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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培华毕业了呢,大姐有什么打算?”何欣然追问。
“毕业后,我,”巴想去停顿了一下,轻声说,“嫁人,相夫教子,作一个贤内助。”
“咦?为什么要这样?嫁人也可以出来工作的,何况大姐的学习那么好,不上大学太可惜了。”刘娣纳闷地喊,很为她的决定诧异。
巴想云望着天边的浮云,声音无波地说:“我已经没有其他的机会了。在培华读书,是我夫家最后的施舍。”
“施舍?!”女孩子们都惊讶地反问。
“对,施舍。我父亲早逝,母亲是妾室被大娘赶出了婆家。母亲走投无路时,是现在我的夫家收留了我们。后来母亲也去逝了,又是他家抚养大了我。虽然小冬是个傻子,可是很乖,从不闹人。我能嫁给他,其实并不是很坏。”
她看着浮云的目光渐渐模糊,整个人虚弱得似乎马上就要瘫倒在地上。
“傻子?!”女孩子们再次惊叫,都不敢相信。
“是,小冬找不到肯嫁他的女子。他大哥说只要我答应嫁给小冬,就可以来上学。”巴想云继续轻声回答,伸手擦了把眼睛,低下头。
金小小不赞成地说:“可他是个傻子,怎么可以娶亲?谁知道会不会生下不正常的孩子?你不可以嫁给他。”
“不,”巴想云徐徐摇头,镇定了些抬起头,眼眶已经微微泛红,“我必须嫁给他。我们蒙他家收留,母亲也是他家安葬的,我没有什么可以偿还这份恩情,唯有我这个人是我自己的。”
素秋被她的话和表情感染,握住她的一只手诚恳地劝:“不是这么说,你要报恩还有其他办法。将来你有了工作,可以将过去欠他们的一一偿还。你要是同情小冬,可以把他当成弟弟养一辈子,没有必要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对哦,办法可以有很多。要是他们家不出钱让你上大学,我们可以帮你凑学费。”刘娣急忙赞同素秋意见。
其他人也都点头,恳切地望着巴想云。
巴想云微微笑了一下,坚定地摇头:“不行。我已经答应他家了,说出的话怎么可以再收回?这是我的命运,我不会逃避。而且,小冬他,很可怜。他什么都不懂,却很听我的话,对我比对他们家里其他人都要好。也许,他的病还可以医治……”
说到后来,她的眼神温柔,目光里透出怜悯,看得女孩子们暗暗摇头。
“可是,你又不爱他。他也不可能明白什么是爱,更不会爱你。这样的婚姻你可以接受吗?”何欣然冷静地分析,不同意她认命的态度。
“可,什么是爱呢?”巴想云反问,不等大家回答又说,“‘五四’运动后,男女自由结婚似乎都有提过这个字,但是又有多少人懂得它的含义?今天结婚,明天就可以登报宣告离婚。休掉发妻,只为要娶时髦的女同学。这样做的人,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小冬是个傻子,你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傻子?”刘娣尖叫,强调这才是问题关键。
“呆病是疾病的一种,许多这样的病人都有家庭,不能因为小冬有病就歧视他。”巴想云严肃地看了一眼刘娣。
刘娣简直要被她的固执气坏了,高声说:“傻病和其他病能一样吗?肢体上的疾病不会让人失去理智,可是傻病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也不能和人正常相处。小小刚才也说过,傻子会生下不正常的孩子,你难道想要制造这样的孩子吗?”
“刘娣!”
素秋捂住胸口,阻止她再说下去。巴想云是否愿意嫁给一个傻子,从她的表情就已能够明白了。但是她决定履行诺言,也是她的选择。巴想云不是一个轻易就可以说服的人,刘娣的话只能让她去钻牛角尖。
刘娣没听过素秋这么大声说话,吓了一跳,转头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和大家一起慌了手脚。
“素秋,你别吓我,我不说了,不说了。”她扶住素秋连忙安慰。
其他人也都急声询问,脸上全是忧色。
素秋觉得心跳得有点痛,不过仍可忍受,就说:“咱们回去吧,天凉上来了。”
女孩子们都同意她的提议,小心翼翼地陪她走回宿舍。
作者有话要说:女孩子们的理想千奇百怪,可是小巴……太可惜了,被旧式的报恩心理左右不能自拔,将来堪忧啊。她那么努力地在学校里担任各种工作,就是想要让她最后的快乐时光更加充实,不留遗憾。
六十四
素秋代的第一堂法文课是周一下午第一节的二年级一班。
事先她曾参考顾校长提供的课本和资料详细地做了笔记,记下重点和难点,并在无人时的水房将讲课内容过了三四遍。
可是当她站在二年一班的教室外时,仍旧不可避免地开始紧张。
顾校长特意陪她来上这节课,见素秋不敢进门就鼓励地冲她笑了一笑:“保持平常心就行,不用太紧张。来吧,余教员。”
说完她率先进入教室,平和地对满教室学生说:“大家想必已经知道了,法教员和培华解除了聘任关系。今后一段时间的法文课将由本校的余素秋同学暂代,大家表示欢迎!”
二年级的学生们早已获悉法玛露被辞退的消息,但并不知道新的教员是什么人,上课前她们还在猜测。现在见顾校长领个可爱的女孩子进门,开始她们还以为又来了个插班生,听完介绍才知道她就是新的法文教员。学生们对此都是既惊讶又疑惑,鼓掌声并不太热烈。
顾校长也不以为意,冲素秋笑着点点头,然后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空座位上坐下,将手中笔记本放到课桌上准备听课。
素秋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望着下面一张张不熟悉不信任的脸,紧张的情绪忽然就松弛下来。她顿了片刻开始讲课,神态变得平静自如。
学生们的疑惑在素秋漂亮的板书、软糯标准的发音、解答问题时的体贴态度中逐渐消失,每个人都将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她正在讲解的内容当中去,没有人再对素秋的年龄及个头感到疑问。
顾校长的面容始终平和,目光中带着鼓励和欣慰。
素秋的第一堂课,虽然学生们挑不出大毛病,可是对于有着十年教龄的顾校长来说,仍能从中找到很多不足。
但让她惊喜的是,素秋讲课时那种坦然优雅的气质,以及随时根据学生需要对教案进行临时调整的应变能力。
这一切大大出乎她的预料,素秋的表现实在是好过一般头次上讲台的新人。
下课铃声响起,班长喊“起立”,学生们集体起身向素秋行礼。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素秋蓦地红了脸,连忙摆手说:“不用行礼!我是你们的学妹,学姐们不用这么客气。”
“可你既是我们的学妹更是我们的教员呀,向你行礼是应该的。”
那个班长笑着说,学生们也都跟着笑,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顾校长走到显得更加窘迫的素秋身边,瞟一眼班长笑道:“就你调皮!专会欺负学妹。你们年纪差不多,余素秋同学又是你们学妹,的确不必行礼。尊不尊重也不在这上头,以后你们别再逗余素秋同学就好。”
班长做个鬼脸,素秋忍不住莞尔,跟着顾校长来到院子里。
“顾校长,我刚才讲得不好,有几个要点因为时间不够没有来得及讲。”素秋抱歉地仰望顾校长,大眼睛幽深乌黑。
“第一次讲课,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不必太过求全,下次注意就行。”顾校长温和地将她肩膀上一片落叶拂下,说,“你缺的课,我已经和舒教员讲过,会给你单独补,你不用担心。快回去吧,上课别迟到了。”
素秋抿抿嘴唇,向她深鞠一躬:“谢谢校长。”
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见顾校长仍旧站在原地在目送她。
那棵茂盛的桔树洒下浓浓的阴凉,站在下面的顾校长,笑容和煦而慈祥,令人内心温暖无比。
素秋心里不由一动,又走回去。
“顾校长,那个,巴学姐的事儿您知道吗?”素秋低声问,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巴想云?嗯,她的情况我知道一些,有什么问题?”顾校长沉吟,有丝诧异。
“她毕业就要嫁给一个傻子的事情,顾校长也知道吗?”
顾校长的神情阴郁下来,微微点头:“知道。她执意要嫁,我劝了几次都不顶用。那个犟丫头!”
听她这么一说,素秋不由灰心地塌下肩蔫蔫地苦恼:“我们的话她也不肯听,原本以为顾校长能劝转她的,可是……”
“我会再试试,至于成不成可不好说。”顾校长这才明白她回来的目的,点点她的脑袋,“听说她加入了你们培华六侠,这么快就开始替大姐着想了?”
素秋红了脸,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上课铃声响了。她慌忙鞠个躬跑开,再也顾不上害羞。
跑回教室,自然教员已经站在了讲台上,见到素秋知道她刚代过课就示意她回座位,并没有再多问。
同学们都好奇地望着素秋,培华七侠的人更是满脸询问,黄秋云羡慕得两只眼睛直放光。
素秋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略有点不自在,赶忙坐好了听教员讲课,不敢四下乱看。
临睡前,素秋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写了封短信给艳春。
由于培华内没有邮筒,学生的书信都是交给舍监,再由舍监转交给校工每天一次送到邮局,本市的信件一般当天就会寄到收信人手中。
艳春接过校工转来的信,见是素秋写来的,不顾饭堂已经开饭独自留在宿舍看信。
余父事务冗沉,余母体弱多病,素秋的字是艳春手把手教出来的。可是现在看着素笺上秀丽漂亮得如同绣花一样的簪花小楷,他仍是喜爱地读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很是为素秋骄傲。
他的妹妹,不过十四余就可以在培华这样的重点学校里代课,这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顾知繁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踱回宿舍。看见艳春正冲着一封信出神,脸上是个宠爱的笑容,他不由打个哆嗦,问:“你妹妹来信了?”
见艳春点头,然后仔细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顾知繁大摇其头:“我真服了你,看妹妹的信也会看得忘记吃饭。你快去,今儿菜不错抢的人多,待会儿准完了。”
艳春笑着取碗对他说:“你的艺术解剖笔记待会儿借我看看,上午孙教授的课不好请假。”
“什么孙教授,该叫他孙古董才是。成天抱着那些前人的老古董当成宝贝,因循守旧、食古不化、毫无创新,学生有点想法就受打击。你干脆也转到我们系来好了,省得被他荼毒。”顾知繁坐到铺位上一边吃饭一边抱怨。
“教授是有自己的想法,其实他人还不像你所说得那么不堪。”
艳春温和地一笑,然后指指门背后顾知繁刚才挂上去的人体解剖图,说:“你挂在这里是方便了你我,可是刘同禹未必高兴,还是移到你那面墙上去的好。”
顾知繁不屑地哼了一声:“管他高不高兴,反正让他不高兴的事儿多了。”
艳春摇头,无奈开门去饭堂。
宿舍里四个人就是四个脾气,顾知繁最看不上刘同禹那付自命不凡的模样,连带地也看不上他因循古风的画法。刘同禹也见不得他眼高于顶、狂放随意的个性,同样对他转学西洋画的事多次嘲讽。俩人不碰面则已,碰面必定要吵上一番。
禀生嫌他俩烦,几乎只有到就寝才回宿舍,平时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艳春不得已充当调解角色,才使得四人勉强相安。
饭堂里果然没有剩下什么菜,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