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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北目光温煦,笑着打量这个由九灵参转世而来的少年。
三年过去,杨熙脸上少了一些稚嫩,多了几分坚韧。
陆北温声道:“这几年过的还好,为师传你的拳法和枪法可曾落下?”
杨熙先是行了个大礼,仰着小脸一一作答,陆北笑着点了点头。
“老师来这里是要常住于此吗?”
杨熙站起身来,一动不动地望着陆北,轻声问道。
陆北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袁守城顺手放下润喉的茶盏,顿声问道:“陆道友此来似乎有着一些要事?”
虽是询问,语气却是笃定。
陆北并不感到奇怪,眼前这位袁道友可是卜道高手,沉吟道:“袁道友所言不错……”
“两位仙长,你们先在这里叙话,我去让下人为陆先生找一处雅致的院落来。”
杨震似乎察觉到陆北和袁守城二人,将要谈及一些仙道之事,忙是借故告辞。
陆北也不推辞,就是笑着道:“有劳了。”
杨震朗声笑了笑,便大步离去。
“倒是不凡。”
陆北望着杨震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其人虽在富贵红尘之中,身居高位,但见识却通达明澈。
自知没有听那些仙家逸事的必要,却是借故离去,这一点儿却与那些凡间小民有所不同。
听着陆北言语,袁守城目光灼灼,手捋颌下三缕胡须,问道:“陆道友可能看出其人命相?”
“气运勃发,止于公侯。”
陆北笑了笑,说了八字再不多言。
曾几何时,他也可以为别人看相了。当年钟李二仙说他气运稀薄,福缘不足,犹在昨日啊。
袁守城收敛神色,道:“那道友在看你这弟子呢?”
言语之中隐隐有着考较之意。
陆北扫了一眼,神色淡淡道:“袁道友,好手段。”
只见杨熙灵台之上,大团金黄气运遮蔽着本命之气。
这气运也就是寻常的公侯之子。
但陆北拥有昆仑镜这等先天至宝,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气运之海中有着一条神骏非常的小蛇,徜徉其间。
小蛇身上覆盖着金色鳞片,光芒熠熠,隐带毫光。
陆北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袁守城听得陆北言语,微微一笑。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将话头重新引到陆北缘何来此之上。
陆北也不隐瞒,端着茶盏,小口饮着便是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与东岳大帝结仇,以及被勾陈大帝追杀的事情简单叙说了一遍。
至于和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的一些交集,却是没有怎么细谈。
袁守城眉头皱起,沉声道:“陆道友得罪了天庭六御,恐怕事情有些棘手了。”
见陆北神色不以为然,袁守城就是叙道:“陆小友有所不知,这天庭六御之一的勾陈,虽然不过泥雕木偶一个……但背后的势力却是不能小觑。勾陈被一位太乙金仙废掉金仙道行,自然不敢去找那位太乙金仙的麻烦……但对陆道友,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说不得会有一些与勾陈相善的阐教三代弟子找上道友。”
“所以,我打算在长安城购置一座宅院,将书剑四女带到长安居住。”
陆北轻轻放下茶盏,以征询的目光望向袁守城。
他自然知道这麻烦二字何解,若阐教一些三代弟子被勾陈找来。
此辈在天庭任职,受天书封神榜庇佑,他又打杀不得。
想想都头疼。
于是,陆北只得想上一个办法。
他自己的安危倒是不用怎么担心,就是担忧书剑四女。
总不能,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四女吧。
长安自秦汉以降,便作为南赡部洲的人道国都。
有着龙气镇压,三界之中,就是一些大神通者也不敢在长安城放肆。
“这也算是个好计策,长安身为人道重地,却是一个好的避祸所在。不过,眼下南赡部洲的人道菁华之地,九州还未统一,长安城恐怕对真仙之下的人族修士镇压不力。”
袁守城思索了一下,算是肯定了陆北的这个想法。
若是没有意外,按着原本的历史,袁守城在大唐之时,就是被几位大能逼得,只能跑到长安城中避劫。
对真仙以下的人族修士镇压不力?
闻听袁守城之言,陆北神情就是露出一些疑惑。
“道友,南赡部洲人道菁华九州之地若是一统,龙气鼎盛无异一尊大罗金仙坐镇。自然是高屋建瓴,俯瞰众生……在国都之中,莫说邪魔外道,就是我等人族修士,上到大罗金仙,下到地仙,也统统要被压制和监视。”
陆北大约明白了袁守城话中之意,未曾统一的人道龙气威力不足,自然是要优先压制那些大能之辈。
怪不得,他来到这长安城,并无什么不适之感。
他如今炼气修为,神仙道行,炼体修为天仙巅峰道行。
倒是不用受长安城的龙气压制。
第五十五章 当时明月在
一晃就是三天过去。
陆北暂且就在随国公府西边的一座跨院中住了下来。
这一日清晨。
陆北端坐在院落之中的石凳上,指点书剑四女习练采气之道。
这所谓采气之道,正是金丹大道早期的法门。
金丹大道凶险莫测,不提资质不够者修炼过程困难重重,就是三灾也是不好渡过。
此法并不适合四女。
陆北也只是截取其中精妙法门糅合一些养生的理念,传授给四女。
月亮门洞前,突然来了一个仆人,言道,‘陆先生,国公托人找的一处大宅院已经找到了。’
陆北因为要在长安城中安居下来,虽说随国公杨震希望陆北能够常住府中,但也知道化外之人不愿沾染红尘。
就连袁守城大半时间也是居住在长安城西紫云山的一座道观中。
陆北听到这仆人的话语,便带着书剑四女向外走去。
这仆人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虽灰白,但身体硬朗,健步如飞。
当先在前引路,自侧门出了国公府,老仆人路上边走边笑着说道:“陆先生,那处宅邸在朱雀街小和坊那边……背靠着长安城中的锦岚湖,几重进的大院子,四围墙下植着大片竹林,环境颇是幽静雅致……若非前户部陈侍郎奉表天子,要致仕归家荣养,恐怕他家人也未必急于出手。”
陆北听着这仆人叙说,也不觉枯燥,就是慢慢来到小和坊。
果见陈府大门处,仍有着一些陈府旧人将一个个沉重的红木牛皮大箱子装上马车。
老仆人小声解释道:“那位致仕的陈侍郎和陈府一应女眷,在日前就已先行启程,剩下的这是几个家中子弟。”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一领蜀锦秀士长衫,头戴逍遥巾,正在指挥下人搬动箱子。
这时突地看到老仆,就是远远走来,温而尔雅地笑道:“李伯,今日便可收拾停当,房契也已在大兴令那里签押备案,若是没有异议,今日便可交接。”
说到此处,转眼见到陆北,目光一奇,就是拱手道:“在下陈言,这位想必就是东主了吧。”
陆北微微一笑,和陈言道了名姓,一时间,气氛融洽了许多。
陈言似乎十分热心,带着陆北和书剑四女进入府中,代替李姓老仆亲自为陆北介绍府中一应居所方位。
一行人走在宽阔幽静的庭院之中,沿着一条长长游廊,其间不时停下,听陈言介绍。
直到穿过一座青石拱桥,在一片假山前停下。
“这格局有些特别。”
见陆北神色疑惑,陈言朗声一笑,负手迎着假山,解释道:“陆公子有所不知,说来我陈家也没有在这宅邸住上多久,这座宅邸早年曾是纪家的,由着左仪卫将军纪凌居住,后来纪家因陈王而获罪……多亏先帝仁德念着旧情,虽削去纪凌名位爵禄,但也让其赐金返家。后来家父便接手了这座宅子,改了一些军中格局,以前这里可是一个小教场来着。”
“恩,陆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陈言说到此处,转过头来,突然见陆北神情恍惚,忙是好奇问道。
“没什么。”
陆北眸光微动,笑了一笑,清声道:“陈兄继续即可。”
陈言虽有疑惑,但也知道与自己无关,又是一一介绍起来。
一行众人,又是向里面走去。
花厅之中,几人落座。
陈言端起桌上茶水,淡淡笑道:“陆兄可曾满意,若是满意,今日便可在这里交接房契即可……实不相瞒,家父已经派人催促过在下几回了。”
陆北笑了笑,也不答,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廊檐下,目光隔垣洞见,穿过东边的青墙。
那里是一座湖心小榭,隐隐有着熟悉。
细细思来,目光便带着一些悲戚,盖因那里正是记忆之中,纪薇作画流连的地方。
陆北目光悠远,神情莫名,沉思稍许,转过身来,淡淡笑道:“陈兄,可。”
闻听此言,陈言方是大喜,自袖中取过房契,“陆兄想来也是个讲究人,这宅邸占地几十亩,园林精致,虽说君子不言利,可这八百两着实有些少了。”
得,这陈言陈公子介绍半天,正是有着撇开随国公李家仆人和陆北再次议价的打算。
陆北倒也没有因为陈言的套路,而感到不满。
只是心生好笑之感,心中那微微抑郁的心情,都是开朗了许多。
作为行走在人间的在世神仙,陆北……恩,其实他的身上并没有多少浮财。
不过身为浣花阁掌舵人的四女,却是不缺这些铜臭之物。
李姓老仆虽在一边暗恼读书人心思狡诈,但此刻当着陆北的面也不好出言指摘。
随国公身为四国公,魏庭八柱国之一,权势赫赫,当时他却是压价有一点儿狠。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陆北目光温和,笑道:“陈兄,那就凑个整,再加二百两吧。”
陈言听完,自是同意。
忙是接过书剑递来的二百两,将房契交割,就是拱手道谢,告辞离去了。
李姓老仆,望着陈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面色仍是愤愤不平道:“此人何其狡猾,陆先生怎么可以答应他?”
这位李姓老仆年轻时是杨震的亲兵,性情沉稳忠直,颇受杨震的信任。后来上了年纪,便被随国公收为府中担任管事。
见陆北被那陈言套路,心中不由愤愤。
“无妨,些许金银,又不是什么重要之物,而且也是一件缘分。”
看这个倔老头替自己打抱不平,陆北目光笑意不减,望着远处那座湖心小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木已成舟,李姓老仆长叹一声。
若非顾忌到陆先生对随国公的看法,他早就上去扬起拳头,给那陈言一个教训。
说好的八百两,这厮一路上说了几句话,就哄骗了陆先生整整二百两!
当然,李姓老仆自然不会明白,对仙人而言,多花两百两,两千两,两万两……并没有什么区别。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按了按腰间的三生神剑,掌心轻轻拂过那株薇草,喃喃道:“也不知你现在是否已经投胎,已经嫁人……”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陆北神情怅然,他突然想去地府,翻一翻那生死薄……
地府之中。
奈何桥。
一个白衣少女站在浊浪滚滚的黄泉河畔,少女黛眉星眸,容颜苍白柔弱,纤细的手掌之中,捏着一株三叶草。
三叶草在少女手中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