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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5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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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糜奉节脸色阴晦,不知作何想,一时间没有作声。
  徐凤年笑道:“等你哪天成就天象境界,随时可以离开北凉。而且本王可以跟你保证,这期间就算有死战,本王也不会要你涉险,更不会让你去边关沙场厮杀,只是有些人需要你暗中护着,北凉目前还缺些顶尖高手坐镇州郡。”
  糜奉节冷笑道:“天底下有这等好事?”
  徐凤年勾指,又将那柄毁了剑胎便毁了剑之神意的细剑,驭回手中,手指在剑身上缓缓抹过,浮现出流光溢彩的画面,新剑胎几近圆满,这等玄妙手笔,无异于佛门里的立地成佛。徐凤年把新剑握在手中,指向糜奉节,轻轻踏出一步。
  没有太多惊人气势,也无妙不可言的繁琐剑招。甚至徐凤年先前的站姿,以及随后的那一步,都很随性随心,毫无高手架子可言,仿佛迟暮老人望着西去余晖,向前追赶了一步。
  但是糜奉节依旧一退十数丈,脸色苍白。
  这一剑才起势,糜奉节就发现自己三十六剑三十六招都无法破解,只得未战先降。徐凤年把手中古剑抛还给糜奉节,平静道:“这就是宋念卿临终前地仙一剑的开头,这下该信了吧?当然,本王也才学了五六成精神气。”
  糜奉节一咬牙,就要下跪。
  徐凤年摆摆手笑道:“算了。要知道搁在四五年前,你糜奉节这样的绝顶高手,在本王心目中就得烧香供奉起来。说正事,你先回仙棺窟,传本王的口令,让皇甫枰手下留情,只要是你想要留活口的,都可以活下去,是去边境投军还是当境内将领的亲兵扈从,随他们挑选。至于仙棺窟多年积攒下的家底,就当作是这次幽州出兵符箓山的军饷好了。”
  糜奉节走后,徐凤年拎着一根树枝回到硝烟四起的符箓山,坐在山门口。
  魏晋下山去跟本名张公廉的山主禀明了战况,这里已经是被首尾夹击的岌岌可危态势,一百余青壮且战且退到了山脚,为符箓山出力的陆海涯已经中途抽身,匆忙赶赴仙棺窟。张巨仙受了些轻伤,魏晋高徒刘煜则身负重伤,酣战之中,被都尉苏震抓住机会“捡了个便宜”,一刀削掉半片肩头不说,还给苏震一枚羽箭洞穿了另一方肩膀,如果不是刘煜凭借直觉侧过身,就要给一箭透心凉。原本有张巨仙跟南报瑜两大高手做两根定海神针,就算符箓山在人数上绝对劣势,也可以击退那苏震一百甲士。但是樊小柴跟王实味突然加入战局,他们的蛮横搅局直接就让双锤猛人南报瑜一命呜呼,南报瑜当时给这年轻女子一撩雀尾刀,两百斤重的汉子竟然当场就给弧刀之势挑悬空中,那把新到手的铜锈剑更是在南报瑜心口处连捅十数下,整颗心脏绞烂一空,尸体上露出个触目惊心的碗口大窟窿。女魔头抽刀坠落尸身,拖刀走向张巨仙的时候,刀尖在南报瑜身上又划出一条血槽,从腹部到面额,一条鲜红直线。
  在她加入战局后,张巨仙被纠缠住,刘煜就是那个时候被都尉苏震偷袭。这帮官兵就是靠着配合娴熟的精锐步卒向前稳步推移,刀弩搭配,队列呼应,都远非符箓山只知蛮力拼杀的草寇可以媲美,何况一百甲士后头还跟着捡漏下刀子的巡捕,这些货色如果说死战的本事不大,可乘胜追击的能耐真是不算小,再者他们一个个活人跨过了那些那九十多具同僚的尸体,也给真真切切激起了血性,如此一来,符箓山这边自然而然就兵败如山倒,如果不是魏晋带人帮忙殿后,别说差不多一百人退回山脚,十个都不用想。
  这些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势的草寇,在自家地盘上给人撵着杀成落水狗,皆是心有余悸,以往没少跟官府巡捕打交道,久而久之顺带着对北凉军也有了轻视之心,总觉得两者一丘之貉,北凉甲士能强到哪里去?平日里,跟着仙师魏晋一起骂北凉,总喜欢说什么狗屁北凉铁骑甲天下,真厉害的话,十二万骑军,二十余万步军,好歹统称徐家三十万铁骑,怎么不去踏平北莽?到头来真跟都尉苏震的兵马遇上,才知道真正披甲佩凉刀的北凉军,比起那些披着一层官皮的巡捕,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
  徐凤年坐在山门牌坊下,望见折损一半的符箓山青壮火速登山,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在这帮草寇面前抖搂出身份,就回到院子。之后依旧是攻守换命,退无可退的符箓山众人,尤其是在听到那名都尉下令不收俘虏后,开始不要命地兔子咬人,靠着地利以及山上的兵器库存,又从正午时分后,一直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时辰,官兵与草寇多数时候都是在互换弓箭,箭矢有来有往,倒是谁都不缺,魏晋不是不清楚符箓山这边是在饮鸩止渴,因为就弓箭娴熟而言,山上草寇怎么都比不上官兵,尤其是那拨幽州境内戊军锐士,可要是不用箭雨阻路,真要在狭弄里进行巷战搏杀,符箓山可以在前期占据上风,但就算用重伤换官军的人命,也是不值当的,毕竟对方还有四百多人,符箓山到头来还是一个死字。一些在山上边缘院落躲避不及的妇孺老幼和婢女杂役,誓死竭力反抗,还有些假意投降,然后伺机匕首捅入敌人腹中,不惜同归于尽,这种意料不到的局面,让原本得令不许赶尽杀绝的甲士巡捕都懒得废话什么投降不杀,一名恼恨至极的副尉在几位亲兵阵亡后,每次带队入院,都会随手多带一把兵器,见着那些草寇,就丢给他们,也不管他们是不是会抵抗,然后狞笑着抬臂一挥,所见之人,就给冲杀殆都尉苏震似乎并不急于收尾,在视野开阔处让人摆了一张桌子,取了几壶酒堆在桌上,开始自饮自酌。有资格落座的人不多,青案郡巡捕头目王实味肯定能算一个,不过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旁盯着战局,随时跟身边几位巡捕老档子商量如何进攻,浑身是血的县尉白上阕先是主动走近,寒暄客套了几句,后来听闻有一栋院子的战局胶着,毫不犹豫就带着十几名巡捕好手一同提刀而走。王实味没有看到那姓樊的女魔头,约莫是去救徐兄弟了,他这才忍住去寻那主薄的冲动。
  在这次剿匪中杀敌数目得有一双手的宋愚倒是大大方方坐下了,苏震点对这名年轻世家子头一笑,县令冯瓘落座的时候,给苏都尉斜瞥了一眼,县令大人的屁股才落在椅子上,就立即识趣抬离椅面。苏震见这个地方上的文官还算有点眼力劲,翘着二郎腿的都尉就伸手推了推一壶酒,冯瓘这才敢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灌了一口,压惊后,靠在椅背上,只觉得整个人通体舒泰,碧山县这回入山剿匪,功劳巨大,桌对面的凫水都尉占大头是理所当然,他冯瓘哪里敢争抢什么,两郡巡捕那边也出动了大气力,可话说回来,碧山县这回也没闲着啊,他冯瓘是一县主官,更是不惜冒险亲身入山,总是个谁都不能忽略的功臣吧?如此一来,去胭脂郡城里手握实权指日可待,冯瓘举杯敬了苏都尉一杯酒,然后悠悠然品味着酒水余味,转头望着远处那些厮杀,以及充斥于耳的哀号声,笑了笑,心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当了一回头顶狼烟谈笑风生的儒将?
  这场仗打得慢了才好,那个艳福不浅的年轻主薄才能死得更加干净利落,才不会有机会成为漏网之鱼。碧山县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主薄空位,同时多出一个绝美寡妇,可不都是他冯县令一箭双雕后的囊中物?
  又熬了半个时辰,一大队甲胄鲜明的负弩锐士突兀出现,王实味愣了愣,符箓山哪来的游弩手?领头一名佩刀年轻人相貌堂堂,相书说这类男子女相的家伙,大多福缘深重,王实味正纳闷间,就看到性情倨傲的凫水都尉苏震猛然起身,大步向前,毕恭毕敬抱拳沉声道:“凫水都尉苏震见过郁都统!”
  苏震再目中无人,看上此人,也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前段时间在将军府上亲眼见到此人在刺史胡魁跟将军皇甫枰两大幽州主官之间,言语左右逢源,更能不卑不亢,敬陪末座的苏震当时便啧啧称奇,事后问起已是校尉的老伍长,才知道这个年轻俊彦是士子赴凉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广陵豪阀郁氏的嫡长孙,郁鸾刀!老伍长还神神秘秘说咱们北凉王对此子的凉州大马歌也赞不绝口,所以郁鸾刀在幽州飞黄腾达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苏震不过是一员都尉,怎敢在这个年轻游弩手都统面前拿捏什么。
  郁鸾刀还以抱拳,笑容和煦温暖,微笑道:“苏都尉辛苦了。皇甫将军已经剿灭仙棺窟,随后就到此山,到时候庆功宴上,郁鸾刀可要跟得了头功的苏都尉好好喝上一顿。”
  见着此人并无太多名士的文酸风气,苏震愈发顺眼,咧嘴一笑,“好说,卑职的酒量凑合,酒品却是没二话,只要郁都统敢一醉方休,卑职总要陪着喝醉为止。”
  郁鸾刀微微一笑,眼角余光看到一名身穿文官补子公服的家伙小心翼翼凑近,暂时还没有去边境捞取军功的郁鸾刀笑问道:“可是碧山县的冯县令?”
  冯瓘受宠若惊,连忙点头,也不知道让这名年轻将领如何知道自己的姓氏官职。
  郁鸾刀没有继续说话,打了个响指,身后四十余名精锐游弩手涌入战场。
  苏震也不敢落后,亲自带兵陷阵,势必要一口气拿下符箓山,好在幽州将军跟前混个好印象。
  一处院中,十几名气势汹汹的巡捕破门而入,见着两名女婢相互依偎,躲在石桌后头瑟瑟发抖,领头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一人扯住一个女子的头发,按在石桌上,嫌那繁琐服饰麻烦,就撕碎了衣裳,正解开裤腰带,露出光屁股,听着女子的凄惨呜咽,这两位巡捕头领同时猖狂大笑,在青楼花银子喝花酒,可都也玩不出如此新鲜花样啊。正当一名巡捕握住女子的纤细脖子,将她往后提了提,正要提枪上马,就看到大煞风景的一幕,前头内院正门开着,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脚边还有几只鸡笼,这草寇竟也不逃,反而还开口问道:“既然有了军功和赏银,下山之后还怕没有女子?如果我没有记错,北凉若非有屠城令,攻城之后,不许扰民。”
  巡捕头领觉得这小子的脑袋给门板夹坏了,撇了撇头,示意几名手下上去取下脑袋,手没闲着,嘴上狞笑道:“扰民?这帮草寇人人该死,老子这是为民除害。等兄弟们玩完之后,一刀捅死才干净。”
  一个恍惚,这名头领就给谁按住脑袋,往石桌上重重一磕,脑袋开花,石桌竟然也都给砸出裂缝,另外一名才要强行鱼水之欢的巡捕头目也是一个下场,两名虎口余生的丫鬟都坐在地上,尽力护住身上春光。
  徐凤年坐在石凳上,推掉一具脑袋搁在石桌上的尸体。
  樊小柴站在门口,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幕。
  徐凤年对她说道:“去传话一声,也不要说是我说的。就说杀人不要紧,但要按着规矩来。”
  樊小柴默然离去。
  徐凤年双手拢袖,想了想,起身去屋中拎了两件宽松外衫,弯腰交给那两名抱头痛哭的女子。
  她们眼神惶恐,只是往后退去,徐凤年笑了笑,把衣服丢在她们面前,说道:“放心,山下也不都是刀山火海。”
  其中一名女子虽说惊骇于这名山下官员的杀人手段,兴许是终于记起了这段时日里跟这位俊哥儿的言笑晏晏,抹了抹泪水,壮起胆子问道:“徐大人,我们会死吗?”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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