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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悠然皱眉。
“既然没死,有什么好问的呢?”古志面无表情,和那天在悠然面前真诚忏悔的他完全是不同的两人。
“是他救了你!难道你连去看他一眼都不愿吗?”悠然忽然忆起了母亲当时听闻此事后眼底的担忧,她瞬间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是我给了他生命,现在,是他该还给我的。”古志的声音不再是病重时的低沉,而是一种金属般的坚硬与无情。
悠然激动地前进一步:“可是,那天你明明当着我的面在忏悔,你……”
“如果我不这么说,怎么能骗得了他割肝给我?”古志的话让悠然浑身泛冷。
“你怎么能这么做?!”悠然忽然感到昏眩,像是一直以来平和的世界被外来的黑色给猛烈冲击了一般。
“人在想活命的时候,是可以做任何事的,说一些违心的话,服一下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这天的天气很好,天空万里无云,阳光肆无忌惮地投入病房中,但再多的光,也暖化不了古志脸庞的坚硬线条。
他瘦削的脸,如冰冷的刀,即使看一眼,也会刮伤人的心。
“你不是人!!!”悠然痛斥:“你怎么可以这么伤害他?!”
古志的喉咙像是冰做的,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染着寒雪:“如果这是伤害他,那么你也是帮凶……不是你劝他救我的吗?”
这句话,如寒冬的一盆冰水,从悠然的头浇至脚,冷得她牙齿打颤。
是的,她是帮凶,是她脑残地劝古承远原谅,劝古承远割肝,劝古承远再承受一次伤害。
悠然听见了自己牙齿的响声,除此,还有门口传来的声音——把手,被人握得很紧,很久,紧得像是要将其捏碎一般。
悠然转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古承远。
并没有激动或是其他的情绪,但他的脸,是平静的,就像是宫墙深底,艳阳不照处古井中的水,完全没有波澜。
可是他的面色,是苍白的,就像是浑身的血,都从脚底流走了似的。
悠然愣在原地,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减少对古承远的伤害。
或者,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
悠然的无力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古承远转身,用他特有的平静,离开了。
悠然赶紧迈步,追随着他。
但她不敢靠近,因为她不知此刻该对他做什么,该对他说什么。
于是,只能一步步地,跟着他。
走廊上,两人一前一后,旁人看着,并无什么异样,但悠然的心,却如油煎火熬般痛楚。
回到自己的病房后,古承远径直进入了洗手间中,将门反锁,随即,里面传来的放水声将一切遮盖。
悠然紧贴着洗手间的门,不知所措。
她觉得,自己应该让古承远安静下,因此,她竭力压抑住破门而入的冲动,只是忐忑着一颗心,惶惶地等待。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尖锐的针,刺着悠然膨胀的心脏。
里面,除了放水声,没有一点动静。
令人不安的死寂。
在经历最难熬的半个小时后,悠然再也无法忍耐,她的一颗心,已经鼓胀得压迫气管,临近窒息。
所以,她准备敲门。
可几乎就在她举手的同时,洗手间的门开了,古承远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哥……”
悠然刚唤了一声,古承远便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
此刻,他的力气很大,充满着绝望。
这一次,悠然没有理由,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推开他。
悠然伸手,抱住了古承远。
在整个世界都遗弃了他的这一刻,悠然不能再放手。
绝对不能。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同一时刻,悠然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光。
一道凉凉的光,从冰冷的平光镜片上滑来的光。
悠然一边保持着被古承远拥抱以及拥抱古承远的姿势,一边转过头。
果然,屈云站在门口,一双眸子,明暗不定。
我靠!悠然低咒一声,难道最近都流行在关键时刻出现抢戏吗?!
悠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是身在地狱之中。
前方紧抱着她的,是自己该受的孽,后方紧盯着她的,是自己造的孽。
后面的眼光是冰,正在不断地刺穿着她的背脊,前面的拥抱是火,正在融化着她胸前本就贫瘠的脂肪。
实在是,冰火两重天。
在接受这种煎熬整整一分钟后,悠然总算是忍受不住,决定至少解决掉一个再说。
于是,她再次转过头,对着屈云做了眼色,示意他出去等着自己。
屈云清幽地瞄她一眼,给悠然以足够寒气,最后还是依了她。
等他一出门,悠然尽量不着痕迹地推开古承远,道:“哥,我先出去一下。”
就在转身之际,古承远却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目光,是一种泛着青苔的幽凉。
“在你的心中,还是他比较重要是吗?”
古承远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看见了屈云了。
怕屈云在外面久等不耐,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悠然只能道:“我等会就回来。”
语气,连自己也觉得足够敷衍。
接着,她放开了他的手,出了病房。
在走廊处,悠然看见了屈云,犹豫一下,便硬着头皮走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屈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让悠然猝不及防的问题:“我听见一个消息——你和古承远,并没有血缘关系是吗?”
悠然再也料不到他开口问的会是这个,只能微张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吗?”屈云逼问。
悠然努力装出自然的样子,答道:“是的。”
“那么,刚才的拥抱又是怎么一回事?”屈云继续问道。
“就是,四只手抱在一起的意思。”悠然道。
“我知道。”屈云镜片上的光,更冷了些。
悠然:“知道干嘛还问?”
屈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你们曾经在一起过。”屈云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悠然想要模糊焦点。
“但这件事确实是存在的。”屈云说出重点。
“你想说什么?”悠然问。
“你和他,应该避嫌不是吗?”屈云道。
“你是在教育我吗?”悠然皱眉:“还有,做什么不声不响地跑来,我也记得你曾经答应我要给我时间空间仔细思考的。”
“如果你所谓的单独思考的时间空间中含有古承远的话,那么,我收回这个承诺。”屈云的语气并不愉快。
“他做了手术,我奉我妈的命来照顾他,这有什么不对吗?”悠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理直气壮。
“唐雍子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屈云的一句话就说出了很多含义。
原来,这才是唐雍子的报复,悠然也搞不清,她到底是在报复屈云,还是自己。
唐雍子从尤林那里,铁定得知了不少关于自己和古承远之间的情况,悠然摸不清屈云究竟知晓了多少。
唯一的办法,还是转移话题。
“唐雍子,原来你们还是在联系。”悠然瞟他一眼。
“你认为这招行得通吗?”很强很大偶尔还很黄的屈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打算。
“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离开,去找更好的。”当说出这句话后,悠然忽然觉得很解气。
两人隔得很近,悠然透过干净的平光镜片,看见了屈云的眸子。
那里面,一点恨慢慢地浮动上来,但在邻近眸子表面的那刹那,还是逐渐地,化做了了一种无奈:“如果可以控制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
这样的回答,让悠然无法接招。
但她确定的是,现在,不是和屈云纠缠下去的时间。
一来,古承远情绪不定,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刻。
二来……面对这样的屈云,悠然的心,有些模糊了。
像是初秋落雨时节,车内的空气,模糊的玻璃,看不清外面的风景。
于是,她挥挥手:“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说这些,还是按照我们当时约定的,你先回去吧……如果你还愿意等的话。”
正欲离开,屈云的话飘来:“我不会让你单独和古承远在一起。”
接着,他转身挡在悠然面前,那双深邃清雅眼眸牢牢将她锁定:“我和他,你选谁?”
“一个都不选。”
悠然讨厌屈云的强硬态度,迈动脚步,准备从旁突围。
可是屈云握住了她的肩膀,继续逼问:“至少,给我句准话,你当他,是亲人还是男人?”
眼见着时间飞转,自己出来已经够久,古承远的情况让悠然担心不已。
此刻的她,没有什么美国时间和屈云对话。
可要从旁逃脱,确实有些困难来着,情急之下,悠然只能一咬牙,双腿一用力,身子一沉,想直接从屈云的双腿间穿过去。
并非是异想天开。
首先,屈云的双脚是分开的,给了她足够的活动空间。
其次,屈云握住她肩膀的双手,是用力的,给了她一定的支撑力。
所以,悠然就这么做了。
可她计划好了开头,却没有料到结局。
屈云怎么也想不到,悠然会用这招,所以当她身子猛地一坠时,只能下意识弯腰,护住她的身子,这么一来,双腿间空隙更大,悠然得以更顺利地通过。
本来,如果悠然的屁股能挨着地面,那她的头,便能从屈云的裤裆边险险擦过。
可惜,因为屈云力气够大,将她的身子稳抬着,离开地面还有二十厘米。
也就是说,悠然的头,足足比原定计划高了二十厘米。
所以,她的脸,撞在了屈云家的小弟弟上。
那一团硬物,撞痛了悠然的鼻子。
边承受着痛苦,悠然边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当是吃了他一次豆腐。
力是相互的,悠然的脸也将屈云撞痛,他当即放松了对悠然的钳制。
趁此机会,悠然赶紧低下了身子,从屈云的两条长腿间钻了过去,撇丫子往古承远病房中跑。
正在烦恼着该怎么安慰古承远,可当她进入病房时,悠然却发现,没有必要烦恼这个问题。
因为没人会听她的安慰——古承远已经不见了踪迹。
悠然的身子都冷了半截,带着那些打击失踪,天知道古承远会发生什么事。
悠然当即通知了医院,众人到处寻找,将各个角落找遍,还是没看见古承远一丝影子。
最后,是屈云提出查看监控录像,才发现在悠然出病房和屈云交谈后没两分钟,古承远便穿上外套,离开病房,从走廊另一侧的楼梯下去,出了医院。
悠然赶紧通知父母,向他们大致说明了下情况,三人商议定分头去找。
古承远的几处住房,他的朋友家,他生意伙伴家,只要悠然知道的,她都去找了,可却一无所获。
悠然知道,屈云一直在自己身后跟着,可她不想理会他。
从最后一处认为古承远可能在的地方失望地出来,悠然的脚踩上了石子,崴了一下。
屈云立即上前将她扶住,但悠然却猛地推开他的手。
她发了很大的火。
不单是对屈云,更是对自己。
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离开古承远,真是疯了。
悠然认为,她蠢笨得应该被人道毁灭。
圣母般地劝古承远放弃仇恨,割肝救父,她以为是在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