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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而且有几分熟悉。出指点了他的昏穴。天赐头脑昏沉,很快就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天赐悠悠醒来。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道:“小兄弟,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那丫头好狠,用这等重手法伤人。老夫几乎无法化解。”
天赐知道是此人救他脱险,心中感觉莫可名状。说道:“晚辈很好,多谢您老相救。”吃力地睁开双目。只见天色已经黑下来,室内没有灯火。但借着窗口透入的朦胧月光,老者的面貌仍清晰可辨。灰袍罩身,须发苍然,竟是昨日在夫子庙遇到的看相先生。天赐不由得脱口叫道:“老前辈,原来是您!”
那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我的话你为何全当成了耳旁风。锦衣卫布下天罗地网,不捉拿你归案决不会罢休。你居然还有胆量到处闲逛。若非正巧让我遇上,你只怕性命难保。年轻人就是不知轻重利害。官府画影图形通缉你,告示在城门口张贴了好几个月。昨日我乍一见你便觉眼熟,一路跟踪下来,查探究竟。没想到你果真是李大人的公子。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老者是个有心人,天赐更为感激,说道:“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忽然心中一动,暗道:“他不是一个盲人吗?他如何知道我的相貌?”心中疑惑,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在老者只见白不见黑的双眼上。老者立知其意,说道:“你一定以为我是个瞎子。其实我是天生的一双白眼,可不是真瞎。世态炎凉,是非善恶,我看得比谁都清楚。”
天赐心中感慨,叹道:“世上全是些有目如盲之辈,是非不分,黑白不辨。说来还不及一个瞎子。前辈,恕晚辈失礼,还没请教您老贵姓高名。”老者微笑道:“老夫姓顾。你如果不见外,就称我一声顾老哥。”天赐蓦然想起,在纯阳庄时欧振岳曾向他提及,江南九怪中有一怪,姓顾名一言,人称一言断生死。这名号一是说他铁口神相,断人祸福吉凶,一言就中。再就是说他武功通玄,一言之间即可以定人生死。这老者难道就是顾一言?天赐问道:“您老姓顾,莫不是一言断生死顾老前辈?”
顾老头傲然一笑,说道:“老夫正是顾一言。江湖传言,荒诞不经。老夫在夫子庙看相问卜,不过借此谋生。生死祸福,皆凭天数。我顾一言岂能一言断之。”天赐大喜,连忙翻身下床,长揖到地,说道:“原来是顾老前辈当面,恕晚辈眼拙。”顾一言一吹胡子一瞪眼,佯怒道:“我若不是顾一言就当不起你这一礼吗?你一口一个顾老前辈,是不是将我当成外人了?”
此老既然名列江南九怪,性情自然不同与常人。天赐不得不顺着他,说道:“顾老哥,小弟失言。”顾一言这才转怒为喜。天赐问道:“顾老哥,我那东方贤弟会用天魔指。天魔指又是一门什么武功?”顾一言叹道:“你还叫她东方贤弟,她可不认你这大哥了。天魔指是一门武林绝学,据说当年疯僧狂道中的狂道人最擅长这门功夫。取人性命于弹指之间,再强的护身真气也难抵挡。那小丫头既然姓东方,一定是狂道人的儿孙辈。她的天魔指至少有六七成的火候,武功只在老夫之上,不在老夫之下。她如果不离开,我还真不敢贸然现身。”
天赐暗暗心惊,想不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身负如此高深的武功。他曾向孙老头夸下海口,要为师父挣面子,将疯僧狂道等人的弟子一一打败。今日思之,实感汗颜。今后若不好好用功,要与这些名门弟子一争长短无异于痴人说梦。
顾一言道:“李老弟,我看你那几手也不赖吗?好象是传说中的神仙散手。老弟的师门是?”天赐黯然长叹,说道:“小弟惭愧,有负师父教诲。虽习过几天神仙散手,无奈所学不精,连几个锦衣卫也斗不过。就连一个小姑娘也胜我百倍。”顾一言大喜,说道:“李老弟,原来你果然是孙老前辈门下。别灰心,有这样的高明师父,努力用功,何愁将来不能胜过那小丫头。锦衣卫那姓杨的更不在话下。”
天赐谈起半年来的遭遇,纯阳庄上的变故,一箭退三仙的事迹。顾一言听得须发无风自动,抚掌叫好。说道:“老弟,李涣然这名号你以后不能再用了。南京城也不能再做逗留。锦衣卫一定严密缉拿于你。你应该马上更名换姓,远走避祸。你的包裹我已经从客栈取来,你不必再冒险回城了。”将天赐的行囊弓箭等物取出,一样不缺。
天赐深为感动,说道:“一个包裹所值几何?顾老哥为小弟冒此风险,让小弟如何谢您才好?”顾一言笑道:“俗,俗不可耐!我一来是冲着孙老前辈和清泉贤弟的情面,二来是感于令尊大人的忠义,可不是为博得一个谢字。将来老弟如果有什么麻烦,只管来找我。我顾一言别的不敢说。杀几个奸臣贼子,自信还有这个能力。”天赐大为动容,紧握顾一言的双手,千言万语尽付此一握之中。
当天夜里,天赐就在顾一言家中留宿,一直畅谈到深夜。两人虽说年龄相差悬殊,又是初次相识。但一番推心置腹之后,两人顿成知己。翌日一早,老少二人依依话别。天赐本打算见识江南风物。虽然锦衣卫追捕正紧,他也不打算改变初衷。辞别顾一言,天赐直奔句容县,预计取道丹阳武进,前往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苏州一游。
天赐改换了一身装束,不再扮成读书人,改扮为一个落魄的江湖武士。一身布衣,佩剑携弓。他本来身材魁梧,这身打扮倒也相称。为躲避官府的盘查,天赐不走大路,专捡荒僻的乡间小径,直向东行。南京之东山高林密,广袤不下百余里。时令正值春末,林木葱茏,山花烂漫,修竹竿竿,禽鸟啼鸣,一派江南乡野风光。天赐漫步山间,心旷神怡,胸中抑郁为之稍解。
因为走的是山路,一路上只见些小村落。到了正午时分,天赐在一个乡村野店用过午饭,又继续上路。晴空万里,烈日当头。天赐穿行于山间,树林阴翳,凉风习习,也不觉炎热。转过一座葱翠的小山,穿过一道流水潺潺的小木桥,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景色清幽。忽然,不远处传来阵阵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惨呼怒喝。空山静寂,听来分外清晰。不知是什么人大煞风景,在此清幽之所大动干戈。天赐一时好奇心动,急欲看个究竟。快步赶去,隐身林中窥视。
山坡之下,两山相夹,中间是一条蜿蜒的小路。正有十数人在此殊死相搏,居然都是老相识。一方是芙蓉妖仙何绣凤和她手下的几名护法,另一方是锦衣卫杨左使与他率领的众军官。锦衣卫这一行人已经危在旦夕。杨左使被田煜清和樊护法死死缠住。樊护法刀法大开大合,正面迎敌。田煜清专走偏锋,寻隙出招。杨左使赤手相敌,凭借浑厚的内力苦苦支撑,眼见就要落败。那是双剑的瘦小汉子与几名坛主围着几名军官狠斗。曹谦却不在其中,想必是让天赐一刀砍伤,留在城里将养。几名军官都身上挂彩,情急拼命,背靠背围成一团,舞起刀剑拼死抵抗。地上躺着两名军官的尸体,都是被那瘦小汉子一剑穿心而亡。
何绣凤却不出手。她对几名属下深具信心,站在山路的东首观战。山路的西首是玉笛郎君韩玉郎,玉笛插在腰间,负手而立。这两人一东一西,阻住众军官的逃路。杨左使战至油尽灯枯之境,脚步虚浮,出招无力。他心中焦灼,仰天长啸,声传数里。可是在此荒郊野外,无论如何也呼唤不到帮手。何绣凤得意万分,嘲笑道:“杨大人,你再鬼哭狼嚎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你昨日的威风到哪里去了?你爱多管闲事也应该仔细想想,闻香教岂能任人欺侮。”
杨左使怒道:“姓何的妖妇,休要猖狂。杨某今日寡不敌众,一死而已。你们闻香教杀官造反,来日朝廷必发大军征剿。到那时天下虽大,也无你何绣凤容身之地。”他一开口说话,拳招立刻就缓下来。田煜清樊护法乘势一阵疾攻,形势更加危急。
何绣凤格格笑道:“杨大人的如意算盘的确不错。可今天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我这些兄弟不会乱讲,你那些手下到时候也开不了口。要说只能到阎罗王那里说了。我的杨大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呀?你这一死还不如死只蚂蚁,没人会当会事。刘大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咱们替他除去眼中钉,他只会拍手称快,说不定还给咱们记上一功。杨大人就认命了吧!”杨左使怒不可遏,拼尽全力,杀招连发。田煜清樊护法抵挡不住,步步后退。何绣凤却不着急,又笑道:“杨大人死得不甘心是不是?谁让你不识时务,处处与咱闻香教为敌。让你活在世上,闻香教永无宁日。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心狠手辣。”
天赐暗自诧异,忖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许多隐情。杨左使不过偶然伸手管了件闲事。闻香教全身而退,并无伤损。何绣凤何必要冒天大的风险,必欲除之而后快?难道闻香教有什么把柄落在杨左使手中?闻香教高手尽出,潜来江南,究竟有何图谋?”算起来双方都是他的仇人,最好你杀我我杀你死光死绝。但昨日杨左使秉公执法,不徇私情,天赐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现在又得知他与刘进忠不睦,好感更增三分。究竟是否出手相助,一时拿不定主意。
正在此时,西边山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銮铃声,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乘者白袍儒巾,正是东方梅。她经昨日的一场变故,游兴大减,不愿再做逗留。今日一早便动身东来,不想在途中巧遇闻香教杀人行凶。
拦在西边路口的是韩玉郎。他并不认得东方梅,更不知她是绝顶高手。见有外人闯入,便横身拦在马前,喝道:“滚回去!”扬起大袖迎面击去。恶战中的杨左使见到东方梅,大喜过望,仿佛溺水者抓到一块木头。叫道:“东方少侠,你来得正好。这群恶贼要杀官造反。”话没讲完,田煜清樊护法又是一轮疾攻。杨左使只好凝神接战,闭口不言。
东方梅涉世不深,并不明白其中内情。得知恶贼杀官造反,便有心相助。韩玉郎出言无礼,见面就打,更令她恼怒。满腹不快全出在韩玉郎头上,娇喝道:“狗头该死!”从马鞍上飞跃而起,半空中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当头劈向韩玉郎。白衫飘动,好似一只穿花蝴蝶。剑气森森,又似一头扑向猎物的雄鹰。
韩玉郎目睹如此轻功剑术,心中微惊,拔出腰间玉笛,向剑上迎去。剑笛相碰,发出悦耳的鸣响。玉笛是件宝物,坚逾钢铁,分毫不伤。东方梅知道遇上了高手,借势再次跃起,人不落地,从韩玉郎头顶飞过。长剑疾如闪电,又削向韩玉郎后脑。韩玉郎倏然回身,又将这一剑封开。东方梅两招无功,收拾起轻敌之念,攻势更为猛烈。步走蛇形,招招进逼。长剑倏发倏收,快似灵蛇,剑风凛冽,势不可挡。韩玉郎落于下风,一时之间竟无法扳回颓势。他心中暗惊:“这小书生是什么来历?年纪轻轻,居然身怀如此武功,看样子还在咱江南八仙之上。”
何绣凤心细如发,一见东方梅便看出她是位姑娘。见韩玉郎守多攻少,步步后退,何绣凤醋意大盛,娇笑道:“玉郎哥,难道你又动了怜香爱玉之念。为什么不下杀手?”韩玉郎得知对手是位姑娘,又听到何绣凤的嘲讽,心中又羞又怒,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