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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径自走到燕陆离面前行礼请安,“郦逊之叩见燕世伯。家父已在附近,世伯如想见他,逊之这就引您过去。”雪凤凰跟在他身后,冷冷地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
燕陆离一愣,仔细打量他,立即想了起来,喜道:“你是伊杰的儿子!太好了,你父王也来了?好,好!听说你封了廉察?孺子可教,后生可畏!”
郦逊之笑道:“不敢当,王爷过奖。”又朝着金敞道,“在下康和王府郦逊之,见过侯爷。”金敞一见他,顿想起连日听说的传闻,见郦逊之样貌清奇,举止不俗,便客气了几句。他心下暗想,这小子长得倒漂亮,难怪太后见了喜欢,还要把公主许给他。这人倒不便得罪。
这当儿郦伊杰的马车到了太公酒楼,两边的人让出一条路来。郦伊杰身着便服,和气中带着威严,瞥了眼剑拔弩张的燕、金两队人马,聊家常似地似的对燕陆离和金敞道:“朝廷大员当街喧哗,不怕丢人么?”
燕陆离并不理会,走过去一把揽住他,笑道:“你来了就好。”那神情仿佛见到亲兄弟般亲热。金敞在一边向郦伊杰行礼,虽然一脸笑容,却没起先神气。两人与郦王爷间的亲疏立分。
郦伊杰不动声色地提步往酒楼上走,边行边吩咐,“既然出了大事,找个清净地再慢慢说。逊之你照看一下,安顿好后上来。”郦伊杰一脸公事公办的官威,金敞刚想开口又缩了回去,白甩了燕陆离一眼,干笑道:“有康和王主持公道,自然最好不过。”
酒楼内空无一人,伙计们在楼边如筷子般整齐竖着。燕陆离与金敞各自吩咐了手下一声,跟了上去,三人直接进到太公酒楼的第三楼上。郦逊之交代了郦家诸将几句,又找到江留醉他们道:“你们上二楼等我,省得和他们混在一处。”又吩咐雪凤凰一起去查看银箱与地道。
金无虑在人群中看到雪凤凰的身影,不觉奇怪,“这个丫头怎么也来了?”再见街上,嘉南王府群将皆列队整齐,紧紧沿街边站定,金敞带来的手下则进了酒楼内,吆喝着伙计开始吃喝。局面实在出乎他先前的意料,只得再看看究竟。
江留醉、花非花和胭脂来到二楼。江留醉想起金无忧,不由一阵伤感,也不说话。花非花知他所想,故意拉他到沿街的栏边,指着下面道:“你说郦逊之会发现什么名堂吗?”
郦逊之和雪凤凰正在下面仔细翻箱子,又到君啸所说的房中去查看。江留醉想起大理寺内起火的事,闷闷地道:“他们看不出什么花样的,对方总是先行一步。”他心中不大顺畅,眼光在街面上乱走,茫然地看过来看过去。
金无虑见郦逊之和雪凤凰进了里面的一间客房,有心跟进去瞧个仔细,无奈有重重军士把守,只能尽量往前挤,寻了一个较近之处盯着。他行动有几分显眼,正好落入楼上江留醉的眼中。江留醉见那相貌有些眼熟,多看了一会儿,心头大震——莫非是金无忧!
他努力平静心情,缓过神又想,我发昏了,金大哥早就去了,这人定是金无虑。编了个理由应付花非花和胭脂,江留醉急急赶到楼下找了片刻,看到正专心挤在人群中的金无虑。
江留醉小心地走近,冷不防一把抓住他道:“你跟我来。”金无虑吃了一惊,未能挣脱,只好随他到了僻静之处。等只有他两人时,江留醉愣愣地望着他,竟不知说什么好。金无虑在葬礼上曾见过他,没耐心地道:“世子差你来的么?想做什么?”
“据我们所知,当今四大杀手红衣、小童、牡丹、芙蓉都已涉入失银案,他们不仅绑走燕郡主,而且对皇上也虎视眈眈。好在离开京城前,我们救出了郡主。”
金无虑差点一把扯住江留醉,“什么?四大杀手?”他镇定下来,瞅了瞅酒楼里面,“既然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不该拦着我一同去里面查查吧。”他不亲自去翻翻东西,总是放心不下。
江留醉笑道:“求之不得,这边请。”两人径直去找郦逊之。
郦逊之正领着手下和雪凤凰四处寻找想象中的密道。然而事情并非容易,即使把君啸所说停银处的地皮都掀开来,看到的依然是土地。难道银子并非在太公酒楼被掉包?郦逊之心头刚刚略过这个疑问又马上否决。太公酒楼定然有鬼,无论是作为老板娘的蓝飒儿,还是莫名出现在此处的银两,让他认定这个不寻常的地方背后大有名堂。
雪凤凰忽然停下搜寻,“有古怪。”郦逊之点头,她继续道,“我找不到机关,但我知道肯定就在屋子里。”连她也找不到?郦逊之暗想,难道是断魂的大作?还是退路已经被封,一点破绽都不留给他们?
他的失望明显地晾在脸上,雪凤凰嘴一撅噘,掏出一件物事在他眼前晃晃,道:“你一定在想,这名盗也不咋样,是不是?”
“哪里。”他接下那件东西,却是块写了字的白绢,上面还留有破口。他好奇地打开,面容震惊不已,“这是……”
那白绢上,清清楚楚写着上“太公酒楼藏有嘉南王府失银”十一个字!
“是我从金敞身上摸来的,看来有人投匕留书,这划破的地方就是匕首留下的痕迹。”
布局。
是谁布的局?引嘉南王来此,又招来金敞。放消息给金敞的,会不会是嘉南王?暗中预备好替死鬼,有意让金敞抓走他自己,过一阵再露出官银的消息,抓到所谓的真凶,自可洗脱罪名。难道所有种种,只是嘉南王监守自盗演的好戏?这样说来,如想验证他的清白,就需再等些时日,看是否有新的嫌犯出现。
如果没有,则真正幕后的黑手,是一个至今没有露出马脚的人,太公酒楼这场戏是为了困死嘉南王,逼他进京。皇上会如何处置戴罪的嘉南王?还有天宫,在这个案子里究竟是什么角色?
郦逊之思绪纷呈,如果金敞被不知名的人引来此处,几乎就可排除金氏犯案的可能,这让他十分沮丧。一个扳倒金氏的绝佳机会白白溜走,无法与破案一举两得。或者,他是否可以设计,让金氏介入到其中做个替死鬼?一念闪过,他的心像被突然拎出了体外,首次感到自己为达目的,偶尔会有不择手段的狠辣无情。
“如果是金敞故意让你偷走此物,那么想出此计谋的人,就太可怕了!”郦逊之不得不把各种可能都考虑在内。
“会是这样?”雪凤凰愣住。
正在此时,江留醉和金无虑出现在门口。雪凤凰见到金无虑,本能地往郦逊之身后一避。江留醉向郦逊之引见,郦逊之一听是他不由大喜,雪凤凰则颇为拘谨。金无虑听完两人的叙述,哈哈笑道:“找不到机关吗?让我来。”雪凤凰嘴角一翘,不以为然地找地方坐下。
金无虑几下看过,嘿嘿冷笑,敲开一处石砖,摸出两把新土,递给郦逊之看,“这土的成色与此地不同,入口是新填的,难怪找不着。”
雪凤凰见他经验果然老道,追了一句道:“出口会不会也被封了?”
“自然。但密道中段一定还在,不怕累的话,大可全挖开来看看。”
郦逊之摇头陷入沉默,左思右想,忽然做了决定,“我要回京城。”雪凤凰闻言跳将起来,“什么?你不去杭州了?灵山也不去了吗?”郦逊之扫了扫其他二人,金无虑并不在乎他说的话,江留醉则一脸犹疑。
“我南下最想来的就是太公酒楼,如今既出了这事,嘉南王到京城后,局势想必还有一番变化,因此,我应当守在京城。杭州嘛……”郦逊之犹豫了一下,母亲的墓看样子无法去拜祭了,“我不去了。”当下决断的时候,他决不能迟疑。
江留醉吃惊之余,已想好了该说的话,“我会陪王爷顺利到达杭州,至于灵山,花非花会乐意和我同去,何况还有胭脂,你就放心去吧。”郦逊之感激地看着他,心有灵犀便是如此,他的心安定不少。
“从北往南走了这么多路,我的债可还清了?”雪凤凰扬着头问。
“当然。而且北方有地方正在下雪,姑娘大有可为。”郦逊之笑答。
“哼,”雪凤凰瞥了金无虑一眼,心知郦逊之始终为无法付她酬金内疚,始露笑意,“算你明白轻重。我不是不识相的人,现今这个案子涉及偷门,你回京后,我姑且四处为你探探。”
郦逊之大喜,竟忍不住握她的手,“太好了,你肯再帮我,我一定向皇上讨赏谢你!”雪凤凰一窘,甩开他的手嗔道:“你又没大没小!”郦逊之忽觉轻松许多,有朋友相伴左右,他不至于事事亲力亲为,顿时压力大减。
“好啦,我们回去吧。我去看父王如何处置刚才的事,你们等等我。”
他有种预感,真相并不在江南,离开京城越远,就越难把握住事态发展。既然他走到哪里,那只黑手就会伸向哪里,阻挠他的去路,他何不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失银案虽无最终结论,但他心中已然轻松不少。
金无虑盯着这个自信的少年,他知道郦逊之是除燕陆离和他外知道金无忧仍在世的人,暗忖是否要把兄长和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他。如果太公酒楼的老板娘就是芙蓉,毫无疑问金无忧是因行迹暴露而被红衣袭击。眼下,燕陆离一旦进京,金无忧正好借诈死而秘密查案,他是否要把兄长的下落再度透露给这少年知道?
“岂有此理!王爷莫非想包庇犯人么?”太公酒楼上金敞拍案而起,脚一蹬桌子,杯盏碰了个乱响,像一群受惊的仆役。“今日本侯就算豁出去,也要为朝廷、为天下讨个公道!”
“侯爷少安毋躁。”郦逊之含笑步入,“倘若侯爷只是想送嘉南王入京面圣,逊之就依侯爷的意思!”郦伊杰微微皱眉,金敞一脸错愕,燕陆离则虎目如炬朝他射来。郦伊杰咳嗽一声,“逊之,你可知我们说到何处?”
刚刚金敞和燕陆离分别向郦伊杰叙述完事件始末,金敞将燕陆离所说完全贬为谎言,郦伊杰只说了一句“待查清假银来历,嘉南王再进京不迟”,就被金敞来了个“包庇犯人”之说。
郦逊之朗声笑道:“父王莫急,逊之为了安侯爷的心,已决定亲自送嘉南王进京。侯爷如有兴趣,不妨随行。”说到此处,他对金敞微笑道:“侄儿是太后亲封的廉察,侯爷应该对太后的眼力有信心吧。”
金敞慌忙起立,朝京城方向毕恭毕敬地站稳,方才答道:“本侯自然对太后忠心耿耿,唯太后马首是瞻。既然世子亲自往京城走这一趟,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那就好。父王请恕逊之临时起意,实是情势所致。”他在郦伊杰席前恭敬行礼,又凑近父王耳边低语道:“我那几个朋友会护送父王到杭州,请父王南下,在娘那里替逊之告个假。逊之办完此案,一定回去看她。”
郦伊杰目光注视他良久,方道:“你无须顾虑我的安危,回去路上多加小心。”郦逊之心头一热,见老父并无责怪之意,更关注他的安全,不由后悔自己太多莽撞。此次他仓促决定北归,本以为郦伊杰会阻挠,还想了诸多说辞,谁知全用不上。
他按下心事,回头反顾金、燕二人道:“不知是谁通知两位此处有失银出现?”
金敞先是一怔,接着若无其事地道:“这里是我管辖的地方,自然遍布眼线,嘉南王大张旗鼓来到此地,我焉有不知的道理?”
“他说在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