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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早春时节,天气本就寒凉,曝露在地表的熔浆受到寒气影响,散出阵阵黑烟,极为呛鼻。
若非在场之辈,都是些修行之士,只怕早已被岩浆中蕴含毒素的烟雾熏死。
“阿弥陀佛,柳道友有礼了!”
无锋大师在空中跨步而来,朝柳毅拱手施礼,又道:“无生阵佛之事,贫僧并不知晓。柳道友对我佛门诛魔寺有无尽善缘,可我诛魔寺却险些害了柳道友,此事我诛魔寺无以为报,全凭柳道友处置。”
“须菩提问佛祖有关空相之事,佛祖说:是空相,非过去,非现在,非未来。所以,你诛魔寺僧人就认为,过去经、现在经、未来经这三篇经文,必定是须菩提佛陀所创?”
柳毅神色有些淡漠,说道:“你等臆测这三篇经文中,有须菩提留下的大机缘,却让我险些死于非命。而今我来到诛魔寺,大和尚你却说全凭我来处置,若是我说要诛灭你诛魔寺满门,鸡犬不留,你是否答应?”
一道剑锋,寒霜三尺,握在柳毅手中。
剑锋笔直向前,指着无锋大师的额头。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无锋大师朝柳毅拱手一拜,竟是盘膝坐了下来,用脖颈对准了剑锋,说道:“贫僧愿以死谢罪,至于我寺中僧人的性命,贫僧却做不得主。”
诛魔寺中,有上千僧人。
先前无生阵佛侵入诛魔寺,有近半数的和尚尼姑拜服在无生阵佛脚下,而今无生阵佛被佛手镇压住,那些曾经拜服邪佛的僧人尼姑,身躯中竟是冒出了阵阵黑烟,肉身化作骷髅,就此魂飞魄散了。
这些僧尼的死,却并非是佛手造成的。而是无生阵佛早就在他们体内留下了金黑色佛光,而今佛光一散,这些人的性命也随之烟消云灭,谁也救不得他们。
自作孽,不可活。
活下来的僧人,却都是些坚定毅然之辈,竟是齐齐飞到空中,拜倒在无锋大师身后,愿意随着无锋大师一起死在柳毅剑下。
诸多僧尼,竟是无一人退缩畏惧。
杀,还是不杀?
柳毅脸上冷意越来越浓烈,忽然间剑锋暴涨,锋芒乍泄而出。
嘶!
剑锋撕裂空气,从千米高空直贯而下,未曾伤到无锋大师分毫,却是笔直斩入了正在冷却的熔浆当中,将地面撕开一条深渊般的裂缝。
滚滚剑气如河,顺着熔浆裂缝直达上万米之下的地底深处。
“须菩提!这桩因果,该如何了结?”
柳毅冷然暴喝,将声音传达至地底。
无生阵佛之事,虽是因诛魔寺而起,却罪不至死,柳毅也绝无可能,要杀了无锋大师等人泄愤。一来,无锋大师也是无心之过,二来,柳毅也绝非滥杀无辜之人。
至于以死谢罪四字,柳毅甚至未曾想过,他只想要讨一个说法罢了。
未曾想到,无锋大师性格竟是异常刚烈,二话不说就要求死。
既然与无锋大师谈不拢,那就只能让须菩提亲自来谈。
须菩提乃是佛陀,高高在上,以柳毅真仙层次的修为,本无资格与神佛谈条件。
可是柳毅,却对须菩提直呼其名!
突然,一束佛光,从剑锋切割出的地面缝隙中,迸射而出。
佛光当中,显出了须菩提的佛像金身,立于柳毅面前。
第七百六十六章:谈判
神佛面前,众生皆是蝼蚁。
大神或者是妖圣在看待修士之时,大多会像巡天大神令狐秋道看待众生,将众生视作蝼蚁。唯有佛门的佛陀,才会遵循着众生平等的教义。
可就算是佛陀,在看着众生之时,虽捏花微笑,可眼中却总是有一丝怜悯。
众生悲苦,唯有我佛极乐。
将佛门视作极乐,将众生看做悲苦,认为众生有诸多烦恼,不能四大皆空,这本来就是一种歧视。
可是,当须菩提凝视着柳毅之时,眼神却十分平和,目光里没有半分慈悲与怜悯。
他怜悯得了别人,却怜悯不了柳毅!
哪怕柳毅直呼其名,把他叫做须菩提,不带半点尊重。
若按照年龄、辈分来算,柳毅对须菩提直呼其名,已算是十分无礼。可是,雪羽大尊与柳毅相伴之时,称呼柳毅为柳兄,而柳毅也把雪羽大尊叫做羽毛兄。若是今日叫了须菩提一声大佛,尊他几分,怎对得起雪羽大尊的威名?
“阿弥陀佛,柳道友有礼了。”
须菩提竟是认得柳毅,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含笑看着柳毅,又道:“柳道友对诛魔寺的无尽善缘,贫僧在方才施展醍醐灌顶神通之时,就已经从慧琳心中得知了这些事情。柳道友对诛魔寺,对我佛门,有无尽善缘,此事贫僧怎能装作不知?”
柳毅点了点头,问道:“这桩因果,大和尚准备如何了结?”
“上古之时,佛祖在极乐世界,灵山宝地,在众佛面前传道讲经。正当佛祖讲到妙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之时,邪魔妖孽偷袭灵山宝地,施展大生长神通,冻结了我佛门八宝功德池。此事,本来只有雪羽大尊能化解,可当年大战已起,雪羽大尊分身乏术,无瑕驰援我佛门灵山宝地。”
须菩提虽是在说一段沉痛往事,可脸上笑容依旧不改,又道:“直到诸天万界显与虚空之间,漫天神佛死于屠戮之下,我佛门八宝功德池也化作了碎片,坠落凡尘,流落到了诸天万界之内。而今终于有两处碎片解冻,能被我佛门所用,此事对我佛门可谓是无尽善缘,这因果想要了结,实在太难。”
呼呼呼……
春寒料峭,强风吹袭在空中。
须菩提僧袍一扬,他与柳毅已经升到了数万里高空之上,直达无尽虚空当中。至于在诛魔寺的那些僧人,以及温樱空与孟成神等人,则无法跟随而来。
柳毅倒是不急,竟是将一道剑锋横在脚下,就这么盘膝坐了下来,十分洒脱。
虚空之内,唯有柳毅与须菩提二人,坐而论道。
“常言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柳毅调侃一句,又道:“莫非,大和尚是要赖账?”
“非也,非也。贫僧乃是出家人,怎能赖账?”
须菩提摇摇头,言道:“就算柳道友不解决此事,日后等大尊破关而出,我佛也会为了此事,也会亲自去拜访大尊,请大尊出手相助。只是而今大尊尚在闭关,须得许多年后,才能恢复当年威势,我佛怎能打扰大尊?不过,就算是请大尊出手相助,佛门也会重谢大尊。只是以大尊的威严,他未必肯自降身份,收纳我佛门的谢礼。”
“休要胡说,大尊是大尊,我是我。”
柳毅摇了摇头,言道:“大尊不肯自降身份,收你佛门谢礼,那是大尊的事。我本来就没什么尊贵的身份,这谢礼自然是不能不收。”
话虽如此,柳毅心中却想:“原来这须菩提认为,我是凭着羽毛兄的威能,才将他佛门的八宝功德池给融化了。他却不知,我融化八宝功德池,靠的不是万雷之源,而是不死杨柳树。羽毛兄曾在信中说过,不能与任何人说杨柳树之事。而今看来,此树不仅玄妙万分,而且来历十分神秘,就连佛门的佛陀,也没能猜到我融化池水,是靠着这株杨柳树……”
虚空寂静,空阔无边。
须菩提用一道佛光,化作一个光圈,宛若是肥皂泡泡一般,将柳毅与他裹住。
泡泡越飞越高,距离横山地界越来越远。
甚至连横山地界中的山川河岳,在视线中都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八百里横山地界山河,宛若是一副蓝黛色的画卷。至于那一片片尚未融化积雪、高达万米以上的巨大山脉,而今在柳毅眼中则成了一条条白色的雪线,宛若是画笔随意涂抹而成。
唯有围绕着八百万里山河的熔浆火海,依旧在视线中灼灼生辉。
忽然,有一道光辉,从远处虚空飞驰而来,从横山地界蓝黛色的大地上飞驰而过,宛若是彗星过于野、流星坠于山,朝着横山地界另一端迸射。
柳毅知道,那光辉飞驰的目标,就是横山地界西边虚空之中,那一座乾坤圣树所在之地。
须菩提静静坐在柳毅对面,似是想不出该如何报答柳毅,只指着那一道正在飞跃横山地界的光辉,言道:“那道光辉,是大神的飞行轨迹,他只为了奔赴战场而去。”
“此事不需你说,我也知道。”
柳毅皱了皱眉头,言道:“休要偏离了主题,你我现在所谈的,是如何报答我。”
“你这脾气,与大尊倒是截然不同。大尊傲视天地、目无余子,便是神佛在他眼里,也只算是蝼蚁,绝不会像柳道友你这般,携恩图报,锱铢必较……罢了!罢了!”
一连两句“罢了”,须菩提似是有些被柳毅气到了,又道:“柳道友对我佛门有大恩,贫僧本该重礼答谢才对。可贫僧而今这一具显化出来的身躯,只是用手臂所化,身上诸多法宝,全然不在此处,灵丹妙药之类,也不在身边,无法用那些东西来酬谢道友。”
柳毅神色一怔,问道:“你这身躯,是刚刚那一只擎天手掌所化?”
“道友所言正是。”
须菩提说道:“柳道友与雪羽大尊关系匪浅,贫僧自然不能用我佛门功诀秘法,来报答柳道友。若柳道友学了我佛门妙法,只怕日后大尊会找我佛算账。不如,贫僧将这诸天万界的来由,与柳道友说一说,算是报答了道友,可好?”
“不好!此事无需你说,日后我自然会知道。”
柳毅摇了摇头,云淡风轻说道:“佛曰: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和尚你身为佛陀,就不能来点实际的好处?”
第七百六十七章:实际的好处
“我佛门僧人,虽慈悲为怀,却又四大皆空,不能娶妻生子,若不能守佛门清规戒律,定然学不得我佛门的佛法真意,若是传了道友佛法,贫僧日后如何向大尊交代?”
须菩提摇了摇头,正见到柳毅拿出了一个酒坛喝着酒,于是这佛陀又叹了一口气,言道:“贫僧记得。大尊当年,也是喜欢喝酒的。”
这须菩提佛陀并非像寻常和尚一样,剃了一个光头。
佛陀头上,依旧有头发,一束束头发弯曲成了一个个小圆形,整整齐齐的挤在头皮上,宛若是一个“菠萝”外形。
头顶之上,也有一个发髻,却不像道士一样用木簪子插住,而是将发髻叠了三叠,宛若是一座小型的宝塔。
这发型,确实有趣。
柳毅曾在大宁寺与诛魔寺当中,见过诸多佛陀的发型,尤其是那多宝如来佛,身宽体胖最是魁梧,浑身金光,也是一个菠萝头的发型,与这须菩提的发型十分相似。
“大和尚你不想传我佛法,莫非真要赖账?”
柳毅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又将酒坛递到须菩提面前,问道:“要不要来一口?”
须菩提佛陀摇摇头,言道:“佛门有清规戒律,贫僧不能喝酒。”
“放心,这酒不收钱。”
柳毅晃了晃酒坛,又道:“这是素酒,不算破戒。”
“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柳道友莫要调侃贫僧了。”
须菩提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又道:“贫僧在我佛座下,有一个解空第一的虚名。若是柳道友看得起贫僧,贫僧不妨与柳道友探讨一番修行之事,如何?”
柳毅闻了闻酒香,脸上浮现出笑意,“大和尚不是说,不能传我佛法?”
“不是佛法,只是寻常的修行之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