一个人凌辱一至于斯?禽兽只会为了饥饿而伤害其他的兽类,不象人,竟常常只为了一己之快来残害同类。武林中的斗争决战,生死难免,但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虐杀、暗算、狎侮一些善良、正义、可爱的人,这样做,就象御辔者恣意把道旁自由自在玩耍的幼儿辗成肉桨一般,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冷血因目睹这情况而激发了另一种兽性: ——必杀于春童!
日后,他对认为该杀的敌人,下手决不容情。
所以他向以杀戮过盛,称著江湖。
他是因这一晚而性情大变。
——尤其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心爱仰慕的女子受尽欺凌而爱莫能助之时。 他却不知晓,除了他所见的一切,引起他心灵上巨大的撞击之外,“一元虫”虽然终能解除体内毒素,并因其他毒力强把毒质转易为一种奇特猛烈的内力的同时,也改变了他的个性——以不能察觉的方式。
现刻,他的体力回来了。
象一头龙钻入了他体内。
——一条毁灭的龙,正发挥摧毁的力量,粉碎他的敌人——“蔷薇格军”于春童! 枯树成了冷血的剑。
——敢情这是世上最巨大的剑。
“剑”刺蔷薇将军。
于春童疾退。
冷血急追。
退—— ——追 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追。退——砰地于春童背部撞上了“乳房”的墙。
墙是不倒的墙。
退已无路可退。
追已不必再追。
“树剑”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