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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故作矜持,说道:“刘大人又有何事?天色已晚,明日再去拜望不迟。”
冷逢春急道:“事关重大,耽搁不得,请老神仙务必赏光。”见天赐无动于衷,又转为哀求:“刘大人驭下一向严厉,交待下的事卑职如果办不成,前程难保不说,只怕还有性命之忧。求仙长慈悲为怀,赏在下一个面子。”说话之时,他的身子几乎弓到地上,极尽谦卑之能事,后脑朝向天赐,伸手可及。天赐忽然生出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一掌拍下,打烂这厮的脑壳。手掌抬去,却又缓缓放下,轻轻抚摸冷逢春的后颈,阴笑道:“不错,你现在还不能死。”
冷逢春只觉得脖子上冷森森的,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赔笑道:“您老说的是,卑职今年才三十几岁,还想安安生生再活几十年。”天赐呵呵笑道:“快带我去见你们刘大人。阳寿长短,命中自有定数,汝乃凡夫俗子,岂可妄论天机。善有善因,孽有孽缘,福分厚薄,各自不同。你能再活多少年,实在难说得很。”冷逢春忙不迭连声称是,心中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通体生寒,懔懔自危。天赐话中玄机,他若有所悟,又似不解。
两人来到刘府,刘进忠远远迎出街口。见到天赐,他强挤出一付笑容,问道:“老神仙此行顺利否?”天赐笑道:“上上大吉,所托之事,已有眉目,大人尽可放心。”刘进忠所虑却不在此,又问道:“礼物之事,不知陛下可曾问起?”天赐笑道:“贫道年老体弱,跑了大半天的路,浑身筋骨酸痛,口干舌燥。大人却好不吝啬,连杯茶水也不肯招待,就急着问东问西,哈哈!”
刘进忠心知此地耳目众多,故而他不肯明言。又见他春风满面,料想没有什么差错,稍稍放心。干笑道:“失礼,失礼!”将天赐请进府中,至内堂落座,屏退侍从。太行双凶等人也要退出,却被天赐叫住。
刘进忠又问起礼物之事,天赐这次不再隐瞒,说道:“礼物已经落在余广眼里,自然瞒不过圣上。贫道将礼物献出,却对圣上说,此乃大人多年宦囊所积。如今国家多事,烽烟四起,连年用武,府库空虚。大人忧心忡忡,故尽敛家财献上。为恐群臣得知,误解大人的本意,特托付贫道秘密携带入宫。圣上听后非常高兴,夸奖大人公忠体国,为善不欲人知,对大人的猜疑也消去不少。”
刘进忠大喜,心想:“这老杂毛真他妈的有两下子。三言两语,行贿之事居然变成了一桩义举,妙极妙极!花一百万两银子收买皇帝,值得值得!”说道:“多谢老神仙带进忠开脱,所献财物应属您老所有,损失进忠即刻补上。”
天赐笑道:“贫道乃出家之人,钱财要来何用,大人休再提起。这次入宫,贫道还探听到了两件大事,都与大人有关。”刘进忠暗自吃惊,连忙问道:“请教老神仙,是何等大事,与进忠有何关联?”天赐道:“第一件事是圣上有意令京军赴边拓荒,以充军食,具体选派哪一路官军尚未决定。明日朝会圣上也许会提出此议。如果选派的是武腾龙骧四卫,大人一定要极力赞成。如果选派的是其他卫所,大人也要主动求请。四卫军是京军精锐,当为表率。释圣上之疑,这正是时机。”
刘进忠不疑有它,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董良佐赵弘弼二人则十分欣喜。在京里勋臣贵戚多如牛毛,指挥使之职与之相比小而又小,处处都要看人眼色。他二人都颇具野心,很想有一番作为。一旦能够出京屯驻,就是威赫一方的重臣,大展鸿图,得其所哉。
天赐又道:“第二件事是圣上欲诏寿王府客卿段云鹏程万里两人入宫护驾。起因是有人向圣上进言,说反贼之中有许多善于飞檐走壁的高手,恐入宫为害,危及圣躬。圣上信以为真,寝食不安,故有此议。”
刘进忠惊道:“这一定是寿亲王的计谋。他与进忠素来不睦,此番引介心腹入宫,在圣上身边行走,对进忠大为不利。”天赐笑道:“大人不必担忧,贫道也知此事对大人不利,所以将施常二位英雄也推荐给圣上,圣上已经应允。二位英雄武功不在燕山双雄之下,当能与之抗衡。”
刘进忠大喜,又是感激,又是佩服。感激的是老道士相助之诚,佩服的是他手段之妙。当下连声道谢,发自肺腑,绝非客套。那太行双凶也暗自欢喜,能入宫护卫皇帝,比跟着刘进忠不知风光几千几百倍,对天赐也是一般的感激佩服。
天赐察言观色,知所谋已遂,心中暗喜。离开刘府之时,刘进忠亲手持灯笼远送出门,感激之辞不知说了多少。天赐坦然受之,暗自好笑。
刘进忠等人走后,小蔷小薇终于忍不住了。四顾无人,悄声问道:“大哥,你说奇怪不奇怪,皇帝的相貌居然与大哥生得一模一样,乍一看真让我们大吃一惊。”天赐笑道:“吃惊也就罢了,你们两个死盯着皇帝不放,无礼之极,真让大哥替你们捏把汗。”
小蔷小薇想其自家当时的呆相,不禁羞红上脸。小蔷道:“外面传说皇帝如何如何昏庸,如何如何残暴。我看他待人和气,蛮好的吗!”小薇笑道:“你这叫做爱屋及乌,看他长得象大哥,短处也变成了长处。”又向天赐道:“大哥,你说他为什么与你生得一模一样?”
姑娘家话多,嘴巴不牢,天大的秘密也保守不住,天赐自然不愿将实情告知。但二女都很精明,支支吾吾肯定骗不过。他索性施展欲擒故纵之计,笑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哥与皇帝本来就是亲兄弟,自然十分相象。”二女当然不信,小蔷道:“骗人!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却只会开玩笑。”小薇瞪眼道:“你是皇帝的同胞兄弟,咱们还是皇帝的姐姐呢,荒唐!”天赐笑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不是同胞兄弟,为什么生得如此相象。”
二女当然不解其中缘故。小薇却假作明白,煞有介事道:“不懂就要向我请教。告诉你们,这世上的人有几千万,上万万,只怕还不止。这世上的容貌却只有几千种,几百种,只怕还不到。所以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生一样的相貌,只是这些相貌相同的人很少碰在一起,我们觉得很稀罕罢了。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天赐连声称赞高明,大放宽心,暗道:“亏你们想得出如此妥贴的理由,省得我再费唇舌。”
回到住处,夜色已深。扣了半天门,里边才传出于老头颤巍巍的声音:“是谁呀?打搅老夫的好梦。”门开了,于老头揉着惺忪睡眼,看清是主人回来了,忙赔笑道:“原来是您老,老奴该死。刚才刘府派人送来马匹礼物,老奴已经替您收下了。”
天赐自不会与这老糊涂计较,说道:“辛苦你了,马匹在何处?”于老头道:“礼物在您房中,马匹在马厩里,老奴已经差人饮饱喂足。嘿!这马真是匹好马,刘大人忍痛割爱,自是对您老十分巴结。不过,老奴劝您以后少跟他来往。不是老奴倚老卖老,在京城里整整住了六十年,经的多见的广。象他这等飞扬跋扈,红极一时的权臣,最终都没有好下场,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于老头之言虽嫌聒噪,却也有几分道理。天赐暗暗点头,说道:“你去休息吧,此事贫道自有分寸。”于老头唉声叹气,蹒跚着回房接续他的好梦去了。
进到内院,只见正堂透出昏黄的灯光,窗棂上映着一个人影。天赐深感诧异,重重咳了一声,推门入室。室内那人正坐于灯前,把玩案上的两只锦盒。穿一身夜行衣,便捷利落,却是韦应麟。见主人归来,他含笑起身,说道:“恕小子冒昧,不速而至,打扰仙长了。”
这韦应麟来的好不突兀,看他的装束就知是偷偷潜进来的。天赐笑道:“韦公子效此宵小行径,逾墙入室,莫非欲做梁上君子,盗窃贫道财物乎?”韦应麟将两只锦盒向天赐面前一推,笑道:“仙长财物在此,分文不少。小子偷入尊府,只为防刘贼知觉,别无它意。”天赐抚掌笑道:“贫道已知公子来意,只在这两只锦盒。藏匿行迹,欲盖弥彰,反而启人疑窦。下次万万不可如此,明来明去,何必顾忌。刘贼处贫道自有说辞。”
打开锦盒,只见一盒中是银票,整整一百万两,另一盒则是玉器珍玩,宝光流动,满室生辉。韦应麟虽出身王侯之家,如此奇宝重资也难得一见,啧啧称赞道:“好重的礼物,我猜一定是刘贼所赠。”
天赐反问道:“公子是怀疑贫道已经投靠刘贼?”韦应麟正容道:“如果怀疑,我今晚就不会来。实不相瞒,寿王千岁听说仙长今日去刘府作客,深感不安,只当仙长贪恋财货,变节投靠。小子却相信仙长绝非见利忘义之徒,特来求证。”天赐道:“知我者,韦公子也。贫道收刘贼礼物,虚与委蛇,别有所图。请公子务必转告寿王千岁,且拭目待之,不出旬日即有佳音。刘贼羽翼尽除之日,即其伏法之时。”
韦应麟大喜,说道:“得仙长襄助,大事必成。不过,如此迁延日月,恐节外生枝。小子冒昧,已向寿亲王千岁献上一条计策,定能一举击垮刘贼。可行与否,请仙长裁夺。”天赐道:“愿闻其详。”韦应麟道:“小子有一知交名叫陆鹏,现任锦衣卫百户。其人忠勇尚义,热血豪侠,又深悉锦衣卫内幕,必能助我等一臂之力。可以请他收集证据,向圣上出首,使刘贼无可遁形。再由仙长从中协助,刘贼必死无疑。”
天赐惊道:“不可,万万不可!公子可曾将此事告知陆鹏?”韦应麟奇道:“未得仙长允诺,尚未将此事告知。难道陆鹏有什么不妥吗?”天赐如释重负,说道:“据我所知,那陆鹏是江南武林盟安插在锦衣卫中的密探,虚有其表,其心难测,断不可信。”韦应麟大惊,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子有目如盲,若非仙长告知实情,几乎坏了大事。”
天赐道:“公子提起这陆鹏,贫道倒想出了一条妙计。各处反贼派在锦衣卫中的密探只怕不止陆鹏一人。除他之外,还有一个百户曹谦,与湖广教匪似有勾结。公子可速将此事禀明令尊,缉拿这二人,严加刑讯,搜查其住所,必能获得其通匪的明证。刘贼即使不被问个共谋之罪,也难逃驭下不严之过。那时贫道就有文章可做了。”
韦应麟大喜,说道:“真乃妙计也!事不宜迟,小子这就去安排。”天赐道:“陆鹏曹谦武功都不弱,为防其逃脱,可请二位令师出手。行事宜机密迅速,不可让刘贼得知,杀人灭口。”
送走韦应麟,已经是后半夜了。小蔷小薇倦极,自回后堂休息。天赐却非常兴奋,毫无睡意。想起久别重逢的老伙伴小黑,便去后院马厩寻他亲热。
事情之顺利出人意料,天赐进京不过数月,心愿一一达成。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赢得了皇帝的信任,又与刘贼套上了交情。眼见一条条毒计使下去,刘贼死期不远。曹谦陆鹏是杀父毁家的帮凶,做先行官早死几日,而后是刘贼许贼。再其后便是助皇帝整肃朝纲,任用贤能,荡寇平乱,重整天下。这些心愿全部了结,便可以无牵无挂遨游天下,寻觅妻子兰若,重建家园,隐居不出,享受山野林泉之乐。这一幕幕美好的前景已经不再是幻想,如在目前,伸手可及,让他怎能不为之兴奋。
第二天是朝会之期,整整一上午皇帝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