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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7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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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我怕到时候心疼剑钱,后悔今天帮你结账。”
  当时旁边那位铸剑师气得脸色铁青,小穷光蛋不去说,你这大穷光蛋才真是你娘的,十一两银子说成几十两也就罢了,还想凑个整数只付十两?就这么号人物,就在老子这剑铺把天都给吹破了,还误人子弟教别人“离谱”?你本人就是最大的离谱!然后脾气暴躁的铸剑师终于忍无可忍,当场就开骂了,“就你能在咱们北莽找着媳妇才奇了怪了,赶紧滚去离阳那边祸害别人家女子吧,那才真是谢天谢地了!”
  年轻剑士停下擦拭剑身的动作,眺望远方,嘴角有些笑意。当年那位名不见经传的铸剑师如果知道那个家伙的身份,估计打死他都不敢那么骂人。
  如今的拓拔菩萨在成为北莽第一人后,始终被认为不敌王仙芝,不管拓拔菩萨这些年境界修为如何稳固攀升,都没能改变这个事实。
  但是在拓拔菩萨之前的那位前任北莽第一高手,在他莫名其妙消失之前,北莽上下都坚信,当时的他完全可以与离阳王仙芝酣畅死战!
  这个被誉为大草原上千年一出的天才,就是呼延大观。他一人即一宗门。
  而他这个没能成为呼延大观徒弟的剑客,就是铁木迭儿。他的祖辈,曾是草原上飞得最高的那头雄鹰,甚至在中原的天空肆意翱翔。
  铁木迭儿本来不是一个会追忆或者说怀念什么的人,他有种直觉,自己这次多半是回不到草原了。
  他对北莽这个“王朝”没什么感觉,草原儿郎大多如此,一顶帐篷就是一个家,一个姓氏就是部落。他之所以趟浑水,正是北莽王庭拿他所在的部落威胁。
  当时十人联手截杀那姓燕的北凉大将军,铁骑儿和口渴儿先死,提兵山斡亦剌被那位小念头率先舍弃,死于某个关隘,后来七人再度陷入死局,总是埋怨喝不着酒的阿合马大笑着赴死了。后来他们差一点就在大乐府的带领下成功脱离险境,可惜被一群据说是练气士的人物发现了踪迹,两个在北莽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也死了,铁木迭儿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记得两人都用刀,其中一个还帮他挡了那北凉高手一枪。如今,就只剩下他铁木迭儿,大乐府先生,总遮住半张脸的公主坟小念头,还有那位鬓角鲜花早已丢失的阴沉老妇人。
  这场本该是一群人围殴一人的大好局面,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惨,大乐府先生在逃亡途中说了许多道理,铁木迭儿都给忘了。反正只知道他们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一开始是四散逃窜,后来是竭力围攻,再后来是各种花样百出的埋伏截杀,到头来,都没用。从头到尾,那个实力强大到让铁木迭儿都感到恐怖的北凉男子,都在用一种方法追杀他们,谁站在了最北的位置上,他就盯住谁杀,而且杀得一点都不急。从来都是只出一枪,在这之前,对手大可以施展生平所长。若是谁脚下的位置更北,他就会毫不犹豫转移目标。
  一般来说,像到了十人这种境界的武道宗师,体力脚力都极强,铁了心要逃跑,相同境界的敌人哪怕技高一筹,想要杀死对手并不容易,需要长时间接连不断的鏖战。但问题在于那个只提了一杆普通铁枪的家伙,每次杀人都只需要一枪,这比什么都致命。他在出枪前,就靠着强健无匹的体魄跟他们耗,要么躲闪,要么来不及躲闪便硬碰硬的力扛。正是亲身领教过这人的可怕,铁木迭儿才明白为什么经常听人说世上高手只分两种,一种是王仙芝,一种是由拓拔菩萨领头的所有天下武人。
  铁木迭儿咧嘴一笑,那个说要去离阳找媳妇的男人,在当今天下,大概他和拓拔菩萨,加上那位北凉王,能算是一种武人,然后他铁木迭儿在内所有人,都是另外一种。
  有个衣襟染有血迹的中年人就蹲在年轻剑客脚边,抓起一小撮泥土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微笑道:“在想什么开心的事情?我们四条丧家犬,也就只有你能笑得出来了,还这么不勉强。”
  铁木迭儿笑道:“想一个男人。”
  那吃泥土的儒雅男人打趣道:“铁木迭儿,你这话说得很有深意啊,以前还真没瞧出来。”
  铁木迭儿嘿了一声。
  那位落拓男子好像也挺有闲情逸致,拽着酸文道:“春,地气通,土苏醒。我嘴里这种黄绵土,属于泥土里的小孩儿,年纪轻着呢。我前几天尝过的那种,就老了。”
  虽然不感兴趣,但铁木迭儿还是很认真听着。
  男子环视四周,笑意温醇,神秘兮兮低声道:“既然站在了这里,那你就有机会能活。我们三个,就难喽。”
  一位身形伛偻的老妇人阴阳怪气道:“大乐府,你的心情也不差嘛,还能跟铁木迭儿在这儿聊天打屁,咱们那位小念头可是豁出性命去,才帮咱们赢取这点宝贵的喘气时间。”
  正是棋剑乐府大先生的男人笑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光阴这东西,其实什么时候都值钱的。当然,现在就更值钱了。咱们四个的脑袋加起来,应该勉强能值上个一万骑军。粗略折算,以一万骑的十年沙场寿命为准,那就是……”
  他突然站起身,正色道:“来了。”
  铁木迭儿握紧手中无鞘,沉声道:“我这一剑,一定能比先前那座关口更快。”
  老妪冷笑道:“有剑仙一剑的风采又如何了,只要杀不死徐偃兵,咱们今天肯定又得搭上一条命。”
  大乐府拍了拍年轻剑客的肩膀,“剑,越来越快,哪怕是后一剑快过前一剑,只有一丝一毫,也是大好事。铁木迭儿,要信任自己,和你的剑!”
  年轻人点了点头。
  黝黑的脸庞,耀眼的阳光。
  这让大乐府的沉重心情也好了几分,望向那四人中年纪最大也最怕死的老妇人,神情淡然道:“这次我留下。”
  老妇人非但没有领情,反而尖酸刻薄道:“也该轮到你们棋剑乐府了!”
  大乐府一笑置之。
  约莫半里外,两道身形不断交错,向铁木迭儿这座大墚“缓缓”而来。
  老妪眯眼望去,面沉如水。
  大乐府却没有去看那场厮杀,抖了抖袖口,盘腿而坐。
  白衫长裙女子像一只白蝶在黄沙高坡上翩翩起舞,飘渺灵动。
  这位绰号半面妆的小念头与那姓徐的家伙贴身搏杀。
  她脚尖一点,身体一旋,五指如钩,抓向那徐偃兵的头颅,后者身躯随之后仰,脸庞上方几寸处堪堪被那只纤纤玉手划过。
  手中铁枪尾端顺势轻描淡写的一勾,撞向小念头的脖子。
  这种当真没有半点烟火气的随意“出枪”,连同半面妆在内八人都领教过无数次,因为没有蕴含充沛气机,所以就算被击中,也远远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在凤起关那里斡亦剌就恰恰因此而恼羞成怒,在挨了八枪后,性子暴戾的提兵山峰主就气炸了肺,就不再准备随时逃窜而蓄力,轰出了堪称生平最巅峰的一拳,不留余地,视死如归,结果当然就是斡亦剌被徐偃兵抓住机会,一枪洞穿了前者的拳头、胳膊和肩头。
  小念头身体倾斜,踩着碎步迅猛前冲,躲过了那杆铁骑,若是有人观战由侧面望去,那就像是她在以肩扛枪。小念头刹那间就来到刚刚站直的徐偃兵身前,四指并拢作尖刀,狠狠刺向徐偃兵的心口!
  徐偃兵手腕轻抖,枪身就在她肩头轻轻一磕,将这名小念头给横推了出去。
  白衣女子双脚在黄沙地面上滑出一条痕迹,嘴角渗出猩红血丝。
  徐偃兵手提铁枪,面无表情,没有理会眼神如刀的小念头,而是望向隔有两条深沟的那座大墚。
  演戏演了这么久,也该粉墨登场了。
  果然,小念头纵身一跃,往沟壑中坠去。
  在小念头跳崖之前,坐在地上像是一位私塾先生坐于桌前准备授业的大乐府,轻轻笑道:“天地无言,大风歌之。”
  大漠多风沙,但若是只有大风吹拂漫天却无一粒黄沙,这肯定不符合常理。
  徐偃兵所站塬上四周,便只听大风呼啸呜咽,而无沙砾。
  大乐府盘膝而坐,闭目凝神,瞬间七窍流淌出鲜血,但面容安详,朗声道:“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只见言尽之时,一抹身影缓缓升起,又一位大乐府站起,如千万缕光线汇聚成形。
  “他”向前走出一步,直接穿过了坐着的自己。
  他大袖飘摇,踏出的步子越来越大,临近大墚边缘,如同化作一抹长虹,径直冲向徐偃兵。
  坐着的那位大先生满脸血迹,膝上的青衫滴满了鲜血,沙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瞑目皆归泥。”
  又一位大乐府站起,只是身形不如先前那一位写意风流,步伐踉跄,但速度极快,同样掠向了徐偃兵。
  剑仙御剑飞行,朝游北越暮苍梧,喻其之快。
  但是仙人出窍神游,犹有过之。
  两位大乐府一前一后出窍,前者停在徐偃兵身后,后者来到徐偃兵身前。
  不知何时,铁木迭儿站在了神魂远游但身已死的大乐府先生身前,怒吼道:“大风!”
  大乐府的尸体,起剑的铁木迭儿,一位乐府魂魄,徐偃兵,又一位大乐府魂魄。
  五者恰好位于一条直线之上。
  那蛛网两茧之一的老妇人根本就没有看清铁木迭儿是如何出剑,又是何时离开大塬前往对面那座高墚。
  等她终于能够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局势诡谲至极,以至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乐府拿性命作为代价,“牵引”铁木迭儿递出去这地仙一剑的杀招。
  以徐偃兵一枪刺透身前四尺外铁木迭儿的肩膀告终。
  无鞘剑的剑尖离徐偃兵的心口仍有一尺距离。
  虽然剑气已至,让徐偃兵的胸口出现一摊猩红,但这肯定不足以致命。
  一尺之隔,在武道顶尖宗师之间的生死相向,足以是阴阳之隔。
  但在徐偃兵和铁木迭儿之间,有一个人握住了那杆铁枪,这才让徐偃兵没有能够随便将枪身一个向下斜拉,去搅烂铁木迭儿的心肺。
  徐偃兵拔出铁枪,枪身发出一连串刺破耳膜的摩擦声。
  那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一手扶住铁木迭儿,一手甩了甩手腕,掌心有些血丝。
  老妇人咽了咽口水。
  作为蛛网老祖宗级别的前辈,她认出了那个人。
  呼延大观!
  除了拓拔菩萨,也没有谁能让徐偃兵那一枪全攻而返,让后者无功而返当然更不现实。
  呼延大观笑道:“紧赶慢赶总算给我赶到了,徐偃兵,你不杀铁木迭儿,我就不找徐凤年的麻烦,如何?”
  徐偃兵神情冷漠,提枪寸余,后撤一步。
  眼前对手值得他将距离拉开到最适合铁枪发挥全力的位置。
  呼延大观一脸无奈道:“说实话,凉莽开打,不关我屁事,我之前就没想过要跟徐凤年过不去。”
  铁木迭儿挣扎了一下,呼延大观扶住他的肩头的那只手微微加重力道,前者顿时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呼延大观正了正神色,说道:“但如果你今天执意要杀铁木迭儿,那我也不介意杀一杀徐凤年,至于能否成功,我不管。”
  老妇人知道那呼延大观根本没有刻意流泻气机,但她就是会感到窒息。
  然后她马上就有涌起一股悲愤欲绝的情绪,不管如何克制都压抑不住。
  因为那个追杀他们得有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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