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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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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浅。内力运行,天赐丝毫不觉困倦,直到四更天才解衣睡去。
  翌日一早,天赐依照那店伙的指引,前去游览各处名胜。登上钟山之巅,俯瞰南京城,远望浩瀚的大江蜿蜒东去,油然而生一览众山小之感,心胸为之一畅。赶到城南台时已经是日将午时。天赐在城外的一所小酒店要了几样酒菜,草草用罢午饭。乘着酒兴登上城南台,远望雄伟的南京城,巍峨的钟山,胸中豪情万丈,诗兴勃发,朗吟道:“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江山两雄不相让,形势争夸天下壮。秦皇空此瘗黄金,佳气葱葱至今王。我怀郁塞何由开,酒酣登上城南台。坐觉苍茫万古意,远自荒烟日中来。石头城下涛声怒,武骑千群谁敢渡?黄旗入洛竟何祥,铁锁横江未为固。前三国,后六朝,草生宫阙何萧萧!英雄来时务割据,几度战血流寒潮。”
  正吟到得意处,忽听身后有人抚掌赞道:“好诗,好诗!”天赐回头望去,只见发话之人是一个年轻的公子。手摇一把折扇,穿一身雪白的儒衫。十七八岁年纪,稚气未脱。弯眉大眼,娇嫩的面庞白里透红,倒象是个大姑娘。天赐修练内功多日,耳聪目明,却未能察觉他是何时来到身后的。
  那儒生一揖倒地,说道:“兄台吟的好诗,即时即景,无不妥贴。佩服,佩服!”天赐笑道:“小生岂敢掠他人之美。这首诗是本朝高季迪公所作,诗意并不算绝佳。可此时此地吟诵,倒也十分恰当。”那儒生不禁为之脸红,自知肚子里学问有限,出言不慎,见笑方家。说道:“惭愧,我还当是兄台的大作。”天赐笑道:“小生如何有这般捷才。胡乱吟诵前人成句,让兄台见笑了。”
  那儒生佩服天赐才学,有意攀交,说道:“小弟复姓东方,单名一个梅字。请教兄台贵姓高名。”天赐道:“免贵姓李,双名涣然。”“李兄!”“东方兄!”两人各自抱拳为礼,算是结识了。东方梅道:“咱们一个李兄,一个东方兄,听起来多别扭。我看李兄长我几龄,干脆你叫我一声兄弟,我称你一声李大哥,岂不甚好。”
  天赐暗道:“此人莫不是城里哪家王公府上的公子哥。他初出茅庐,不明人心险恶。萍水相逢,不知底细,便与我攀交,兄弟相称。我若拒人于千里之外,岂不冷了他一颗赤子之心。”他既然诚意结交,天赐也就不再谦让。两人各自问起来历,天赐只说是兖州人氏,到江南来游历,广益见闻。东方梅原来也不是南京人氏。他自称家在西川,到江南来游山玩水。两人算是有志一同。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书人出门游学,也算是修业的一部分。如果只是死读书本,闭门造车,只会将自己变成书呆子,决成不了大器的。
  东方梅拉着天赐陪他到各处游玩。这小书生天真活泼,未脱童稚之气,还有几分调皮,讲起话无所顾忌。天赐与他一起谈谈笑笑,十分惬意,对他不免有了几分好感。到日落时分,两人相偕回城,原来居然住在同一家客栈。两人都是孤身在外,有幸得一良伴,都喜出望外。
  在客栈里用罢了晚饭,天赐独自回房,又练起坐功。渐渐气运全身,神游物外。忽然东方梅推门进来,见天赐盘膝而坐,双目低垂,状如老僧入定,头顶白气蒸腾,这付古怪模样让他深感诧异,叫道:“李大哥,你在干什么?”天赐缓缓收功,睁开双目,说道:“我正在练功。让你一打断,我这半天就白练了。”东方梅奇道:“这是什么功夫,练法如此古怪?”忽然眼珠一转,说道:“我想起来了。记得有人说过,道家的吐纳功夫就是这样练的。几十年上百年练下来,可以成仙成道,白日飞升。大哥,你真行,快教我。”
  天赐笑道:“你一个读书人,练这个干什么?所谓成仙成道,说穿了都是唬人的玩意。每天打坐就能成仙,这世上的神仙未免太多了。练这玩意只能强身健体,又枯燥又辛苦,一点也不好玩。咱们不谈这个。”
  东方梅轻笑一声,说道:“难道大哥不是读书人吗?为什么也要练这玩意?”天赐笑道:“我这是自找苦吃。”东方梅道:“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想练了。我从小就怕吃苦。让我每天这样坐着不动,还不如死了。”
  天赐暗道:“看你的样子就知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问道:“贤弟找我有什么事?”东方梅道:“大哥,咱们一道去夫子庙逛逛好不好?听说哪儿的夜市可热闹了。不去开开眼界,这趟南京就算白来了。”
  天赐道:“我还要练功,没空陪你去。咱们明天去吧!”东方梅一噘嘴,央求道:“大哥,你就陪我走一趟吗!功夫明天再练好了。你说过的,这玩意又枯燥又辛苦,有什么好练的?”天赐笑道:“这玩意虽然辛苦,但我既然练上了,就要练出点名堂,才能对得起我自己。每日的功课是不能少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生苦短,不能不惜寸阴如尺璧。”
  东方梅格格笑出声,说道:“你就别酸了。就今天这一次,下不为例,算是给小弟一个面子。”天赐拗不过东方梅的小孩子脾气,无法推辞。好在逛夫子庙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回来再补上功课也不迟。于是说道:“好,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贤弟的面子是万万驳不得的。”东方梅大喜,叫道:“大哥,你真好!”拉起天赐就往外跑。
  两人结伴赶到夫子庙。东方梅见到许多新奇的物事,兴奋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东瞧瞧西看看,诸般零食买了一包又一包,抱在怀里象一座小山。逛街逛累了,就找到一个小茶馆,泡上两壶茶,听了一回书。东方梅听到入神处,脸上喜怒哀乐,七情齐聚。一颗心早就让那说书先生勾去了,坐下就再不肯走。天赐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在思索武学上的疑难。直到那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结束了今日这回书,撩袍离座回后堂去了,东方梅才拉起天赐依依不舍地离去。口中兀自不住赞叹,说明日还要来听。天赐暗道:“这还得了。说书的最能吊人胃口,只怕咱们在南京住上一年半载也听不完。”
  天赐只当可以回客栈了。却不料行至中途,东方梅的眼神又让一个人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看相先生,当街摆了一个卦摊。穿一袭灰布长衫,鬓发斑白,一双眼睛只见白不见黑,是个瞽者。
  东方梅拉着天赐走到卦摊前。那看相先生虽然看不见,却听到了声息。侧着头,翻起一双白眼,问道:“两位是要测字还是要看相?”东方梅大为惊奇,问道:“你眼睛不方便,如何看相?”那看相先生冷冷道:“老朽虽然双目失明,可是还生了一双手,可以摸出你的面相手相。”东方梅脸一红。他可不愿意让一个看相先生在他的脸上乱摸,说道:“你给我们看手相吧!先给我大哥看。”说着将天赐推到卦摊前。
  天赐拗不过他,只好依言坐在卦摊前的小凳上,伸出左手。那先生抓起来摸了又摸,忽然问道:“公子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恭维之辞?”天赐暗道:“这位先生还真有点意思,不同于一般的江湖卜者。”说道:“君子问凶不问吉。先生照实说好了。”
  看相先生阴沉着脸,说道:“我观公子的手相,实为奇绝,寿运财运子孙运都是极好的。公子不想问这些,我也不必浪费唇舌。”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公子既然要问凶,我倒有几句逆耳之言。公子的手纹在此处断断续续,据老朽估算,当主三年劫运。在此期间劫难重重,灾祸不断。公子若不通趋避之道,恐怕难过此关。”
  天赐心中暗惊,所谓三年劫运莫不是目下这道难关?问道:“请问先生,如何趋避?”看相先生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远走天涯,以避灾祸。”天赐心中颇不以为然,口中说道:“多谢先生指点,在下感激不尽。现在请为我这位兄弟看一看。”
  东方梅迫不及待坐到小凳上,伸出左手。那看相先生却端坐不动,龇牙笑道:“男左女右,姑娘请换右手。”东方梅坐不住了,跳起来就走,小脸羞得通红,嗔道:“死瞎子,胡说八道。”
  天赐大为惊奇。摸出一小锭银子,扔在卦摊前。紧追下去,叫道:“贤弟,等我一等。你怎么了?生气了?”东方梅停住脚步,脸上仍带着三分薄怒。天赐仔细打量,只见她肩削腰细,眉弯嘴小,一付女儿家神态,可不正是个大姑娘。天赐暗骂自己糊涂,说道:“贤……贤弟,真对不住。我没想到你是一位姑娘。”
  东方梅嗔道:“死瞎子的话你也相信?看我以后还理你。”身份早已暴露,她还要继续装下去。天赐暗自好笑,说道:“贤弟不要生气。那看相先生胡说八道,愚兄绝不相信。”东方梅道:“你嘴上说不信,心里却相信了。”一付佯嗔薄怒之态。天赐不禁想起了妹妹小慧,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心中涌上一缕柔情。东方梅又嗔道:“你嘲笑我是不是?”天赐笑容顿敛,忙加劝慰。东方梅让人识破了身份,很是难为情,玩兴大减。一路无言,对天赐不加理会。两人一同返回客栈。
  翌日一早,东方梅又兴致勃勃闯入天赐房中,约天赐去西郊游玩。看情形早已将昨日的尴尬丢到了九霄云外。天赐不忍拂她的游兴,也就欣然应允。两人一同逛出西门,游玩半日,兴致不减,又向南来到江宁县城。江宁县距南京城不过七八里,却冷清多了。东方梅游逛不多时便大为扫兴,嚷着要回去。天赐只好依她。离开江宁县城,已经是午后未时。两人都觉口渴,便在路旁的一个小茶棚歇脚。这茶棚是一色的毛竹扎成,竹色犹青,又干净又雅致。身处其中,口中品着香茗,眼前是一派江南田野风光,令人倍觉惬意。
  这时有一人步入茶棚,穿一身青布直襟,一个大遮阳帽挡住了半边面孔,象是个乡农。天赐无意之间抬头看去,那人的相貌似乎有几分熟悉,好象在何处见过。略加思索,天赐蓦然一惊。来人是闻香教的田护法,那日在纯阳庄上曾与方大逵斗得难解难分。善使一对判官笔,武功十分厉害。天赐暗道:“纯阳庄之争未了,他来此做甚?难道是为我而来,还是另有不轨之图?”
  那田护法刚刚做定,门外又进来三个佩剑中年人。两个身着蓝衫,相貌威武。一个身着黄衫,身材高瘦,双目精光四射。两个蓝衫剑客守在门口,那黄衫剑客目光在茶客间巡视,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天赐暗道:“看装束他们一定是武林盟的剑士。多半是为田护法而来。”果然不出所料,那黄衫剑客冷冷道:“田朋友,别再藏头露尾,是汉子就痛痛快快站出来。”
  田护法知道躲不过了,甩脱遮阳帽,长身而起。从窗口一跃而出,当路而来,大笑道:“郝大鹏,一入武林盟你就不知自己是老几了。竟敢管田某人的闲事。”黄衫剑客郝大鹏道:“田煜清,不要口出狂言。你那双笔判的名头,郝某人根本不放在眼里。识相的赶快离开此地,滚回你的湖广老家去。江南容不得你们这些邪教匪徒胡作非为。”田煜清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说道:“你这九天云鹏是不是自甘堕落,投效官府做了鹰犬?否则田某人只管走自家的路,关你姓郝的何事?”郝大鹏依旧脸色冷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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