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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一朵残碎凋谢的牡丹花漂流而下,瓣瓣如心。妾有心,郎无意,正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岂不教人心碎,岂不教人凄切。肝肠寸断。
君忘凄然,蝉露秋枝之态,苦楚不尽,戚戚难言,低声吟来:“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
情真?情假?
却也难言其中滋味。
一见钟情,再见绝情。君忘始至今日,方才知晓这等滋味:“泪儿是咸的,梦儿也未必总是甜的。”
这一番情,百世轮回也罢,众里寻它千百度也罢,总归是被冷漠的一席话浇中,好不冰凉。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摇摇欲坠。
今生今世的唯一,千生百世的唯一,看起来是甚美,是否当真如此,那就不好说了。
这天下众生碌碌,何其之多。多少人一见君忘,即是意乱情迷,情意绵绵无尽期。
这许许多多的人,自有千奇百怪的法子。有心高气傲的,有自信满满的,有怯怯懦懦的,有深情款款的,自也有冷冷漠漠的。
君忘怎是看不出,左无舟那一席话,绝计是发自肺腑,并非诈做冷冷冷漠漠状来撩动她。左无舟不是冷漠,是淡然,直当不存在此事。淡然是装不来的,比冷漠还要残酷绝情。
原以为一见钟情,再见必能深情。奈何,君忘此番却是看错了自身的魅力,却也看错了左无舟的心志。
孰难料啊。
……
君忘在无数错愕无比的目光中,飞掠回去。一入得屋中,就轻声抚枕凄鸣,孤自凄切难当。一时,泪儿如同迸裂了似的,怎的是如此苦楚啊。
苏黄是壮了胆才入得来,心都在滴血,有心安慰,却不知怎么开始,只得轻言:“小姐,你怎的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必为你报仇。”
君忘那双美目泛着红肿,苏黄心都疼了,急忙取了药膏摆在桌上——非是他不想亲自递给君忘,实在是君忘有洁癖。
君忘理都没理药膏,一双美目泪光盈盈:“苏黄,你说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当然不是,小姐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最完美的女子。人人喜爱都还来不及呢。”苏黄极力堆笑。
“那他,无舟,无舟他为何弃我如敝屣,不闻不顾。”君忘轻声啜泣,美目泛着疑惑:“我欢喜他,莫非有错。我是真真的欢喜他。”
苏黄哑口无言!
半晌,苏黄才小心翼翼,轻言轻语,生怕惊扰她:“小姐,我就说一句,你别见怪。”
“小姐,你真真真的欢喜的人似乎,已经不少了。”苏黄忐忑不安的道来这一句,其实他不懂,没人懂得君忘是如何想的。
君忘真真真的欢喜过的人,果真是不少。苏黄心中惋惜:“可怜那些被小姐喜欢过的,却连小姐的肌肤都没有触到过。然后,就没了。”
“还有,小姐你真真真的欢喜过的人,几乎全部都死了。”苏黄苦笑,此是极重要。
被君忘欢喜过的男子,几乎全死光了,侥幸活下来的,也都成了残废甚至废人。这样的喜欢,怕是没有多少人敢尝试了。
“小姐或许还不知,真魂天但凡知道小姐的人,无不避之如蛇蝎,口称妖孽。”苏黄无言以对,喜欢一个死一个,谁敢。这话他只在肚里说,不敢说出来。
好在君忘欢喜过的人虽不少,却从来不是随便喜欢。往往,她喜欢的,几乎都是最优秀的人。可惜,死的也是最优秀的。
谁栽培弟子,都不是栽培来送给君忘喜欢,然后去死。就这,不知为天君宗惹来多少麻烦。
……
君忘泪花朦朦,苏黄怎懂她的心思。
生平假意冷冷对待她的,其实不少。可如此真真淡然,如此真真果决拒绝的,却是第一个。
君忘心中知道,谁真谁假。以往许多人的冷漠,是假冷漠。左无舟的淡然,是真淡然。
“苏黄,你不懂的。”
君忘心中复又诞起心中唯一执念:“众生碌碌,只得一人是我的唯一,只得一人是唯一衬得上我的。”
“那个人,必须是完美的,一定是完美的。”
“我千百世轮回,只为等来这一份情,这一个人。必须是完美的,一定是完美的。”
苏黄不懂,但他忍不住安慰:“小姐,那左无舟不知好歹就由他。你还有斗无双。”
斗无双是完美的,也许。
“左无舟和斗无双不一样。”君忘舒颜,有坚毅之色:“我就是喜欢他,我不放弃。”
……
沿溪流往下游,一道汇流入一个大水潭。
左无舟盘膝修炼,悉心养伤,君忘的事已然被抛到脑后了。不过是一时想起,哎呀一声:“倒是忘了将这块玉送还给她。”
这块彩玉虽是宝物,却也绝无可能换来他的妥协,或者留给君忘哪怕一丝念想。
“经过乘轻舞之事,如是我还为情所困,就是……纪小墨的口头禅,白痴了。”左无舟失笑,以极为轻松的心情来面对,如此才是正理,最平常心。
如是总严阵以待,反才是着紧情感之事。如今的态度,才是证明左无舟已然杜绝了男女情爱。
天色微蒙,一道黑影迅疾而现。左无舟不为所动,看了一眼水潭:“你来了,你是对的。我果真下意识喜欢在有水的地方。”
纪小墨大步走来,坐在水潭旁的斑斑大石上,从此小半山望去,视野辽阔,正可遥观日出之景。纪小墨就怔怔凝住天边,那破晓时分的光彩渐渐升起。
“我,要走了。”
孤零零的语音戚戚然,却又冷冰冰:“去真魂天。”
一边洗涤伤口,左无舟一边淡笑:“好,恭喜你。”微一皱眉:“你不过武帝,去真魂天怕是寸步难行啊。”
“无碍,无垠会能照料我。”纪小墨缓缓磨牙,吱吱作响。
“那很好,恭喜。”左无舟转过身来,欲看向纪小墨。
纪小墨忽的心底烦躁起来,转过脸来!
就是如此突然,如此巧合的。两张脸贴在一起,四片唇贴在一块,温温热热,软软绵绵。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总是坐的很近很近,却才有了这等巧合。
……
虽说是江湖儿女,不该矫情做作。上次还无意亲到脸,也不过是若无其事了。
可左无舟和纪小墨却仍觉难堪得紧,难以做得若无其事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语,谁都是知晓的。
面贴面,唇贴唇。二人都感到彼此脸上急速升温,一时俨然火焰燃烧般,架住二人在火上烤,烤得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
这等滋味,却也,却也……甚是奇妙。
二人不知所措,竟自互相僵住,半时都没有分开。
他想:“她怎的不主动一点的退半步呢,那就省得互相尴尬了。”
她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总不是要一直这样吧。”
不知不觉,天边,一轮红日缓慢而喜悦的从地平线爬将上来,美孜孜的看着这对孤男寡女。
第一缕晨曦洒将过来,蛋黄般的辉色洒在二人身上。映得二人沐浴在初升阳光中,灼灼其华,璀璨绝伦,佗佗之美。直是那等砰然之感。
左无舟和纪小墨互相惊动,终是不动声色的收回脸来。
一个说:“其实无甚大事,一个意外罢了。”
一个说:“约莫是你我孤独相伴,一时孤寂难奈的缘故。”
第223章 他名孤独,她名寂寞
“约莫是你我孤独相伴,一时寂寞难奈的缘故。”
左无舟看似心平气和,其实脸在烧。纪小墨表象心如止水,其实鲜血在沸扬。
此言一出,二人俨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异口同声:“没错,必是因此,必是因此。”
尽管此处只得他们二人,却好象生被被人否认一样,左无舟急急忙忙的大声说:“一定是,你看我这十年来,都是孤身修炼,有家都没返回过几次。总是独自修炼,总是独自战斗,难免孤独。”
纪小墨跳起来,大喊:“就是就是,我自七八十年来,从来都是一个人修炼,一个人刺杀。没有家,没有朋友,吃饭是一个人,修炼是一个人,难免寂寞。”
孤独向着朝霞大呼:“本来就是如此,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寂寞对着水潭大喊:“不是意外还是什么,谁敢说这不是意外。”
“就是就是。”孤独和寂寞一起说。
孤独失笑:“本来如此,难道我还会喜欢你不成。”
寂寞冷声:“一直如此,你还是我的仇人呢。”
“没错。”孤独和寂寞又一起喊,天知道是喊给鬼听。
“你看,我们还是仇人,直欲杀对方而后快,我怎么会喜欢你。”孤独认真的回忆起来。
“我是一直都想杀你,恨你恨得死去活来的。我怎么会喜欢你。”寂寞大声表示同意。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不会喜欢人了。”孤独又大声说。
“我恨你,恨不得杀死你。”寂寞又说。
一只毛色顺滑的狐狸施施然过来,路过二人,骄傲的抖抖毛,撅屁股就是一股气,似乎在说:“听你们在这里放屁。”
……
左无舟敛住心神,不为所动。半晌,神情坚毅,徐徐道来:“自乘轻舞之事,我已领教了男女之情。从今往后,是绝计不会再沾了。”
不为外物所动,不为情感所动,七情六欲已在控制中。如此,就是如今的左无舟,自初恋惨痛,真正走上了始终如一的道路。
纪小墨摇首冷冷:“自从我家当年家破人亡,我就再没有想过男女之情了。我绝不会再喜欢人了,纵是身边无人,我一样会做出男子也做不到的事。我虽是女子,也从不输你们男子。”
喜欢的男子,居然是破家大仇人。纪小墨怎会再喜欢上人,这一生一世,她都绝不会再钟情任何人了。绝不。
“所以,你我都绝不会喜欢上彼此。”
左无舟和纪小墨互凝一眼,心头的慌乱才自定下来,再无疑虑,再无他念。反而释然失笑:“看来,刚才果真不过是一个意外。你我都孤独寂寞,是以才是如此。”
一念起一念灭,此事的尴尬已然从心怀中,彻然抹去。
一个专注魂道,一个专心报仇。均是深受情爱之苦楚与伤痛,怎容得下男女之情。
想通了,自是释然,从容不迫。
互相静坐半时,左无舟和纪小墨互相又凝看一眼,想起那等滋味,却也甚是奇妙。
不知过了多久,水潭一侧,忽攸响起两声:“既然你我都不会喜欢彼此,既然都是孤独和寂寞闹的,不如……”
“再试一试!”
二人看了看,缓缓的凑过去。四片唇儿,笨拙的重又黏在一块。
一尾鱼儿忽然从潭中跃出水面,泼洒水珠儿,鱼鳞闪闪反光。隐约可见一条小小的彩虹,正正位于二人的头顶。
……
“今日我才知,原来你却是这般的轻,比我轻多了。”
揽住纪小墨的腰肢,一道跃入潭中。浸泡在潭中,左无舟失笑。
“怎的是我轻,分明就是你太沉了。”纪小墨反唇相讥,又自泛起一丝笑:“你我这般,算得朋友了吧。”
“是朋友,也是仇人。”左无舟夸张的拍出水花,大笑:“莫忘了,你要杀我,我也要杀你。”
纪小墨轻悠悠,看无边无际的天:“此间事了,我就要跟玉白虎一道前往真魂天了。你,打算何时入真魂天。”
“我要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