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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这里正当官道,耳目众多,太不安全。先去我老人家的住处躲一躲,从长计议。”天赐道:“老丈,不行啊!”醉老头道:“什么老丈不老丈!我老人家姓孙,你叫我孙老头就好了。”不由分说,拉着天赐就走,大手象铁钳,挣脱不开。
要事在身,兰若小慧尚无下落,天赐道:“孙老伯,小可不能跟你去。”孙老头大为不耐烦,怒道:“什么小可不小可!我老人家是江湖前辈,你应该自称晚辈。我老人家带你走,那是你的福气。若不是因为你老爹是个清官,我老人家才懒得管这些狗屁闲事。一个人清清净净有多逍遥。今天让你小子坏了酒兴,烦透了。”
一提及父亲,天赐心神一清,顿解孙老头之意,说道:“老伯云天高义,晚辈万分感激。”孙老头挥手打断道:“感激有个屁用,又不能当酒喝。”天赐心想:“这位孙老伯直率得很,也诙谐得很。”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逐渐远离了官道,前面出现了一间低矮的小茅屋。孙老头道:“总算到了,累坏了我这把老骨头。”下了毛驴,孙老头拉天赐进屋,说道:“我老人家懒散惯了,这几间屋子又脏又乱。你小子可别嫌。”
孙老头不是客套。这间屋子正如他所言,陈设简陋之极,也不知有多少时日没有打扫,尘土满室,杂物狼藉。天赐心想:“屋如其人。这为孙老伯只怕是天下第一懒人。”心中有思不免形之于色,眉头为之一皱。
孙老头看在眼中,恼在心里,冷哼道:“你小子看不顺眼是不是?你是官家的大少爷,今日屈尊到我这穷老头的破屋里,真是天大的情面。”
天赐暗道:“他性情乖戾,捧他两句就好了。”笑道:“老伯何出此言。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老伯茅屋虽陋,却藏着一位大神仙。您老看得起晚辈,才会带晚辈来。”
孙老头果然大乐,点头不已,呵呵笑道:“有理,有理!还是读书人会讲话。我老人家当年怎么没多读点书。”
天赐苦笑道:“破点没关系,脏点也没关系。至少您老应该收拾收拾。您看,晚辈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我敢打赌,您这里一定有三五年没客人上门了。”孙老头道:“不错,我老人家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世人皆是追名逐利之徒,谁来踏我这穷门槛。要收拾你自己动手,我老人家才懒得理会。”
天赐与孙老头谈谈笑笑,悒郁的心情为之稍解。渐渐谈上了正题,天赐问道:“老伯带晚辈来,不知有何吩咐?”
孙老头依旧嬉皮笑脸,说道:“吩咐自然是有的。我老人家看你武功太差,一个人到处乱闯,令人担心。我老人家不能见死不救,有一件好东西送给你。”从堆积如山的杂物中翻出一本小册子。这小册子破破烂烂,满是油渍,薄薄的似乎只有三五页,纸张泛黄,不知在那堆杂物里沉睡了多少年。孙老头随手丢给天赐,说道:“喏!就是这玩意,看看喜欢不喜欢。”
天赐接过小册子,只见这书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模糊不清,仔细分辨方认出是“神仙散手”四个字。天赐吃了一惊,问道:“老伯,这是一本武功秘笈?”
孙老头道:“废话!当然是一本武功秘笈。”嘻嘻一笑,又道:“这本秘笈是我老人家当年无意中得到的。找个内行人一请教,才知道上面记载着一门绝世武功,据说是二十年前纵横武林的一代怪杰醉仙的绝学。这老怪物姓孙,嘻嘻!与我老人家同姓。娃儿,你可知道这神仙散手有多神奇?”
天赐摇摇头。孙老头大为不快,冷哼道:“孤陋寡闻。告诉你,记住了,这是天下第一流……,不,是最最厉害的武功。武林中曾有一个叫张清泉的小子,偷学了其中的三招两式,自创了一个什么‘醉八仙’的拳法。只凭这套三脚猫拳法,打遍武林,鲜逢敌手,闯出了一个‘醉果老’的名号,在南七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说说看,这神仙散手厉害不厉害,神奇不神奇?”
天赐由衷赞道:“厉害,神奇!您老将此等珍物送与晚辈,让晚辈如何敢当。”孙老头打断道:“好了好了!我老人家可不是送给你。花两个时辰把这本书从头到尾全背下来,一个字也不许遗漏。以后慢慢练,够你受用一辈子。背完后还要把书还给我。此书十分珍贵,我老人家可舍不得送人。我老人家现在出去探探风声。你在这里老老实实背书,不许借机溜走。”提起酒葫芦,关上房门出去了。
天赐捧起小册子仔细翻阅。只见里面的字写得同封皮一样难看,文理更是不通之极,天赐不禁暗暗皱眉。耐着性子往下看,却越看越兴奋。天赐这些时日受兰若熏陶,对武学一道的鉴赏力大有长进。这小册子文笔虽然拙劣,其中所述的武功却十分神奥。现在虽一时难以理解其中精微之处,慢慢钻研,必能大有裨益。算算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不及细细思索,只管逐字逐句用心记忆。
天赐是读书人出身,背书的功夫自然非同小可。孙老头给他两个时辰,他却只用了不足一个时辰便牢牢记住。一句一句默念,似有所悟,又似难解。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叫:“臭小子,你没逃走吧?”人随声入。孙老头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挽着个大包裹,怒气冲冲闯进房中。一屁股坐在堆满杂物的椅子上,桌子拍得震天响,叫道:“气死我也!我老人家要揍人!”
天赐大为奇怪,问道:“老伯要揍谁?”孙老头瞪眼道:“揍谁?揍你!”天赐如堕五里雾中,不明这老头为何发火。苦笑道:“晚辈哪里得罪你了?”孙老头怒道:“得罪我?凭你小子也配。你满嘴胡言乱言,欺骗我老人家,可恶,可恨!”
这可真是冤枉。天赐道:“老伯,晚辈何时骗过您?”孙老头一蹦半天高,指着天赐的鼻子,骂道:“臭小子,你敢装糊涂。你骗了我老人家的武功。老实招供,是不是老尼姑指使你来的?”天赐奇道:“老尼姑又是什么人?”孙老头怒道:“老尼姑就是老尼姑,你小子会不知道?鬼才相信。我老人家现在全明白了,那个杀了许多锦衣卫的小媳妇原来是陈老头的闺女,也是你老婆。刚才我老人家说起,你还故作不知。岂有此理!”
原来如此,天赐啼笑皆非,说道:“冤枉!您老根本就没问过,又不是晚辈有意不说。就算是晚辈故作不知,这与什么老尼姑,什么骗您老武功,一点也拉不上关系。何必大发雷霆。”
孙老头道:“谁说拉不上关系?你的小媳妇是老尼姑的弟子,今早看他出手,我老人家便知道了。女生外向,她自然早把老尼姑那点玩意倾囊相授。可笑我老人家自作多情,还以为你武功不济,把压箱底的功夫全掏了出来。现在可好,便宜了老尼姑。”
天赐暗想:“原来所谓的老尼姑是兰若的师父。听这位孙老伯的语气莫不就是醉仙?他与兰若的师父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笑道:“晚辈有错,向您老赔罪。不过您老也没实话实说。咱们都吃了点小亏,就算扯平如何?”
孙老头道:“胡说八道!我老人家何时骗过你?”天赐笑道:“您老就是大名鼎鼎的醉仙孙老前辈,却将晚辈蒙在鼓里。这不是欺骗是什么?”孙老头道:“算你小子聪明。我老人家骗你,你却一点亏也没吃,反而平白得了一门绝世武功。就这样扯平太不上算,我老人家要讨个公道。”
天赐道:“晚辈只会耍几手江湖把式,难入方家之目,无法赔还您老人家。这样好了,晚辈拜您老为师。您老凭空得了一个好徒弟,岂不是天大的便宜。”
孙老头怒道:“不行不行!你小子骗了一套神仙散手还不知足吗?我老人家才不上你这恶当。”负手在屋中兜了几个圈子,却忽然喜上眉梢,哈哈大笑道:“好主意!果然是天大的便宜。我老人家便收你为徒。乖徒儿,快快拜师!”
拜此老为师天赐求之不得,却偏偏不肯痛快答应,问道:“您老把晚辈弄糊涂了。刚刚还说不行,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好主意?不说个明白,晚辈实在有点不放心。”
孙老头笑道:“傻小子,我老人家的盘算精得很,你当然不会明白。收你做徒儿,你的小媳妇也就成了我老人家的徒弟媳妇。我老人家不但凭空得了一个花不溜秋的大闺女,连带老尼姑的看家本领也陪嫁过来,你说便宜不便宜?”越想越乐,不免手为之舞,足为之蹈,一张大嘴再也合不拢。
这老头偌大年纪,仍如此天真,天赐暗自好笑。既然已向此老学过武功,顺水推舟拜此老为师,也是一桩美事。当下倒身下拜,口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孙老头乐不可支,努力摆出一付道貌岸然的师父派头,一本正经道:“徒儿请起!”拉天赐坐在桌边,将酒葫芦和大包裹放在桌上,笑道:“乖徒儿,饿了是不是?师父管你个饱。”打开包裹,里面是牛肉肥鸡,雪白的大馒头,令人垂涎。
天赐肚子乱叫,口水直流。当下也不客气,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孙老头灌下几口酒,撕下一只鸡腿,边吃边道:“天下只有徒儿伺候师父,今天却要为师伺候你这个徒弟。你小子大饱口福,我老人家却跑断了老腿。人心不古,夫复何言。”天赐啼笑皆非,一块牛肉哽在咽喉,好不难过。
孙老头半斤酒下肚,老脸通红,言语更无顾忌。将酒葫芦送到天赐嘴边,说道:“徒儿,你也尝尝。”天赐不敢嫌脏,端起葫芦一气饮下半斤,咂嘴赞道:“好酒!”孙老头更为欢喜,迷起小眼睛,笑道:“我老人家诸事马虎,独独对酒十分讲究。这是府城兴德酒楼的极品高粱,一葫芦酒破费了我老人家整整一两银子。”言下颇为心疼。
天赐笑道:“师父,您老醉仙这个绰号真不是白叫的。酒中神仙,当之无愧。以后您老要喝酒,包在徒儿身上。”
孙老头一直嬉皮笑脸,打打骂骂,没半分正经。一听这话却忽然阴霾上脸,长叹道:“什么酒中神仙,你以为师父真的很逍遥吗?酒是穿肠毒。师父一生孤独,半生郁郁,雄心尽丧,壮志消磨,都是给这劳什子害的。”
天赐深感诧异。勾起师父的伤心事非他所愿,笑道:“师父只见酒的坏处,没见酒的好处。酒中真趣,古有明论。李白斗酒诗百篇,天子呼来不下船。这是文人的酒。一杯在手,皇帝老儿也不放在眼里。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武人的酒。酒壮英雄胆,视生死如夷途。何等的豪迈,何等的壮烈!酒中不知有多少传唱千古的豪迈诗篇,又不知有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业绩,岂能用劳什子三字来形容。”
孙老头愁容尽扫,精神复振,赞道:“说的好!当浮一大白。”捧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拍拍天赐的肩头,说道:“好徒儿,你没因父亲之死而消沉,为师十分宽慰。死者长已矣,生者还要坚强地活下去。死者留下的不仅仅是悲伤,也不仅仅是怀念,还有责任,还有希望。为师想,令尊临去时的心情一定很平静,因为他是为毕生的追求而死,死得其所,了无遗憾。更令他欣慰的是能让你安然脱险。他希望你能够完成他未竟的心愿,也相信你不会令他失望。孩子,你明白吗?”
这个专会插科打浑的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