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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第3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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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先断你的头发,若然你再犯,哪怕在天庭,我一样断你头!”
  谢灵运淡淡地说,说罢向谢公信拱了拱手,“多谢贵诚兄今晚的宴请,不过那厮着实扫兴,喝酒也没意思了,就这样吧,诸位,我先行一步。”
  “站住……站住!”谢公信大喊,眉头拧得快要纠成一团,然而那边谢灵运没有搭理地继续走,他也没有继续喊……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说什么,大气都不敢出,悄悄地偷看李修斌的情况,短短的头发又蓬乱又糟糕,简直比髡刑还要惨不忍睹……
  所谓髡刑就是把犯人的头发剔掉,乃是上古五刑之一,一个成年男人短发甚至光头,又不是和尚,那意味着是奴隶,是罪犯。
  三国时,曹操因为触犯了自己定下的军纪,亲手割发代首,如此严惩自己,博得了部下的尊敬;但是现在,李修斌被谢灵运如此割发代首,实乃是……奇耻大辱!
  负荆请罪还能博得知错能过的美名,现在只有屈辱,只有世人的嘲笑!
  “谢灵运……”李修斌的右眼几乎可以喷出火来,一方面发誓要把仇人碎尸万段以泄心中之恨,另一方面,无力感却在侵噬着他,他打不过那小子,一个回合都打不过……
  不过现在感到屈辱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他转头望向谢公信,沙哑的声音说道:“这里究竟是谢府,还是金陵冶城山?你就那么任人羞辱啊!”
  “闭嘴。”谢公信脸色深沉,双目闪过了一道厉光……
  夜色如水,明月如镜。
  出了那一片山林,谢灵运正走在山道上,因为没有小厮敢给他带路,他也只能凭着记忆回去谢府南边奴仆坊。
  刚才那情况,他也真的有点意外,没想到李修斌在谢府都这么猖狂,不过他来京城的路上就已经想清楚了,像紫清真人说的那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这不就是修真之人应该的么?
  对付那些恶人小人,说那么多作甚,以直报怨就是了。
  至于他三兄,从小傲气惯了,跟温青峰那些祖庭子弟差不多德性,不给他一些教训,他还真不会醒悟,也不一定会醒悟,且看看吧。
  “都说谢氏子弟个个都风仪不凡,见了一个不咋的,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他自言自语,不过如果算上他谢灵运,那平均水平也差不了哪里去。
  谢府真的很大,他走着走着都有点迷路的感觉了,看看前边的绿柳碧湖、廊亭水榭,似乎还没有走出后园,倒走到了不知道何处。
  也许这是美景对他的召唤,让他由心而来,踏上那条湖间游廊,看着月色和湖色,不禁因为怡然而陶醉。
  “不知师傅他们是不是也在看着这一轮明月?”他心生此念,望着清朗的夜空,又有些“思乡”了,各种的思绪涌满了心头,还有对于未来的一些茫然……心头一动,他忽然就得了两句诗,悠悠地叹道:“谁知河汉浅且清,展转思服悲明星。”
  这两句诗就好像投石入湖,打破了平静的湖面,似是咚的一声,却是轻轻的脚步声。
  “好句。”一把清脆的少女嗓音响起。
  谢灵运顿时转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的一根游廊红柱边,伫立着一位华服少女,却是他刚才太入神了,直到现在才察觉到了来人。
  那少女若隐若现于月色之中,看似是桃李之年,梳着尚未出嫁的秀美髻式,一身简雅而华贵的服饰足以说明她的身份,一位大族之女。
  “多谢。”谢灵运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在下谢灵运,迷路至此。”
  少女闻言一惊,“迷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迷路可以迷进谢府里,又想起他也姓谢,她问道:“请问公子是?”
  “在下谢灵运。”他说道。
  “我是问你何许人也。”少女莞尔,“你是我们谢氏的族人吗?”
  谢灵运点点头,就把忠叔搬了出来。少女亦是疑惑地追问他父亲是谁,她先介绍自己道:“我叫谢月镜,家父谢重,祖父谢朗。”
  “哦!”谢灵运长长地哦了一声,立时也把那一堆谢什么哦清楚了。
  谢朗的来头可就大了,是谢太傅二哥的长子,字长度,而康乐公谢玄是谢太傅大哥的七子,字幼度。
  字是谢太傅起的,他看重谢朗和谢玄,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始悉心培养,还有一个,谢朗的族妹、谢玄的亲姐谢道韫。那一侧传世美谈之中,谢太傅看着漫天飞雪,问孩子们,你们说那像什么啊?正是谢朗说“我看像在天空中撒着盐巴。”然后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朗很悲剧地成了背景,后来就成了谢玄的背景,世人都说他“名亚于玄”,谢玄之后就是你啦。
  而早在几十年前,谢朗就已经去世了,他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是谢重,谢重有很多儿子,但现今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谢月镜。
  那么算起来……谢月镜要么是他的族姐,要么是族妹,他不由问道:“谢姑娘,冒昧问一句,你芳龄几何?”
  “啊?”谢月镜一怔,脸都红了,嗔道:“为何问这个?”谢灵运如实道:“我好知道该叫你什么。”她轻声道:“十九。”
  “行。”他点头,阿蛮让他喊师姐他不肯,但喊谢月镜一声族姐那是天经地义。他眼见月色越浓,就又道:“我前些天进了谢府起,就住在南边,但今天应谢贵诚之邀到这边赴宴,完了想回去,却迷路了,谢族姐可否带我出去?”
  谢月镜听得更加迷糊,谢灵运只好把自己和李修斌的冲突一一道出,没想到她为之喝彩,“李修斌坏得很,谢……族弟你是做对了,可惜贵诚族兄……”她没有再说,却微微颦眉。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后园入口走去,谢月镜又问了很多问题,让谢灵运一再无法应答。
  听到他竟然住的是奴仆坊的柴房,她顿时微瞪眼睛,“这是谁安排的?”
  谢灵运看得出她没有恶意,亦不是瞧不起谁,只是觉得失礼,他耸肩叹道:“我是真的不清楚,忠叔吧……咦,走出来了!那我回去啦,谢谢你的帮忙,再见!”这时候,终于离开了湖廊,回到了熟悉的回路,他连忙快步走去,不想再纠缠那些说不清楚的问题。
  “喂……”谢月镜唤了一声,望着他渐渐走远,消失在一道院门之后,她脸露思索之色,就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感觉好像……撞鬼似的。这么一想,她顿时浑身打了个冷颤,喃喃地念了几遍“谁知河汉浅且清,展转思服悲明星”,怎么诗中好像有点鬼气……


第503章 亲情
  那天赴宴过后,谢灵运继续过着在柴房的平静日子,如是又是数天,忠叔说康乐公还没有回来,还得继续等下去。他有些记挂起阿蛮她们了,这十来天,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就想离开谢府到外面逛逛,也好看看洛阳的美景。
  但是忠叔却说最好不要出去,以免这种时候生出什么风波来,于是他让忠叔派个阳神出去找找阿蛮等人,互相报个平安,自己则留待府中。
  而这一天大清早的,奴仆坊来了一位让人意想不到的“访客”。
  府上的千金小姐之一,谢月镜。
  “你真的住在这里啊。”
  看到谢灵运在柴房院子前轻悠悠地耍着长剑,谢月镜讶然的样子,她身边跟着两位丫环,容貌娇俏,都身穿着以绸缎裁剪的丽衣,有着缤纷的花纹,而且眸光亮丽,显然有着一定的性命修为,这相比奴仆坊中的丫环,真是有云泥之别。
  “是啊。”谢灵运停下了法剑,笑问道:“有什么问题?你不会是觉得住在这里就低贱吧?”
  “不是,我没有那意思……”谢月镜顿时轻轻地摇动螓首,秀脸现出严肃的神色,“可是府中是有规矩的,谢氏族人有其他的住处,族弟你怎么都不应该住这里的。我这去跟大总管说一声,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一个小院。”
  谢灵运看得出她是真情实意,这位族姐很心善,和谢公信不同,他的心情因而好了很多,这个谢府还是有些人值得他去珍重。
  “不必了,我在这里住得很舒坦。”他笑道。
  “可是……”
  “真的不必了,忠叔也需要我的照顾。”他说着不禁笑得更大声了,一个阳神高手需要他照顾,哈哈哈!见她还要纠缠,他就主动地岔开话题:“族姐,还得那天我的两句诗么,这几天我寻思觅句,想把它写成一首完整的《燕歌行》,好不容易又得两句,你听听如何?”
  身为谢氏子弟,应该没几个是不喜欢诗赋的,而且谢朗“文义艳发”,唯一孙女谢月镜应该得到了很好的血脉传承。
  “好啊!”谢月镜果然大感兴趣,神采都不同了,嘴角微笑,“那天我后来被你吓着了,那两句诗似乎有鬼气呢。”
  不过现在越看,她越感到这个族弟很亲切,另外他言行举止之间流露出的风度,说真的她在贵诚族兄他们那都没有见过,也只有叔源族叔才有这种风华。
  “那不出奇。”谢灵运闻言又笑,“我身上的确有很多鬼气。”
  “呵呵。”谢月镜以为他说笑而已,她和两位丫环笑了笑,就不在意了,“你新得的两句诗,念来听听?”
  《燕歌行》是一种乐府闺怨诗,由魏文帝曹丕开创的曲调,“谁知河汉浅且清,展转思服悲明星”还真的适合写成《燕歌行》,说不定他当时一念而起的诗兴,就是源于曹丕的《燕歌行》诗尾两句“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的影响。
  “听着了。”谢灵运望了望上方晴朗的天空,念道:“调弦促柱多哀声,遥夜明月鉴玉镜。”
  “好句!”谢月镜顿时双眸一亮,当她回过味“月镜”之意,已经赞叹了出声,旋即又脸上一红,“好是好,但是……‘玉镜’二字要改掉。”
  想来两位丫环和她们小姐感情很好的,此时都笑了起来,“小姐,依我看不用改啊,这两句很好。”、“是啊,意境很冰清幽孤。”
  谢月镜笑着白了她们一眼,“族弟,改掉吧。”
  “也罢,改为‘帷屏’好了。”谢灵运无奈地耸肩。
  “这样一改……”谢月镜颦颦秀眉,又有了新的不喜,如果是“玉镜”的话,诗中的闺怨女子是坐在床边梳妆台边的,拨弄着乐器,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日渐老去,郎君却不在身边,既有着一种独守空房的悲哀,也有一种芳颜老去的惶惶,情景十分幽怨。
  再接下两句,女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这样在诗景上多了一层变化。
  但“帷屏”的话女子直接就在床上了,没了顾影自怜、对镜自哀之味。
  “这样一改,就跟魏文帝的‘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之景没什么分别了……”她沉思的说道,又问道:“族弟,‘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之情境,你有什么主意了吗?”
  谢灵运点点头,“也是刚刚才有的一句,‘辟窗开幌弄秦筝’,如何?”
  “好。”谢月镜又是不由叫好,现在说的却是从诗尾说上去诗头,这句是在上两句之前,女子坐在床边之前,她去打开窗户,挽起幌幔,然后去拿了一把秦筝拨弄……
  玉镜还是帷屏呢?
  “族姐你不必急着决定。”谢灵运一笑,把她矛盾的心思都看破了,道:“要用哪一个词由你来定,你没有定下之前,这首诗绝对不会叫世人得知,这样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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