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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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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莽更是有律,阵上杀过北凉士卒,退伍以后可抵大罪一桩。
  就在男子即将被扯裂时,马上五人几乎是一瞬横死,都不见明显伤痕,只是直直坠马,立即死绝,几名有资格穿鳞甲的马贼头领壮胆凑近了一瞧,只见头颅眉心处有细微通透,好似被锋锐小物件刺出了窟窿,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北莽人不分贫富,都各自信佛信命,只不过寻常时分再虔诚信佛,该杀人时照样不含糊,但是当祸事临头,穷凶极恶之辈也要犯嘀咕,害怕是真正惹恼了那些个宝相庄严的泥菩萨佛老爷,此时五人死法诡谲,超乎想象,即便不是仙人所谓,是有人暗中作祟,对付一个南朝世子就躺下二十几人,实在经不起损耗,马贼来去都如风,当下就翻身下马,一名心思细腻的鱼鳞甲头领想要偷偷拿刀砍死男子和女人,不留后患,当下就被一物过眉心,溅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血线,如此一来,再无马匪胆敢出手,瞬间跑了一干二净,人马加在一起六条腿,逃命就是快。
  叫陆沉的南朝女子不知缘故,恍惚片刻,才知道劫后余生,哭着起身,跑去那名世交的年轻公子哥身边,艰难解开铁链,尤其是脖子间,血肉模糊,触目惊人,她只是瞧着就觉得无比刺疼,她压抑下哭声,盘腿坐在他身边,撕下袖口,包扎几处露骨伤口,女子真是水做的,流泪没个停歇,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种桂,一遍一遍,生怕他死在这里,她也没勇气独活。返程几千里,她一个提剑不比拿绣花针更熟稔的弱女子,如何回得去?再说他死了,她活着又有什么乐趣?
  侥幸从鬼门关上走回阳间的公子哥缓缓吸了一口气,吐出大口浊气后,扯出一个笑脸,艰难说道:“死不了的。”
  收回了飞剑朝露,徐凤年本想就此离开,不过望见远处有一骑不死心地做出瞭望姿态,只得耐住性子呆在原地,确保送佛送到西,再度驭剑出袖,刺杀了那名倒霉的马贼后,贴地而听,那些马贼终于认命地逃窜散去,徐凤年悄悄站起身,背着书箱就要走开,就当自己萍水相逢行侠仗义了一回,不奢望那名女子以身相许,更不奢望那名世家子纳头拜服,这类称兄道弟,实在矫情得经不起任何推敲。掏了掏,掏出最后几颗枣子,一股脑丢入嘴里,看到那名再也潇洒不起的剑士在女子搀扶下,仍是跌坐地上,血流如注,可女子不精治疗外伤,束手无策,只是哽咽抽泣,前程锦绣的男子自然也不想死在荒郊野岭,只不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枯坐当场,面容狰狞如恶鬼,不知是疼痛所致还是伤怀身世,女子瞧着更是伤心欲绝,愧疚万分,悔恨路途中几次他试图同床共枕都因矜持而婉拒,早知如此,清白身子给了他又何妨。
  徐凤年见到那名倨傲男子被打入尘埃后,回光返照一番,精气神都重新开始涣散,露出没有及时救治就要死去的颓败迹象,皱了皱眉头,只得走出小土包,身形现世,还得假扮路见不平的模样,小步奔跑向那对男女,挤出一脸无懈可击的惶恐和紧张。公子哥眼神本已浑浊不堪,看到徐凤年后露出一抹精光,没有发现破绽后才恢复死寂神色,不过一只手轻轻搭在铁链上,徐凤年蹲在他们身前,摘下书箱,转身背对大难余生的男女,男子似乎有所思绪激斗,终于还是没有将铁链做兵器,一举击杀这名好心过客。好似浑然不知一切的徐凤年只是匆匆从书箱拿出一瓶敦煌城带来的瓷瓶,装有漆黑如墨的软膏,可以接筋续骨生肉的药膏并无名号,膏如掺水油脂,粘性很足,瓶口朝下,也并未倾泻如注,只是如水珠滑落莲叶的场景,缓缓滴落,那名种姓子弟眼神冷漠,看着双手双脚伤口被滴上黑色药膏,清凉入骨,说不出的惬意,因为识货,他心中才愈发震撼,眼前这个只能掏几文钱买假秘笈的陌生人,如何得来这瓶一两百金的药膏?
  徐凤年卷袖擦了擦额头汗水,抬起头笑了笑,一脸心疼表情,像是天人交战后才下定决心,把瓷瓶交给叫陆沉的女子,呲牙咧嘴道:“药膏是祖传秘方,一瓶能卖好些银子。早中晚一日三次涂抹,不出半旬,这位公子就可痊愈,对了,在吴家剑茔遗址那边没来得及自报名号,在下徐朗,也是南朝人士,家住红叶城狮子巷。”
  徐凤年明显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不说药膏,这只手工地道的天球瓷瓶也值些银子。”
  陆沉好像听到一个不小的笑话,如释重负,破涕为笑,擦拭去两颊泪水,柔声道:“我和种公子回去以后,一定去红叶城寻访徐公子。”
  听到泄漏身份的种公子三字,种桂脸上闪过一抹阴霾,不过隐藏很深,原本松开铁链的那只手复尔握紧,尽量淡泊神情,一手拂过止住血迹的脖子,轻声笑道:“自当如此感谢徐公子救命大恩。”
  徐凤年依然扮演着一个精明市侩得并不聪明的寻常游学士子,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陆姓女子虽然出身南朝官宦大族,不过家内有几位兄长支撑重担,轮不到她去亲历风波,心思相对单纯,对于阴谋诡计人心险恶的认知,仅限于高门大墙内被父辈兄长们当作谈资笑语的道听途说,感触浅薄,自然而然,察觉不到身边种桂的几次微妙反复,更看不破徐凤年无迹可寻的伪装,对于膏腴大姓的世族子女,就像她和种桂,尊贵到能够成为西河州持节令的座上宾,平时何须在意寻常人的图谋不轨,只不过今日遭遇横祸,才让她格外念恩感激。
  徐凤年问道:“要不要在下护送二位?”
  陆沉本想点头答应,种桂摇头道:“不用了。”
  豪阀世子的清高风范在这一刻尽显无疑,陆沉不知其中门道,只以为是种桂拉不下脸面,见他眼神坚毅,执着己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徐凤年赧颜一笑,恋恋不舍瞥了一眼陆沉手上的瓷瓶,这才起身告辞。
  陆沉倒是有些好感这名陌路人的浅白作态,比起往日见着那些摇尾乞怜还要假装道学的南朝士子,可要顺眼许多。
  她蓦然瞪大眼睛,只见负笈男子才站起转身,就给如一条被拉直身躯毒蛇的铁链击中后背,向前飞出去,扑地后再无动弹,多半是气绝身亡,她转头,痴痴望向种桂,满眼惊骇。
  种桂冷漠道:“你可以看到本公子的落魄,至于他,没这份福气。”
  陆沉捂住嘴巴,泫然欲泣。
  种桂似乎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生冷,稍微换了一种柔缓腔调,不去理会蓄力杀人后导致的脖颈鲜血迸发,温声说道:“这个徐朗,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你我落难时现身,十有八九是与那些马贼串通一气的匪人,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企图,陆姑娘,你涉世不深,不知江湖凶险,这类亡命之徒,大多极为弯弯肠子,手法高明不输官场狐狸,退一步说,我们宁肯错杀,也不可错放。”
  种桂见她仍是心有余悸,秋水长眸中除去戚戚然,还有一丝戒心,柔声道:“我若死在这里,你怎么办?我不舍得死,要死也要送你回家才行。”
  陆沉泪水猛然流淌出眼眶,扑入种桂怀中,对于那名徐朗的死活,就不再如初见惊变时那般沉重。
  生死之间,患难与共,过惯了富态闲暇生活的女子兴许不喜好那些风淡风轻的相濡以沫,可有几人,经得起敌得过种桂这种场景这类言语的篆刻在心?三言两语,早就远胜安稳时日的甜言蜜语几万斤了。
  种桂抱住她的娇躯,则是嘴角冷笑,眼神淡漠。
  显而易见,这位恩将仇报的种家子孙,武功不俗,花丛摘花的本事,也一样道行深厚。
  不过这幅温情画面,给几声咳嗽打断,种桂在遇见徐朗后头一回流露出惊惧。
  徐凤年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喃喃道:“做好人真累,难怪北莽多魔头。”
  见到背箱负剑的男子面无表情走来,种桂笑脸牵强,气势全无,伪意愧疚,嚅嚅喏喏道:“徐公子不要见怪,是种某人行事唐突了,只不过种桂身份敏感,出行在外,万万不敢掉以轻心。”
  种桂看那人一脸平静,连讥讽表情都没有,心知不妙,赶紧亡羊补牢,“我叫种桂,是南朝种家子孙,我可以弥补,给徐公子一份大富贵,公子你身手卓绝,有我种家扶植帮衬,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说话间,种桂一只手又握住铁链。
  不见棺材不掉泪。
  徐凤年总算打赏了他一个笑脸,“来,再试试看能否杀了我。”
  这一刻种桂出手也不是,松手也不是,自打娘胎出生以来,这等羞愧愤恨难当,只比刚才五马拖拽的境地稍好。
  种桂侥幸由阴间回阳间,而陆沉则是从阳间堕入阴间,呆然坐在一旁,心冷如坠冰窖。
  徐凤年一手画圆,不见拍在种桂头顶,种桂整个人就陷入地面,头颅和四肢一同炸裂,好似给人用大锤砸成了一块肉饼,比起五马分尸还要凄惨。
  仙人抚顶。
  可不止是结发受长生一个用处。
  鲜血溅了陆沉一身,可她只是痴然发呆,无动于衷。
  她单纯,却不是蠢货。
  见微知著,几乎是大族子女的天赋。
  徐凤年才要再画一圆,让陆沉和种桂做一对亡命鸳鸯共赴黄泉,她突然抬头问道:“我想知道你到底跟马贼是不是一伙的,求求你,别骗我。”
  徐凤年摇了摇头。
  她终于心死如灰烬,平静等待。
  徐凤年也不怜香惜玉,依旧是仙人抚顶的起手式,不过又一次被打搅,她冷不丁撕心裂肺哭出声,“我不想死!”
  徐凤年走过去,走了几步距离,她便坐在地上滑退了几步距离,徐凤年不再前行,蹲下身,伸出手,“瓷瓶还我。”
  还握有小瓶的她烫手般丢出,她情急之下,丢掷得没有准头,徐凤年探手一抓,就驭物在手,放回书箱。
  陆沉好像积攒了二十年的心机城府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声音打颤道:“徐公子你要如何才能不杀我?我是南朝甲字陆家的嫡孙女,我和种桂不同,没有任何抱负可言,只想好好活着,出嫁以后相夫教子,只要公子不杀我,只要不玷污我的身子,我便是给你做牛做马半年时间,也心甘情愿,而且我许诺,回到陆家,绝不提今日事情半句,只说种桂是死于百人马贼。”
  瞧见那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嘴角勾起,隐约有讥讽意思,醒悟有了纰漏的陆沉马上改口说道:“只说是种桂某日死在前往西河州持节令府邸的旅程中,我半点不知情!”
  说到这里,她秋波起涟漪,熠熠生辉,泛起一股果决,咬着嘴唇,缓缓说道:“公子不杀我,我便说是与种桂有过鱼水之欢,到时候种家假若不信,让嬷嬷验身,也寻不到破绽。”
  她言下之意,只要是个男人就明白,她是愿意以清白之身做代价,换取活命了。
  徐凤年发出啧啧声,感慨真是天高高不过人心。
  陆沉见他没有暴起杀人的意思,伸手捋起鬓角一缕散乱青丝,继续说道:“小女子也不敢奢望公子一同回到陆家,但既然公子手握把柄,我陆家清誉南朝,当然不允许这般天大丑闻流出,跟不愿因此惹上种家,也就不用担心我不对公子百依百顺,只需远远牵扯,陆沉愿意做公子的牵线木偶,相信以公子出类拔萃的身手和心智,一定可以找到既能控制陆沉又能不入险地的两全法子。”
  徐凤年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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