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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光滑滑的石板路,现在想来有三十厘米见方,夏日雨天光脚走在上面,别提有多惬意了。
打水回来的路上,寒松突然大喊:“姐姐、姐姐,看,月亮在跟我们走呢!”
我仰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真的。”
我们兴奋的看着月亮,我们停,它也停;我们走,它也走;我们慢,它也慢;我们快,它也快,“快快快快……”我们仰头看着跟我们一起跑的月亮不停的喊,“扑”“嘣”,提着一只水瓶的寒松,突然跌趴在了石板地上,我赶忙放下手中拎着的两水瓶,跑了过去,摸摸他的手,又掀开裤子看他的腿:“烫着吗?寒松,烫着吗?哪痛吗?”
“姐姐,不好了,水瓶摔破了。啊——”寒松面对我的问话,摇着头,嚎啕大哭起来。那一刻,我的泪也掉了下来,这小小的人儿,面对水瓶的爆裂声带来的惊吓,居然不是耍赖撒娇,而是心疼那摔破的瓶胆?
我的心很痛,是一种冲击心肺的疼痛,为我们的惧怕失去,和不能拥有,不管是亲情还是物资。
当我再拎起水瓶时,哗哗碎裂掉落的瓶胆,更是将我的心削割得七零八落,我仰头定定的望着美丽的夜空,任泪横流。
我真的想看看月亮是否也会跟着我们流泪,刚刚还和我们一起奔跑的月亮,静静的挂在黑色的帷幕上,一动也不动,由于眼里充满了泪水,渐渐地,我看不真切它的轮廓了。
一块多钱一个瓶胆,对我们无疑是沉重的负担,姥姥看着提着一个空瓶壳,脸上挂满泪痕的我们,立刻明白了。“姥姥,我们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不要紧,没烫着就好,别哭了,啊!”
我们没有固定的收入,姥姥的含辛茹苦和生活的窘迫,让我过早的体味生活的种种,从那时起一直到我初中毕业,缝手套、清清的沿河旁砸石子、维持我们的生活,供应粮不够吃,我们吃玉米饼、红薯窝窝。
没有荤腥的日子里,我们特馋肉,而肉只是过年的点缀。
记得一次过年,在乡下的舅舅家,弟弟从早吃到晚,小肚子胀得鼓鼓的,还不肯罢休,姥姥说:“别吃了,留着明天再给你吃,啊。”
“明天?明天就不过年了,我不要明天。”寒松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满桌的果食说。无奈,姥姥只好放弃管他。
晚上该睡觉了,我刚想撕日历,弟赶快喊:“不要!”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姥姥也疑惑地望着他。
“我要过年,一撕就不过年了。”因为他常常看见大人头天晚上撕去一张,问过姥姥,姥姥说,撕一张就等于今天已结束,该过明天了,所以他才喊的,我和姥姥听了,便哈哈大笑,同时心里酸酸的,为了不使他扫兴,便答应不撕。
可一连几日,他都一直捂着那一张带红色的日历,吵着说要老过年,不管我和姥姥怎么说,他就是不听,甚至大哭,弄地我们哭笑不得。
四
因为常年训练的缘故,所以,我很少照顾到寒松,只有一次,我这个姐姐,算是替他出了回头。
那天是巧之又巧,本来下午下第二节课后,我就小跑着往体校赶,都跑到几乎看到体委大门的地方,突然发现腰带落在了课桌洞里,我的同桌朵儿,很羡慕我的细腰,非要让我把腰带解下来借她勒勒腰,只束了一小会,她那粗粗的壮腰就受不了了,拿下来就顺手放在了课桌洞里,正是上课时间,我就未再系腰上,下课铃一响,拽了书包就跑,就忘了,对于我来说,练功不束腰带是万万不行的,每日腰带在身,就像力存于胸,如果哪天没束腰带,就觉浑身难聚气力。没辙,赶紧返回学校。
那个时间,学生们都离校了,校园本应是很静的,跑进学校的我,却发现后校区我们教室门口聚集着一团人,有几个人在喊叫,是在打架,我赶忙跑过去,竟看到两个大个子正在推搡寒松,打人的和围观的都很专注,我站在人群后,没有上去,我想知道一向听话的寒松为什么挨打。
只一分钟我就明白了,寒松和几个小孩想在放学后的校园里踢球玩,那几个高年级学生愣是不让,仗着人高马大,想实行武力驱逐,没想到寒松他们几个小孩竟不买账,看着满脸通红,泪和鼻涕横流的寒松,我很心疼,虽然我有冲上去的冲动,但我没有动,一向听老师话的我,还是希望那几个大个子能良心发现,自己罢手。
“哎,住手,不嫌孬,怎么欺负小孩。”就在我犹疑时,不知小九从哪冒了出来。
“管得着吗?**的,滚一边去。”其中一个黑大个根本没把矮小敦实的小九放在眼里,带着口头语就上来了。
“算了算了,我们来不及了,寒松,快回家。”我真的不想惹事,我不能让姥姥操心。我一边喊寒松,一边拉小九,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孬种。”那黑大个子竟以为我们想逃,大喇喇地骂开了。
“还敢乱骂人?欠揍!”小九上前迈了一步。
“多管闲事,我又没骂你,**的。”
“骂我?你的嘴想从脸上改腚上。”小九的腻歪劲也上来了。
“敢惹不敢撑,**我就骂你了,孬种,怎么样,有种撂一个。”黑大个子盛得很,不断地用语言挑衅。
我知道小九一向不吃气,赶紧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
“我就要教训教训这小无赖,缺爹少娘没教养的家伙。”那高年级的“盛人蛋”,指着寒松又开骂,我觉得头有些发胀,我可以忍受任何其它的辱骂,“缺爹少娘没教养”,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泪,涌了上来。
“我让你骂。臭嘴。”这回,是我,甩开了小九的手,上前两步,握紧了拳头,不再思考,对着那骂人的黑大个子,只是快速地左右出拳、出拳,刹时,血就从那骂人的嘴里流了出来。
我赶紧住了手,谁知,那黑大个子恼了,不肯罢休,边骂边抬腿向我踹来,我知道,我所学已足够应付,身一左闪,右腿用力向那大个的支撑腿蹬去,霎时,他的底盘就失去重心,我回摆两臂,右肘顶出,“呱”,那大个子,就面面地倒在了地上,他爬起来又张开了两手,看到了小九,又看看我,愣了两秒,可能是在思考:刚才叫嚣要打架的是这小子,怎么打我的是个姑娘?然后转向我扑来,我没闪身,迎上去,用右脚猛铲向他的右脚根部,接着,返身借力将他推到。
“你是谁?多管闲事。”坐在地上的他,已无力再战。
“别管我是谁,我告诉你,以后不许欺负那些比你小的,改改满嘴喷粪的恶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让我碰上,我还能打得你口鼻流血,信不信?”
“信,信。”围观的小孩故意替他应答。
“我知道,他是寒松的姐姐,是练武术的。”我听到了小声的议论,我知道打架不好,可这一次,心里竟有点逞英雄的快感。
“小子,听好了,他叫刘寒松,是我弟,现在起,你要胆敢碰他一指头,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走,训练去。”拿好腰带的我,招呼着小九,他瞪大眼看着我,没说一句话。
他肯定不知道我狂人般爆发的原由,可我知道,我的内心深处,一直豢养着一只伤残的狼,不能触碰。
自从我到地区体校后,弟弟只来过一次,是小九回家时带来的。我带他到市里的动物园、公园玩,他很高兴,但不尽兴。在公园里,他要划船,他总是和水、和船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我没有同意,一次要三块钱,而我手里仅有五块钱,这五块钱要用来应付一个月的日常开销,弟弟赌气半天没理我,甚至在人头攒动的市中心,躲到了店里,看我来回奔跑找他的焦急样子,后来,我给他买了一本画册,他的脸才由阴转晴。
当我赶到时,只见弟弟瘦弱的身躯正趴在牛的背上,苍白的双手垂着,毫无生气,我跑过去抱起他的头,拼命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寒松、寒松!我是姐姐,听见没有?答应啊,寒松,快答应啊!”
我摇着弟弟,声音由低到高,直到声嘶力竭,可他一声也不吭,颤抖的心气直堵我的喉头,不,老天,别、别带走我的弟弟,他从小没有妈妈的呵护、没有爸爸的娇宠,够可怜的了,为什么?为什么?连他享受阳光的权利也要夺走?我有些站不稳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又要面对死亡!不知道是谁拉了我一下“别哭了,劝劝你姥姥,都四个小时了,她愣是不让从牛背上把你弟弟抱下来,孩子他真的没救了。”
我已被悲哀深深淹没了,把姥姥的存在放到了一边,此刻我才注意,坐在河提上的姥姥,姥姥,这是我那一向一丝不乱的姥姥吗?她那迷蒙的双眼越过人群望着远方,灰白的头发飘散着,就象一缕缕摆动的哀愁,不断的、不断的向外延伸。这么多年来,姥姥一直是我们姐弟仨的生命依赖,虽然姥姥文弱不善言语,可也从未在我们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虽然我异常哀痛,且压抑的呼吸困难,但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我心中膨胀,我不能垮,我要照顾姥姥,否则,我们都完了。
五
“姥姥我回来了,让寒松下来吧,他累了。”
“梅啊!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姐弟仨,都怪我没看好他,啊!”我从没见过姥姥放声大哭过,她悲苍的哭声使围观者潸然泪下,我没劝慰她,其实我也无法劝,我的泪水一直流个不停,心也象被人用手拽去一半似的。
按老规矩来说,弟弟未成年,不能在家过夜了,我们必须当天把他送入另一个世界,我们,他的姥姥、姥爷,姐姐及其他长辈,唯独没有把他带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父母!我已不能用语言来描述对一个夭折的孩子的掩埋过程,我不忍。
也许是骨子里秉承了父亲的善游,平素,寒松的水性很好,他经常从东关大桥的桥墩凸出跳水,姿态优美,看他游泳,你会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如鱼得水,如此好的水性,怎么会被淹?
原来,寒松和一群孩子在沿河的东关大桥下玩,他们站在一只小水泥船上,弟弟叉开两腿站在船头,左右踩,同船的四个小孩齐喊害怕,不让他踩,可他此时已玩上了瘾,竟不听众人言。
惊吓的孩子们相拥着跑到了船的左舷,而此时,弟弟正笑着面对着他们用力踩下右脚,船,猛然翻到水里,他会水,便急忙一个接一个地救小孩,他毕竟是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孩,连救四个,他也晕了,竟不知已救完,仍是跳下水去,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上来,他太累了,下水后往上游时,头窜进水泥船的气洞,活活给憋死了。
从乡下赶来的大姨和小姨,不断的安慰着痛不欲生的姥姥,渐渐的,大姨的话语让我不安起来,“你也别伤心了,他老白家的人不干人事,是老天让他绝后的。”
我疯狂了,扑到大姨身上,就开始厮打“你走,走,从俺家滚出去,永远不要进我家的门。”
大姨一时没回过神来,愣在那,小姨忙过来拉:“你大姨没有恶意,是替她妹妹不值。”
“是的,我弟弟他是白家的后,是白平的孩子,可他也是妈妈的儿子啊,你们没听见吗?妈妈正在天上哭呐!”我声嘶力竭。刹时,透过朦胧的双眼,我看到泪水从大姨、小姨的眼里流了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传说沿河有水鬼,是它在拉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