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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7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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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让她爱慕的男子。
  世人眼中位极人臣的藩王爵位,仍是太小了,整个天下才够。
  谢谢重新开始烹茶,这一次比起方才的暗流涌动,自然就要轻松惬意许多了。
  谢观应抖了抖袖子,坐回凳子,“他徐凤年这些年做了什么,我最清楚不过,当年他在太安城,我就专程盯着他呢。不过等到他出京时,我就只有失望了。”
  谢谢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何会失望?虽然我也讨厌那徐凤年,可真要说起来,他毕竟还是有些……门道的。”
  谢谢强忍着反感,好不容易说了句“平心而论”,由此可见,徐凤年这个新凉王如今在世人心中,确实今非昔比,不是以往那般不堪入目了。
  陈芝豹微笑道:“谢先生是嫌弃他胸无大志,连坐龙椅的念头都生不出,或者说压抑得很好。”
  谢谢瞪大眼眸,“世间当得枭雄一说的那些奇男子,还有人不想当皇帝的?”
  她抬起袖子,遮住嘴巴,露出那双眯起的漂亮眼眸,嗤笑出声道:“他徐凤年还是男人吗?”
  石桌上,水雾袅袅。
  茶香扑鼻。
  期间谢谢心思玲珑剔透,看得出来谢观应颇有谈兴,就问了些早就憋在肚子里的事情。
  为何如今天下高手辈出,风采远胜以往江湖。
  谢先生笑着告诉她,那永徽之春,不仅仅是离阳官场一个丰收的大年份。更是黄龙士拿以后百年千年江湖气象损耗殆尽作为代价,造就出来的“大年”假象,就像是个败家子,不但是寅吃卯粮,而且把以后所有年份的粮食都给吃得一干二净了。以后再无大年,只有小年,而且越来越小。一代代江湖,从再无陆地神仙,到再无与天地共鸣之人,到再无谁叩指问长生,一品四境宗师一个都没有,到头来,就只有如今只算小宗师的二品高手,成为那后世眼中当之无愧的大宗师。今朝一切江湖之风流,都将成为后人将信将疑的志异传说。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辈恩怨一辈了,为何新君赵篆仍是像是与新凉王有杀父之仇?
  谢先生神情玩味,杀父之仇当然没有,但夺妻之恨,倒是有那么一点点。
  听到这里,谢谢张大嘴巴,那姓徐的还有这般逆天手腕?难道他真与那出身北凉的本朝离阳皇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深知赵室内幕的谢观应一语道破天机,先帝赵惇好歹知道皇后赵稚不过是与北凉王妃吴素争一口气,并非是赵稚与徐骁真有什么。可当今天子心头的的确确是有那么一根刺的。关键是这根隐藏极深的刺,连新皇后严东吴都无法拔掉,所有外人就更不用说了,说不定触之即死。
  谢观应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陈芝豹,半开玩笑道:“在新君心头上,咱们蜀王又是一根刺,就像先帝赵惇对待徐骁的复杂心态,如出一辙。”
  陈芝豹脸色平静,耐心等着那杯新茶。
  陈芝豹从谢谢手中接过茶杯的时候,看着谢观应,问道:“徐凤年今天说那么多,你知道他真正想要做什么吗?”
  谢观应点点头,语气有几分唏嘘:“这一点,徐凤年跟李义山实在是天差地别啊。”
  陈芝豹直言不讳道:“所以清凉山只会是宋洞明之流有那一席之地,你谢观应是不会去的。”
  谢观应一笑置之,眼角余光瞥见谢谢的满脸思量后,打趣道:“也罢,既然已经给你说了那么多趣闻秘事,也不差这一桩。他徐凤年自幼信佛信来生,随着亲人一个一个离世,他越来越怕是自己独占了全家气数,才害得亲人不得享福泽。所以他这个还留在阳间的人,拼却一死,也要给徐家积攒阴德,为春秋中一路杀人盈野的徐骁还债。”
  谢观应大笑道:“好一个父债子还!所以说啊,他徐凤年不管想不想当皇帝,他都不敢啊!真是可怜!”
  谢谢震惊过后,低头轻声道:“真是可怜呢。”
  陈芝豹则喃喃道:“可怜吗?”


第一百八十章 辽东虎
  广袤西域有大山横亘,如长剑拦腰,将西域一分为二,大奉王朝始设西域都护府便位于一处断裂的山垭隘口,版图犹胜当今离阳的王朝覆灭后,都护府就逐渐沦为一座无主之城,经过两百余年的血腥纷争,古老城池建立了自己的规矩,在这里拥有堪称天底下最复杂的脉络,也许哪个乌烟瘴气面馆内的迟暮老人,曾是春秋某国的天潢贵胄,可能每日袒胸露腹的蛮横屠夫,就是昔日手握数万精兵的中原将领,兴许那些个能与摊贩讨价还价半个时辰的白发老妪,当她终于得偿所愿后转身轻捋发丝时流露出的那份气态,才会让人猜测年迈妇人年轻时,只会是山水葱郁之地养育而出的大家闺秀。除了这些随同春秋一起被人淡忘的遗民,城中更多是那些流窜至此的亡命之徒,人人做着各种见不得光的勾当,有常年呼啸边陲闲暇时来此买醉的马贼,有貌不惊人却杀人如麻的杀手,有人名义上是商贾其实是某个势力的死士谍子……如此鱼龙混杂的西域咽喉,几乎每天都有人死掉,但是他们的死,都很讲规矩,若是有人不讲规矩地死了,自然会有人插手,把事情给规规矩矩得收尾。
  在一辆临时雇佣驶向城池的马车上,车夫是个面黄肌瘦却眉目伶俐的中年汉子,正在唾沫四溅说着那座城的“规矩”,身边坐着个在西域不太常见的年轻人,若说那儒雅青衫的装束在城内倒也不稀罕,只是年轻人的风貌,少见。在土生土长的汉子看来,这位客人就像是自己早年听说的那种说书上的人物,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借宿古庙,然后会遇上化为人形的狐精。黄昏中,汉子抬头看了眼已见依稀轮廓的巨大城池,随后眼角余光忍不住打量了那个出手不算阔绰的外乡雇主,有些惋惜。在他们要去的那座城,虽然大多人的生生死死都循着规矩来,可规矩也总得有人来订立,那不幸遇上了这小撮人,他们讲不讲规矩,就只是看心情了。有人会因此一夜富贵,给城内大人物相中后,在聚居着十多万人的西域第一大城内一步登天,也有人因此就再没了消息。车夫前些年曾经就载了一伙人入城,四个人,三男一女,佩刀携剑,瞧着都挺有把式,结果还没歇脚,就给从内城冲出的骑队堵住,那真是好一场厮杀,四人身手的确了得,直接就跃出马车,拔地而起跃上了屋顶,泼水一般的箭雨也没伤着他们分毫,他没敢多看,弃了马车几乎是爬着离开,事后得知那四人都给吊死了在正东城门口上,据说是中原那边来寻仇的豪侠,不料当初仇家成了内城的权贵,不过折了四五十号人,就让他们把命交待在城里了。这类惨剧,其实每年都会有好几桩,归根结底,那座城谁都可以来,但不是谁都可以走。不过车夫没敢说这一茬,生怕吓着身边的年轻雇主,当然更怕自己的那份佣金变成飞走的煮熟鸭子。
  在那辆寒碜马车入城前,车夫好心给年轻人多嘴说了些城内的现况,比如城分内外,外城有四个地头蛇的帮派宗门,喜欢没事就出城玩骑战,兵力最盛时双方足足小千人的骑军冲锋,听说四股势力加起来得有战马三千多匹,甚至连强弩都有好几百张,惹上他们就等着被五马分尸吧,反正那些家伙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内城有三个姓氏的家伙更是惹不得,都极有来头和家底,反正在这座城内他们就是土皇帝,其中那个柴家就收藏了二三十件龙袍蟒服,柴氏家主少数几次大张旗鼓的出行,还真就是如传闻那般身披龙袍,身边数位美人则是人人凤冠霞帔,真跟皇后贵妃娘娘似的,让人大开眼界。临近城门口,口干舌燥的车夫摘下羊皮酒囊灌了一口酒,转头望向那个认真听自己说话的年轻人,咧嘴笑道:“说这些也就是让公子多长几个心眼,不过万一,小的是说万一真遇上了麻烦,如果身边附近有那些手持转经筒的红衣和尚,公子一定要赶紧去他们身边求救,毕竟在咱们西域他们就是活菩萨,再不讲理的人,总也会收敛些。”
  入城后,那个公子哥他推荐的一家城东闹市客栈下车,多给了车夫几两成色很足的银子,虽有黑锈,却无暮色,看着就讨喜。这让车夫觉得话没白说,好人有好报啊。只不过当他看到那个年轻人毫无心机地缓步走入客栈,车夫的眼神有点复杂,其实啊,自己那些话终归仍是白说了,外地人进了这家客栈,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天意了,就算能侥幸走出,那也要掉好几层皮。不过想到事后客栈会按照宰割肥羊的身家给自己一点分润,车夫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不过就在此时,那个年轻人也回头笑望过来,车夫的笑脸顿时略微僵硬在那里,但很快他的笑意就恢复正常,还朝那个已经羊入虎口却不自知的可怜虫摆了摆手。
  在车夫欢快扬鞭离去的时候,大概不知道这座城池如果是一条盘踞在西域版图上的地头蛇,让人畏惧,那么他则亲自送来了一条其势足以轻松吞蛇的走江大蛟。
  雇佣马车进入城池的他,正是从烂陀山没能得到明确答复的徐凤年,在册不在册的西域僧人有三十余万,附庸烂陀山的僧兵在台面上便有四五万之多,但是徐凤年就算亲自驾临烂陀山,也没能成功带走一兵一卒,但是事情并非没有半点转机,徐凤年来这座大奉王朝的西域都护府,就是为那个希望渺茫的转机尽人事,然后听天命。内城中央有座高不过二十丈的小山,被称为小烂陀,山顶有世间最大的一座转经筒,铜身镀金,重达十二万斤,筒璧外雕刻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四大菩萨和栩栩如生的八千众天女,筒璧内篆刻有八十一万条六字真言和全部大藏经。转经筒虚设有让人抓握的转经大环,之所以说是虚设,是因为此转经筒自打造而成后,就没有谁成功推动起来过,那么每转一周相当念佛八十一万声的大福缘,也就至今没有谁能够消受了。
  这件奇闻轶事随着佛法东渡,在中原亦是流传已久,据说这“此法难转”的难,首先难在登山小烂陀,再难在那等相当于十数万斤的龙象之力,三难在是否有佛缘。曾有烂陀山僧人言即便吕祖王仙芝两人,仍是难转。
  对于徐凤年而言,且不论是烂陀山让他去转动转经筒,就算他要强行尝试,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徐凤年也不敢说一定可以,烂陀山得道高僧辈出,刘松涛这般的人间佛陀尚有两位,加上那个六珠菩萨,还有那数十位上师,他们一旦联手要防御什么或者说不让谁做什么,的确可以让人难如登天。徐凤年相信以武评十四人之力,仅就力量来说,推动转经筒并不难,真正的难处应该在于那个似有似无的佛缘。
  烂陀山给了亲自登山拜访的年轻藩王一个四字提醒,“天水浴佛”。
  徐凤年在客栈二楼入住,推开窗户,面有忧色。谷雨,三月初二。但是“九龙吐水,沐浴金身”的佛诞日,却是要到四月初八。照理说徐凤年不可能在这座距离北凉千里之遥的塞外孤城挥霍整整一个月时间,但是在山脚徐凤年遇上了一位手持小转经筒虔诚礼佛的伛偻老妪,闲聊后老人将那只普普通通的转经筒赠送给徐凤年,徐凤年事后回想起来,老妇有一句无心之言如同大钟轰鸣在他心中回荡,她当时说转动经筒不能太快,并不是转动次数越多积攒功德就越多,而要心平气和,稳稳当当。徐凤年清楚那个老人只是西域最寻常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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