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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的经历江涛讳莫如深,从不向人提起。今日被律仁达揭破旧疮,不禁又羞又恼,大叫道:“不错,我江涛确是出身匪类,当年就在这大河两岸杀人越货,人称飞鱼。后来有幸遇上一位李公子,他以德报怨,救了我的性命。蒙他开导,我江涛从此洗心革面,投效大帅军中。冲锋陷阵,从未落于人后,赤胆忠心,何曾怀有异志。律将军怀疑我暗通反贼,我也无话可说,杀剐任便,你看着办吧!”
律仁达嘴上叫得凶,真让他动手却有踌躇了,腰刀拔出一半,迟迟不动。萧若男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江将军绝非反贼奸细。”转向律仁达,目光却变得异常冷峻,说道:“律将军要走,我不阻拦。但你要记住,你是汉人,不是契丹人。汉人契丹人世代通婚,早已亲如一家。你的祖母母亲都是汉人,契丹祖先传给你的除了半个姓氏还有什么?”
律仁达又惊又愧,冷汗涔涔而下。伏拜于地,说道:“我律仁达不是贪生忘义之辈,绝不敢弃小姐而去。我只是替大帅不值。咱们坚守开封数月,孤军奋战,多少兄弟血染沙场。朝廷却不发一兵一卒,坐观胜败。大帅又不是神仙,不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区区一座开封城,人马不过三万,能支撑多久?大帅不是死在反贼手里,而是被朝廷害死的。朝廷既然无恩无义,咱们又何必自作多情。不如返回雁北,咱们拥小姐为主,割据一方,再也不受这份窝囊气。”
萧若男怒道:“一派胡言!先父为国捐躯,死的轰轰烈烈,有何不值。先父与反贼血战三载,壮志未酬,这付重担现在就落在我萧若男的肩上。不将河南群盗刀刀斩绝,我誓不罢休。龙老贼狼子野心,志在天下,一旦让他坐稳江山,拥四海之众,雁北弹丸之地,岂能与之相抗。朝廷无恩也罢,无义也罢,只要能助我报仇,便是死也心甘。你要回雁北我不阻拦,各位兄弟要走我也不阻拦。人各有志,不能相强。”
律仁达大叫道:“小姐,你这是什么话!为大帅报仇咱们人人都有份,小姐不回去,咱们回去干什么?弟兄们,你们说对不对?”众军齐声叫道:“我等誓死跟随小姐。”这叫声在旷野间回荡,苍凉悲壮,千余残兵精神振奋,疲劳顿消。
忽有一卒遥指南方,惊叫道:“不好,有追兵!”大家纵目远眺,只见天地相接处一枝铁骑如飞而至,越驰越近,铁蹄扬起积雪,愈见声势浩大。当中一杆大旗,上绣一个龙字。为首那将银甲白袍,手横一条长枪。众军惊呼道:“是龙在渊,这厮了得!”
律仁达叫道:“怕个鸟!老子正要斗他一斗,他却自己送上门来,来的好!”飞身上马,拔出腰刀,团团舞起,胆气大壮。江涛道:“龙在渊无人可敌,徒逞血气之勇,白白送了性命。律将军保护小姐快走,我来断后。”律仁达不是傻瓜,闻言头脑一清。此时同仇敌忾,方才的嫌隙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大叫道:“你保护小姐,我来断后。”
萧若男道:“不必争了。我萧若男宁可战死,也不会丢下弟兄们独自逃生。咱们奔逃了大半夜,马匹不堪驰骋。千里平川,一览无遗,想逃也逃不掉。乘现在尚有余力,拼死一战,或可求生。”主将镇定,众军就不会慌乱,迅速上马列阵迎敌,虽是新败之军,阵势依然严整,不可轻侮。
贼众驰过冰封的大河,在河堤下停住,双方相距不足一箭之遥。龙在渊策马出列,大叫道:“请萧小姐出来答话。”萧若男喝道:“本将军在此,反贼快来马前受死。”龙在渊大笑道:“龙某有一物相赠,萧小姐看过之后,再交战不迟。”他从马鞍后摘下一个包裹,抖出一物,远远落在雪地上。那是一颗人头,龇牙咧嘴,面目扭曲。鲜血尚未流尽,飞溅在血地上,似桃花朵朵,分外醒目。
萧若男只当是父亲首级,双目紧闭,不敢去看。她身后的鸣环却惨呼道:“王少侠!”飞身扑上,捧起那颗人头,放声大哭。龙在渊道:“这王剑雄卑鄙无耻,卖主求荣,昨夜背叛萧大帅,献关投降。龙某最痛恨这等无耻小人,特取其首级献与小姐,以祭萧大帅在天之灵。龙某与萧大帅虽是仇敌,却素来仰慕他的威名,敬佩他的为人,恨不能结为挚交,共谋大业。萧大帅之死,龙某痛心疾首,已命部下厚加安葬。两军交战,生死常事,希望小姐不要记恨。若能明达时势,率军归附,龙某必待如上宾。若小姐嫌龙某鄙俗,不屑为伍,龙某也不敢相强。希望小姐千金一诺,返回雁北,再也不要管朝廷之事。龙某恭送小姐离去。”
萧若男冷笑道:“好一张利嘴!我与你父子仇深似海,势不两立,攀什么交情,谈什么诺言。快快放马过来,一决生死。”龙在渊道:“小姐可要想清楚,龙某是出于对萧大帅的敬重,不想为难他的后人,并非惧怕你。真要拼杀起来,你这千余疲弱之卒,敌得过龙某三千精锐之师吗?”萧若男道:“鹿死谁手,战过方知。就算敌不过,我萧若男一死而已,决不向反贼屈膝。弟兄们,随我杀贼!”长枪高举,飞马冲下河堤。千余官军齐声呐喊,掩向敌阵。
龙在渊纵声狂笑,挺抢迎战。二马相交,战在一处。萧若男生于塞北,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随父亲东征西讨,练就了一身精湛的骑术。龙在渊虽然是武林高手,却不善于骑战。这一长一消,正好旗鼓相当,酣斗数十合,不分胜负。官军人数虽少于敌军,但身陷危境,无不舍生忘死,以一当十,堪堪抵挡得住。这一场恶战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官军终是疲惫之师,一鼓作气尚能支撑,斗得久了,气力不济,渐渐落于下风。
龙在渊马战胜不得萧若男,索性扔掉长枪,丢弃马匹,施展轻身之术,离鞍飞起,凌空扑向萧若男。他虽赤手空拳,一双手臂运上内功却坚逾钢铁,萧若男的枪尖刺上,立被弹开。龙在渊借反震之力,身体飞行不坠,拳招变幻,令人眼花缭乱。萧若男一招疏神,肩头中掌,翻落马下。
这几招太漂亮了,龙在渊得意忘形,仰天狂笑。鸣环凝霜四侍女舍身上前保护小姐,四剑齐出,寒光闪闪。龙在渊却视如无物,昂然直进。护身罡气震飞长剑,四侍女纷纷倒地。萧若男身披重甲,落马之后无力爬起,眼看着龙在渊步步逼近。她伸手拔剑,剑鞘却被压在身下,拔不出来。
危急关头,四侍女眼睛都红了,再也顾不得是不是龙在渊的对手,一起扑上去。鸣环抱住龙在渊的双腿,凝霜等扯臂抱腰,却似蚍蜉撼树,扯不动分毫。龙在渊双臂一振,凝霜等皆被摔出,只有鸣环死死抱住双腿不放。龙在渊一怒之下,举掌击去,正中后心。鸣环当即吐血而亡,双手却仍死死抓住不放。
萧若男与四侍女情同姐妹,见鸣环惨死,不禁又惊又痛,神力陡生,甩脱铠甲,拔出长剑,飞身纵起,扑向龙在渊。剑光如匹练,当头直劈。龙在渊脚下不能移动,拖着鸣环的尸体,着地翻滚而出,狼狈万状。首领势危,立即便有十几名悍贼拥上来保护。这些位仁兄霉运当头,撞上萧若男这头状如疯狂的雌老虎,就算有一百条性命也都送掉了。只见剑光飞腾之中,头颅纷纷飞起,眨眼之间地上躺满了无头尸体。
得此闲暇,龙在渊脱身而出,返身再上。他武功远在萧若男之上,赤手空拳穿行于剑光之中,游刃有余。萧若男本来身披重甲,看上去十分臃肿。重甲一去,只余下里面的紧身衣裤,现出了婀娜体态,腰纤臀丰,玉腿修长。龙在渊色心大动,活擒之意更坚,并不急于下杀手。
远处土路上缓缓驶来一驾马车,车轮碾着积雪,吱吱作响,车蓬垂着厚重的车帘,密不透风。赶车的是个彪形大汉,紫红色的脸膛,大胡子蓬蓬松松,上满了白霜。头上扣着一顶狗皮帽子,遮去了大半个面孔,扬鞭催马,嗓门大得吓人。马车后跟随着两位骑者,一矮壮一高瘦,正是奉旨南下返回的段云鹏程万里。
喊杀声隐隐传来,段程二人驻马望去,可见交战的双方旗号。一方是官军,另一方是反贼,官军已落在下风。他们身在朝中,见官军落败,不能见死不救,催动马车,急急赶去。行到近处,战场上恶斗的双方面目依稀可辨,段云鹏惊呼道:“那不是萧公爷的女公子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开封出事了?”程万里也惊呼道:“还有他妈的龙在渊,这混蛋厉害,萧姑娘不是对手。老段,咱们快去救人。”两人各拉兵刃,催马杀入战场,刀剑过处,贼众纷纷落马。
官军见来了救星,齐声欢呼,精神复振。程万里段云鹏直取龙在渊。既然知道对手厉害,也不必理会什么武林规矩,刀剑齐出,合力夹攻,将萧若男救下。
龙在渊赤手空拳,敌不过程段二人,斗不数招便节节败退,手忙脚乱。危急之中,他怒吼一声,真力陡发,势如狂风,扬起积雪,裹住身形。程万里段云鹏眼前一片白茫茫,招式顿时缓下来。龙在渊乘此时机拔出腰间佩刀,一道眩目的强光冲天而起,真似划空而过的闪电。
闪电刀一出,形势立变。官军贼众都睁不开眼睛,只能停手罢斗。段云鹏程万里有目如盲,全凭耳力听风辨音,疯狂地舞动刀剑,护住身体。龙在渊武功本就在程段二人之上,一刀在手,如虎添翼,侧身抢入,挥刀攻向程万里。程万里手中刀虽是百练精钢,但与闪电刀相比,无异于朽木腐土,叮当声中寸寸折断。闪电刀擦肩而过,留下一道尺来长的刀口。程万里翻滚而出,摔在数丈开外。龙在渊转身再斗段云鹏,如法炮制,数招之间段云鹏也中刀受伤。
眼看段云鹏程万里就要丧生闪电刀下,忽听有人大叫道:“都他妈的给我住手!”声音奇大,似是半空响过的霹雳。龙在渊心神大震,收刀后退,转头去看。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辕上站立着一个大汉,狗皮帽子遮去了面孔,看样子好象是车夫。但手中持的却不是马鞭,而是一张弓一把剑,皆漆黑如墨。这一弓一剑龙在渊太熟悉了,他惊呼道:“你是何人?”
那大汉狂笑道:“龙老三,认不出你家李爷爷,难道还认不出爷爷手中这神弓神剑。仗宝刀取胜,算不得英雄好汉,有本领咱们斗一斗。”
龙在渊大惊失色。风雷剑是闪电刀的克星,这持剑之人更是他龙在渊的克星,神弓之威,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他万万不敢上前拼斗,冷笑道:“原来你没有死,隐藏行迹,自甘下贱,为求功名富贵,不惜为这两个鹰爪子执鞭,真是无耻之尤。”那大汉瞪眼道:“废话,爷爷当然没有死,你看我象死人吗?爷爷就愿意当车夫,你这灰孙子管得着吗?”
大汉满口爷爷孙子地乱叫,龙在渊却不敢发作,强压怒火,冷笑道:“姓李的,你自愿为奴为仆,自然不关龙某的事。今天这梁子龙某记下了,新仇旧恨将来一起算。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交待完场面话,他上马如飞遁去,三千贼众转瞬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众官军死里逃生,无不额手称庆,将那车夫视如天人。三言两语便将偌大一个龙在渊吓得狼狈逃窜,绝非等闲人物。段云鹏程万里暗暗奇怪,车夫手中的弓剑似乎是传说中的落日弓风雷剑,难道是他们走眼了,这车夫深藏不露,竟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