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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3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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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獐头鼠目的春雪楼首席谋士眼珠子滴溜溜转。
  身边当朝名将卢升象一骑赤马,雄壮英武。
  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两撇山羊须的谋士抬了抬酸疼屁股,策马靠近了进京以后便是第九位大将军的卢升象,轻声问道:“万一孙希济真的跟曹长卿眉来眼去,铁了心复国,到时候北莽再来一个里应外合,不提顾大将军北线注定无暇顾及,京畿之地的驻军也不敢轻易南下驰援,咱们南边的那位燕敕王乐得坐山观虎斗。西楚心存谋反的遗民,那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咱们广陵道少了你卢将军,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离阳王朝授予武将大将军总计八位,北凉有藩王徐骁,都护陈芝豹,朝廷中有兵部尚书顾剑棠,一辈子雄踞两辽险关的老将军公孙永乐,其余四位也都是春秋中战功彪炳的花甲老将,不过这四人大多卸甲归田,仅余一人辗转进入风马牛不相及的户部。而卢升象即将脱离广陵道这一隅之地,升任兵部侍郎,与江南道卢家的棠溪剑仙并列。春秋灭八国,出现过许多场精彩战事,像那妃子坟死战,西垒壁苦战,襄樊城长达十年攻守战,顾剑棠大将军的蚕食雄州。但被兵家誉为最为灵动的两场奔袭战,则是褚禄山的开蜀,再就是卢升象千骑雪夜破东越,卢升象作为当世屈指可数的名将,毋庸置疑,他赴京进入顾剑棠逐渐退出的兵部,远比并无寸功的卢白颉来得理所当然。
  卢升象冷笑道:“孙希济敢反,我就敢亲手杀。”
  被誉为春雪楼楼主的山羊须谋士发出啧啧笑声。
  ※※※
  胶东王赵睢率五百扈骑南下,他也是唯一“南下”面圣的藩王。
  赵睢面容枯肃坐于简陋马车内,忧心忡忡。
  世子赵翼杂入骑队,与普通骑卒一模一样。
  因为早年与徐骁交好,这么多年来深受其累,当年身陷一场京城精心构陷的圈套,麾下精锐嫡系三十余人就被贬官的贬官发配的发配,人心摇动,元气大伤,至今尚未痊愈。
  赵睢放下手中一本兵书,苦笑道:“徐瘸子肯定不乐意来,不知道那个臭名昭著的侄子有没有这份胆识。”
  ※※※
  三百骑由襄樊城出行。
  与燕敕王和纳兰右慈的关系如出一辙,乘坐马车的不是靖安王赵珣,而是那目盲谋士。
  赵珣倍感神清气爽。
  以陆诩之谋,看架势原本要雄霸文坛三代人的宋家果真被轻轻一推,便纸糊老虎一般轰然倒塌,宋老夫子更是在病榻之上活活吐血气死。
  ※※※
  王朝内公认最懦弱的淮南王赵英只带了寥寥几十骑东去京城。
  在车内喝得酩酊大醉,看脚边那么多坛子酒,这一路恐怕是醉熏时光远多于清醒了。
  他酣睡时,不知有一骑单枪匹马,与他那支可怜骑队擦身而过。
  西蜀白衣梅子酒。


第五章 木剑温小二,一揖还一揖
  依旧挎木剑的温华一路走得憋屈,好不容易从北莽流窜到了离阳境内,本来想着是不是能先去趟北凉,把那辛辛苦苦攒钱买下的整套春宫图送给小年,结果黄老头硬是不许,说要送自己跑路去送,温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身无分文的游侠儿当下就准备靠两条腿走着去北凉,不曾想黄老头威胁他走了以后就别想在京城相见,温华破口大骂以后仍是执意去北凉,黄老头破天荒软了口风,说迟早会见面的,指不定就在京城,这才打消了温华的念头,两人买了辆破破烂烂的马车,温华倒是过惯了苦日子,已经很知足,不过走了几里路,就怂恿黄老头别乘坐马车了,都是习过武的江湖人,要多打磨砺练体魄,干脆两人牵马而行得了,黄老头哪里不知道这兔崽子是想着独自骑马摆阔,好抖搂那点屁大的威风,实一开始没答应,后来在是熬不过温华的婆妈唠叨,只得掏银钱给他买了匹骡子,至今还是没出息到只有一柄木剑的落魄游侠儿不讲究,骑着骡子当骏马,照样洋洋得意,一路上伺候骡子吃喝拉撒,比起在茶馆打杂还来得殷勤,让黄老头瞅一眼就心烦一次。
  骡子在屁股底下,就愈发木剑在手天下我有的温华嬉皮笑脸问道:“到了京城,我找谁比剑去?事先说好,我以前打擂台抢亲,给人打趴下都有小年抬我走的,到时候你可别见死不救。”
  驾马的黄老头淡然道:“东越剑池的白江山。”
  温华倒抽一口凉气,嘿嘿笑道:“东越剑池?我可听说过厉害得一塌糊涂,能不能换一个?不是说我怕了他们,可高手过招,总得让我先热热手吧?”
  黄老头嗤笑道:“行啊,祁嘉节。”
  温华小心翼翼问道:“干啥的?十八武艺里头,耍哪一样?”
  黄老头没好气道:“京城第一剑客。”
  温华赔笑道:“黄老头,不是让你找个稍微次一次的高手嘛?名头都这么大,不合适啊。”
  黄老头问道:“找名声小一点的?”
  温华厚颜无耻地使劲点头,“咱们慢慢来,循序渐进,一口也吃不成胖子不是?”
  黄老头跟着点头:“那就找一个叫翠花的女子,是一名剑客的侍女,行不行?”
  温华实在没脸皮再说不行,琢磨一番,觉着一位侍女能生猛到哪里去,拍胸脯豪气道:“行啊,怎么不行,是爷们就不能说不行!”
  黄老头斜眼一瞥,温华被看得火冒三丈,怒道:“我就是个没尝过荤的雏儿咋了,咋了吧?!你倒是给我弄出个细蜂腰大馒头大屁股的姑凉来!”
  黄老头平静道:“好啊,我给你找一个。”
  温华试探性问道:“没唬我?你可别给我纸上画大饼,到时候我记恨你一辈子!”
  黄老头干脆就懒得说话。
  温华希冀乐呵了片刻,有些惆怅问道:“黄老头,我到底是啥个境界呦,你只教我两剑,我练剑又晚,真打得过别人?你给我透个底,我到底有没有三品境界!”
  黄老头呵呵一笑,“三品?”
  温华听到呵呵二字,顿时一激灵,后怕之余,又有些想念那个不知为何没办法离开那座小茶馆的姑娘了,她脾气是差了点,可话不多,对女子而言,很不容易了。温华不去多想她,小心翼翼问道:“那四品总该有的吧?”
  老黄头不耐烦道:“你管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逢敌只管递出一剑,一剑不成,再递出第二剑,打不过就滚蛋。”
  温华做了个习惯性动作,摸了摸裤裆,唉声叹气,“他娘的,当初跟小年聊了半天,才想出几个中原第一剑之类的霸气名头,看样子到时候就算在京城一战成名,也肯定要被人说成啥温二剑啊温两剑啊。”
  老黄头笑问道:“温二剑温两剑还不好听?那要不叫温二两?温小二也行嘛。”
  温华七窍生烟骂道:“二两小二你大爷啊!”
  老黄头喟叹道:“两剑还不够?很多了。李淳罡要是当年不是为两袖青蛇所耽误,早些直入一剑开天门的剑仙大境,哪里会有后边的凄惨境遇。邓太阿如今前往东海,何尝不是想要由万剑归一剑。”
  温华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黄老头,你这么指指点点两位新老剑神就真不厚道了啊。”
  老人洒然一笑,不予理会。
  瞥了一眼初出茅庐无忧无虑的游侠儿,二剑到一剑,天人之差啊,你小子真过得了我帮你立起的那道坎?
  到时候,你小子会选陆地剑仙,还是选那黄粱一梦?
  ※※※
  离阳先帝曾言春秋英才尽入我瓮。
  宫城东墙以外六部等衙门所在的区域就被京城百姓戏称赵家瓮,京官大员云集,每逢早晚进出衙门,车马所载都是跳过一座乃至多座龙门的大小鲤鱼,翰林院能够在千金难买一寸地的赵家瓮独占一地,在六部之间左右逢源,足见那些黄门郎们是何其清贵超俗,首辅张巨鹿出自此地,寂然无名整整二十年才后发制人,更是让四十余员大小黄门底气十足,何况最近这块名臣辈出的风水宝地才出了一个晋兰亭,一跃成为天子近臣,更是让人眼馋,可惜这地儿不是谁削尖了脑袋就能进去的。不过大多数黄门郎都能熬过一些年月后,陆续进入六部担任要职,也有在这里屁股一坐就是几十年没长进的榆木疙瘩,学问自然不小,可都没本事把清誉换成实打实的官爵品秩和真金白银,撑死了偷摸挣几笔润笔,令人哭笑不得是这类润笔收入都是绢布或是白米,执笔人双手不接黄白物,可想而知,这些个迂腐黄门郎爱惜羽毛到了何种地步。黄门郎不轻易增员,晋兰亭曾经是例外,他这位大黄门退出翰林院担任起居郎后,一位世族出身的小黄门耗费家族无数人情才得以递升,腾空的小黄门位置仍旧空悬,让朝廷里那些个子嗣优秀的中枢权贵争红了脸,这不听说吏部侍郎就跟轻车将军在朝会出宫后差些动手打架,不过对于已是黄门郎的诸人来说,这些都是闲暇时的趣闻笑谈,唯一笑不起来的也许就只有宋恪礼了,宋老夫子硬生生气死,晚节不保,宋二夫子也不得不引咎辞去国子监右祭酒,闭门谢客,好不容易在跟左祭酒卢道林明争暗斗中赢取了一些,猛然间溃不成军,皆成云烟,至于宋家雏凤倒尚未被波及,但在翰林院内也是摇摇欲坠,原先那些好似君子之交的知己都渐行渐近,比女子脸色还要善变。唯独一个翰林院笑柄人物,原本跟宋恪礼仅是点头之交,如今凤凰落难不如鸡,反倒是主动走近了几分,今日便又拎了壶不优不劣的杏子烧来找宋恪礼切磋学问,离阳朝廷,唯独翰林院可以白日饮酒,只要不耽误公务,便是酣睡打鼾也不打紧,皇帝陛下前些年冬日一次毫无征兆地登门,见着一位醉酒还梦话念诗的疏狂黄门郎,旁人惊吓得噤若寒蝉,不料以勤政著称的陛下只是笑着替那家伙披上一件狐裘,对其余黄门郎坦言“朕容不得自己懈怠,不得别部官员偷懒,唯独容得下你们恃才傲物”,朝野上下传为美谈。
  无事可做的宋恪礼正在埋头阅读一本翻了许多遍的《旦夕知录》,那名据说五十多岁却保养如不惑之年的老黄门笑着坐下,把酒壶搁在书案上。宋恪礼望着这个翰林院最不懂钻营的老前辈,心中难免叹息,谈不上如何感激,只是有些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不假,可自己的家族竟然也会朝福暮祸,让出生以后便顺风顺水的宋恪礼十分迷茫,前途晦暗难明,哪有心情喝酒。可这位年纪不小了的仁兄偏偏如此不识趣,隔三岔五就来找他喝酒,所幸也不如何说话。宋恪礼知道他口齿不清,字写得倒是独具一格,钝而筋骨,跟父亲那一手曾经风靡朝野的“官家宋体”截然相反,翰林院摊上苦差事,同僚都喜欢推托给此人,这个姓元名朴的古怪男人倒也好说话,来者不拒,传言膝下无儿无女,也不像其余黄门郎那般动辄给自己弄一大堆什么“先生”“山人”的字号,宋恪礼进入翰林院以后,没有见过他哪一次呼朋结伴去青楼买醉,也没有人来这里求他办事,虽说君子不朋党,可如元朴这样孤寡得彻彻底底,凤毛麟角。
  约莫是自卑于口齿不清,一大把年纪仍是小黄门的元朴见宋恪礼不饮酒,继续自顾自独饮起来,宋恪礼实在是扛不住此人的作态,放下书籍,轻声问道:“元黄门,恕我直言,你是想烧我宋家的冷灶?想着以后宋家死灰复燃,我好念你这段时日的亲近?”
  老黄门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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