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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弄明白了,大概就会不这么想了吧!
这个钓鱼的老头可不是真教过巡抚大人诗词文章的教书先生,当年无论是给巡抚大人启蒙开笔,还是助他成才的真正老师们如今想见巡抚大人一面都真难。
大明文官不重亲师,重座师。说为座师无非就是当年给他审过靠卷的考官而已,并无一日教导之恩,却非要以老师相称,无非就是考官无一不是高官前辈,可以借着由头结党而已。
座师提拔庇护自己官场的学生,学生为座师冲锋陷阵,座师退下来了,学生也可以借机上位,并庇护报答座师一二。这是大明官场的通行规则,也是当年大明太祖皇帝没意识到,从而酿成文官膨胀的最根本原因。
巡抚大人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不得不说都是这位老头子一手栽培,老头子虽然不在其位了,却不得不说门生满天下。编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能量不可小视。不然也轮不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巡抚大人如此恭敬了。
“敬之啊!你怕不怕杀头?”老头子钓了半天鱼,一条小鱼也没见上钩,却是乐此不彼。若是有心,就被发现老头子的鱼钩果然是直的,分明就是在学那位渭水河边的姜太公嘛!见得太阳渐渐爬高,这才想起后面还有人似得,头也不回地轻声问道。
“为天下正气,为大明苍生,学生死何惧之?“巡抚大人见老师问话,想也不想地立刻坚定回答道。
“呵呵!老头子我当年点你为榜首,就是看中了胸中正气。只是敬之啊!话虽易说,行之却难。千古艰难唯一死!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了,尚觉人生太过短暂,你如今正是奋发之时,身为封疆大吏,日后入阁拜相不过早晚之事,如何能在这当头,言之死字?”老头子笑了笑收起鱼竿,提着空空如也的鱼篓慢慢地向着自己书房走去。
后面的几位中年人连忙躬身跟上,亦步亦趋不敢稍有懈怠。
“前些日子,老夫曾经与几位老友谈及京中局势,无不黯然而叹,杨廷和可惜了,一时所行不秘,不但自己赔上的身家性命。也连累了我等读书人的大事。天下事,本来天子垂拱而治使得朝有贤臣,野有乡贤,使天下得安,却奈何当今天子却是听信谗言,崇道喜武,却不喜欢我等文臣,如之奈何啊!”书房里,老头子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之后,才轻轻叹到。
“莫非老头子还想弑君不成?”几个中年人心中一惊,赶忙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一副谦恭的样子背后,未尝不是在装鹌鹑啊!
老头子说完,看了看几位门下弟子的做派,怎么会不知道这几位的心思。苦笑地问道:“你们可知,杨廷和已经贵为一朝首辅,功名利禄样样不缺,为何还有做下如此大事啊?”
“学生等实不知,还请老师代为解说一二”以巡抚大人为首的几位学生一见老师如此,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躬身答道,
“如今在这书房里,出得我口,入得你们耳中。非是朝中大臣等不忠,实为权尔”老头子放下茶杯,一针见血地说道。
“当今圣上,意欲兵权,而兵权之事,事关生死,朝中大臣不得不为之尔!”老头子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天下之利,本有定数,若皇帝那里得之一分,则天下士绅则少得一分,百姓多得一分,则士绅则少了两分。更何况还有王阳明异端邪说,背弃正道,言取士绅之利,补百姓之利。如此行事,圣上焉能不是尽天下百官之心?,杨廷和为百官之首,不得已而为之啊!”
“自古皆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而当今皇上却意欲抛下士绅,于百姓谋利。偏失正道,何等荒廖?大明江山可是我等读书人在帮其治理,皇上待我等,何至如此啊?”
“朝有奸佞,国有昏君,加之如今大明妖道横行,分明就是亡国之兆。。。“
”不与其优待士人,偏其武夫,实为不智啊!”
几个官员在自己老师面前自然是表现得义愤填膺,唯恐被人落下,以至于失了老师欢心,日后官场艰难。
只是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老头子却好似半点不在意。端起茶杯清了清喉咙道:“我等意欲逼迫灾民举事,虽失正道,却也是不得不为之尔。此乃金陵,乃江南首府,金陵一动,则天下不安,天下臣僚方有借天下不安之势,规劝皇上尊崇祖制,优待士人,请斩奸佞,废除乱政,并远离妖道,正我大明国本。为师等人一片苦心,尔等当要明白。为师已是暮年之人,尚有何可求,惟愿天下读书人福祉罢了!”
。。。。。
就在书房里密议正浓的时候,金陵下关的码头上,妖道了尘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
因为码头上的苦力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往日里登船卸货的人一个也无。倒是有码头的主人再三驱逐,弄得了尘无名火大。
金陵的一帮家伙,这是和自己卯上了么?以为自己没了码头苦力,这粮食就没法上岸?
就在了尘还在考虑是不是要到了晚上请几个六丁六甲符或者黄巾力士什么的帮自己搬东西的时候,得到消息的老管家带着朱载墲和小丫头赶到码头上来了。
了尘心头一动,便放弃了惊世骇俗的念头,想到了城外的那些灾民。反正粮食要给他们的,让他们出把子力气又有何难?
老管家再次劝谏了了尘一二之后,见了尘依旧初心不该,也只能黯然叹气地去帮了尘去找灾民帮忙卸船了。朱载墲和小丫头却留在了船上,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粮食,倒是真的挺震撼的。
了尘让纸扎的船工帮忙看守粮船,自己带着两个小家伙上岸回府。
“师公,你不怕他们打粮船的主意吗?”朱载墲倒是挺精明的,一到了马车上就问道。
“呵呵,你家师公不离开,他们如何方便下手啊?”了尘笑道。
朱载墲歪了歪脑袋,小丫头却蹦出来一句:“师公,你这是不是叫欲擒故纵?”
了尘一愣,旋即释然道:“小丫头倒是挺会读书的,要是男儿以后说不定能开个状元”。
小丫头跟着府中的婢女认了几天字,竟然就能说上几个成语,不能不说有些人就是资质天授,这事情还真是没法说。
“哎!真不公平,为什么女子就不能考状元”小丫头撒娇似得一叹。
了尘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只要知道科举时候的检查手段就知道,科举和女人是多么无缘了。
“妹妹放心,你以后一定能考状元的”朱载墲跟个大人似得忽然开口承诺道。却不料招来的却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朱载墲现在倒是真心的,奈何人家小丫头不信啊!
马车缓缓而过,两个小家伙倒是让人开心,可了尘随着马车越走越深入城内,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师公,你怎么了”朱载墲奇怪地问道。
“瘟疫来了啊”了尘一声长叹道,打开马车窗门,朱载墲和小丫头立刻向着窗外看去,看到的却是医馆门前那条长长的人龙。
第四十八章 灾民返乡钱粮施,赠医施药看人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明代已经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几乎只要有点见识的都会知道这句话,可偏偏官场之上,少有几个人会有把这句警言放在心上。
朝为放牛郎,暮登天子堂。唐代有烧尾之宴,喻意科举登第,新官上任之后就会烧去鱼尾,脱出凡胎,从此化成真龙。宋明之后,更有琼林之宴,喻义就此登仙,再不是凡尘之人。
鱼龙变化之后,还会把河流里的鲤鱼门当做同类吗?云步登仙之后,在看昔日同伴,会不会也如云台之上观看蝼蚁,高高在上不屑一顾。
反正到了明代之后,士大夫们的眼里就已经没有了百姓这种东西。所谓的爱民如子,和不与民争利都是说给皇帝听得。他们就是民的代表,百姓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拿来给君王听的招牌。
一块冠冕堂皇,从来不需要经过当事人同意就被拿来的招牌以及代表权。
无德无耻,偏偏就可以毫无愧色,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阶段的大明少了他们不行,多了还真是祸害。
子夜时分,了尘站在自家的楼台上观星望气。遥见五星分野,岁星隐照东南,似有红光,预示灾祸将起,无可逆转。而金陵城下阴阳二气冲突不休,长江南来,水色昏黄,也真是金陵气运退潮以致中气不和的气象。更加之黑气弥散,金陵已经是在劫难逃。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金陵的士绅要自寻死路,可这满城百姓何辜?要受着瘟疫之难,刀兵之灾?
了尘蔚然长叹了一声走下楼来。有的时候,能相天法地,能预知结果并不一定是好事。
知道了又如何?大势已至,无可逆转。了尘也没有这份无私,会为了这一城素不相识的百姓,赔上自己的气运,修为,乃至性命。
仙道“自私”,一切力所能及就行,千万不能把自己给赔上了。
第二天,老管家带着几个灾民中颇有声望的灾民来到了了尘府上,了尘直接让他们代为传达,凡是愿意帮忙到码头卸船的灾民,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发粮百斤,纹银五两,让他们早日散去,不要在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了。
灾民被了尘的话惊呆了,连老管家也被惊得半响没说话,急忙上前喊了一声“老爷“。显然老管家并不赞成了尘败家的行为。
了尘却摆了摆手道:“我带回来这比粮食本为救灾,如今时间不多,干脆灾民们带了粮食回家想去吧。洪水应该已经差不多该过了,等他们到家刚好,种上一季秋稻,总归有条活路”。
“谢谢到老爷,谢谢大老爷,您真是大善人,是位活菩萨。。。”几个灾民千恩万谢地回去了,到中午的时候,应该就会有大批灾民涌向码头帮忙卸载粮食。南京兵火将起,多存点粮食总归可以多救点人。
“老管家,镇守太监府的药,你送过去了吗?“了尘问道。
“送过去了,老爷!”老管家答道。
“那就好,我们家的粮食能不能平安,现在就看镇守太监谭公公的了啊!”了尘说完,突然问起了老管家道:“老管家,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吧?”
“回禀老爷,府中杂事太忙,一时间没顾得上”老管家老实答道。
“你的家人若有可能,叫他们别再这里呆着了,马上动身到北方去几个月,若是无处可去,也可以接来府上住上几天。南京最近可能不太平,小心为妙啊!”了尘说完又补了一句道:“其他家人也一样,能离开的都离开,不能离开的都道府上来吧!有不放心家人的,可以请假,府上付给路费,让他们回趟家!”
老管家听完,刹那间眼睛都睁园了,一脸惊惶地问道:“老爷,是不是您知道些什么?这金陵能发生些什么大事?”
了尘叹了口气道:“老管家没注意外面那些教民吗?官府不管不顾,一味逼迫,分明就是官逼民反啊!”
老管家瞬间脸色刷白,连忙对着了尘千恩万谢之后,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府中要安排,家人要接来,毕竟金陵城高池阔,最是安全不过。若还住在外面的庄子里,刀兵一起,庄子准保成为反贼们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