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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9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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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寻常武林人士更难以亲近,所以真正的离阳江湖,最风光的角色,是张昀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武道宗师,是隔三岔五就能露个面的江湖高手,否吹牛说跟那些武评大宗师在一张桌子上喝过酒,任你吹嘘得天花乱坠,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张昀之流,不但修为确实高绝,而且身上有人气儿,做事也接地气儿,如果说有幸跟大名鼎鼎的剑雨楼楼主有过一面之缘,那才能够让人一惊一乍,才会将信将疑。
  一声轰然巨响让剑雨楼上上下下心口一颤。
  那块旧西蜀皇叔亲自赐予的匾额裂作两块,摔落在地。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感到匪夷所思,那块来历显赫的匾额是第一等楠木材质,绝不至于如此不堪风吹日晒,况且这块匾额悬挂不过三十余年,怎么可能当中断裂如一剑劈开?
  众人环顾四周,终于视线聚集在那个双手负后的中年汉子身上,哪怕是二品宗师张昀也没能瞧出蛛丝马迹,这个汉子,会是毁掉价值连城的那块匾额的罪魁祸首?
  剑雨楼楼主张昀是西蜀屈指可数的成名高手,更是经验老到的老江湖,自认自己就算持剑,也无法在三四百步外以剑气劈开一块匾额。
  这样的人物大驾光临,不管姿态如何跋扈,依旧不是剑雨楼人多势众就能够轻易摆平的。
  吴家剑冢之所以数百年始终稳居江湖宗门前三甲而声势不倒,就在于被说成是剑冢稚童也能驭剑离手如蝶雀回旋,这本身就意味着孕育出剑气的艰难不易。
  何谈一道剑气掠空数百步之后而不减威势,直接劈开那么一块巨大匾额?
  一名供奉当场便急急掠空而去,站在主楼门口仔细打量之后,掠回张昀身边,脸色苍白,窃窃私语。
  张昀顿时如遭雷击。
  是剑气所致。
  而且那道剑气破开匾额之后,连主楼建筑也给一并顺势劈开了。
  离阳江湖流传过一句话,西蜀自皇亲国戚苏茂战死在皇城门外,黄阵图死在东海城头,就再没有拿得出手的剑客了。
  这也道出了几分当下西蜀武林的窘况。
  尤其是春帖草堂谢灵箴无故暴毙于快雪山庄后,继任者胭脂评美人谢谢只以姿容惊艳世人,而不以武道修为让人衷心信服,因此更给人一种蜀中江湖无宗师的看法。
  那个中年人缓缓向前,走到距离张昀三四十步外停下脚步,终于开口道:“道理,我徒弟早已经讲过了,你们不听,那么我今天就不用跟你们讲理了。”
  张昀欲哭无泪,我哪里知道你徒弟是何方神圣?你这般剑术通神大宗师的高徒,我们剑雨楼把他当菩萨供奉起来都来不及,怎么会与我们讲道理而不听?
  张昀心思急转,看这汉子不过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又与自家剑雨楼过意不去,多半不是西蜀江湖人,否则如何也该卖他张昀几分面子才对,可剑雨楼的势力从来只限于西蜀境内,门中弟子的行事也还算内敛,少有结下死结的江湖仇家,就算是奉命出蜀行走江湖去为剑雨楼扬名的几位杰出弟子,也没听说过跟离阳江湖的大门派有过大恩怨,说句天大的实在话,要真想惹到离阳那些顶尖宗师,剑雨楼弟子也得有那份本事不是?
  张昀同时有些疑惑,眼前此人气机不显,气势全无,不像是出手之人,难道是暗中还有真正的世外高人?
  这位中年大叔眼神在剑雨楼诸人一掠而过,看到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年轻女子,她身边那个有六七分相貌相似的妇人,脸色阴沉,似乎在权衡利弊,犹豫要不要借用官府势力敲山震虎。几名剑雨楼供奉则是如临大敌,显然比起妇道人家要更知道其中轻重,有些事情,官衙势力压得住,但有些事情,未必压得住。
  张昀相貌儒雅,腰侧佩有那柄西蜀名剑火烛,极为罕见地执晚辈礼节恭敬作揖道:“敢问前辈的高徒是谁,如果确是我剑雨楼冒犯了前辈弟子,张昀定然给前辈一个交待!”
  中年汉子答非所问,望着那群人,“持剑山魈之人,是哪个?”
  位居高位而身材臃肿的益州别驾眯起眼,阴测测道:“今天是本官与张兄两家的大好日子,不曾想还有人敢在益州城内如此行事,还真是让本官见识到了!”
  那名手握数千兵权的益州副将更是冷笑道:“在本将辖境内的地方,还有江湖人胆敢恃武犯禁?!”
  张昀一看益州两位权柄文武都如此明确表态,心中大定,只不过仍是想着息事宁人,行礼之后直起腰杆,凝视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前辈,难道是我剑雨楼首席供奉胡大椿与高徒起了误会?”
  中年汉子既没有理睬那两名西蜀官场权贵,也全然没有理睬故意伏低做小的剑雨楼楼主,而是望向那名之前去往主楼打量匾额的剑客,一身白衣,白发白须,连剑鞘也是雪白,很有仙风道骨。
  他问道:“就是你向我徒弟出了三剑?”
  这名在剑雨楼内剑术不弱于张昀的西蜀剑道宗师,看上去神色自若,却也不答话,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但是中年人这句话问出后,那对母女和俊逸公子都脸色微变,妇人眼神愈发阴狠,年轻女子撇了撇嘴,年轻男子下意识后退一步。
  中年人平淡道:“一剑还一剑。”
  就在那名持有山魈的白发供奉想要去握住剑柄的瞬间,他的胸口处就炸烂得鲜血四溅。
  只是这无声无息的“一剑”杀人之后,在张大椿身前巨阙、气海两个穴位处仍是同时炸出猩红血花。
  别说拔剑出鞘,连剑柄都没有握住的张大椿后仰倒下。
  一剑便可杀人,但说还三剑就是还三剑。
  而众人眼中的中年汉子始终双手负后,张昀更是确定此人根本毫无气机涟漪。
  手脚冰凉的张昀顾不得宗师风范,抬起头环顾四周,像是试图找出那名躲在幕后的绝代高手,言语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惶恐,“晚辈剑雨楼张昀,恳请前辈出面一叙,晚辈愿意诚心赔罪!”
  这个中年人转头望向那两个益州高官,“我不知道你们是当什么官,但是今天就算陈芝豹站在这里,也挡不住我要杀的人。你们不信,就尽管带兵前来,几千人还是上万人,我可以等你们。不去请兵,我现在就杀你们,去请了兵,我还是要杀你们。记住到时候死前,别跟我讲道理。”
  世人当然不知,连为蜀王陈芝豹捕捉蛟龙的幕后人谢观应都给他一剑杀了。
  那名妇人狞笑道:“好大的口气,竟然连我们蜀王都不放在眼里!我爷爷与西蜀道经略使是至交好友……”
  中年人打断这个妇人的言语,“那就连你爷爷和西蜀道经略使一并请来剑雨楼,我会等。如果等不到他们,我就登门去杀便是。”
  妇人正要说些狠话,却被她过门后半句重话也没说过的丈夫张昀怒吼道:“你给老子闭嘴!”
  浑身颤抖的剑雨楼楼主望着这个中年人,满脸苦意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来自吴家剑冢或是东越剑池?”
  仍是不见中年人如何出手,呆若木鸡的益州别驾大人就已经后仰倒去,死在当场。
  中年人依旧是没有起伏的语气,“跟吴家有点关系,与东越剑池没有关系。”
  那名益州副将惊恐道:“你真杀了益州别驾?!”
  中年人说了句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你觉得是假的也行,提醒一下,再不去请兵,你也快要死了。”
  然后那名武将带着哭腔说了句更大的笑话,战战兢兢道:“这位大侠,咱们无冤无仇,大侠你……你不能滥杀无辜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管了,大侠你在益州想杀谁就杀谁,要是不愿意亲自动手,末将帮着你杀,行不行?”
  中年人没有说话。
  他在走出吴家剑冢后,其实一直不太喜欢那座江湖,只不过这些年他的那个徒弟很喜欢,所以他才愿意对江湖人江湖事以礼相待。
  所以武评四大宗师,他邓太阿,西楚曹长卿,北凉徐凤年,北莽拓跋菩萨,其实只有他邓太阿,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所以江湖找我的麻烦,我可以不计较,但我邓太阿想要找世间人的麻烦,谁都别想躲掉。
  因此位列陆地朝仙榜首位的谢观应躲了数千里,从北方太安城躲到了南海之滨,仍是没能在他剑下躲过一死。
  就在此时,又有两名仅是起了杀心的剑雨楼供奉倒毙在地。
  六神无主的张昀看着眼前这位至今还不知道名号的中年人,无比悲怆道:“前辈,我张昀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张大椿之后,皆是罪不至死啊!”
  那个益州副将猛然惊醒,撒腿就跑,想着离开了剑雨楼后跑得越远越好,离开益州,不管要花多少银子用多少关系门路,都要前往那座蜀王府邸避难。
  中年人根本没有去看这名蜀中将领的狼狈逃离,瞥了眼剑雨楼楼主,“我说过,今天来你们剑雨楼,不是来讲道理的。”
  心如死灰的张昀问道:“难道前辈真不怕与我西蜀道官府和整个西蜀武林为敌?”
  随心所欲杀人的中年汉子笑了笑,说道:“如果陈芝豹在此,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张昀苦笑一声,握住火烛剑柄,“晚辈自知不是前辈对手,但是为剑雨楼数百年声望也好,为自己妻儿的性命也罢,都要斗胆与前辈一战。”
  不料中年人摇头道:“我今日不杀你。我徒弟说过,你张昀为人厚道素有侠名,凭这句话,你就不用死。”
  那个俊逸公子哥跪在地上,对着他爹益州别驾的尸体嚎啕大哭,“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杀我爹?!你不得好死!”
  张昀之女看到心爱男子的凄惨模样后,也是梨花带雨,蹲下身想要安慰几句,却被年轻人一把推开,“滚开,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我爹就是被你害死的!要不是你和你娘怂恿,我堂堂别驾之子,怎么会对那个无名小卒三番五次出手为难,又如何会亲自以官职请动张大椿出手伤人?!”
  张昀如遭雷击,脸色木然地转过身,看着妻子女儿,面无表情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到了这份田地,好歹要我张昀死得明明白白。”
  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再无半点平时雍容仪态,神色狰狞恐怖,厉声道:“张昀!我怎么知道那个穷小子的师父如此厉害,要怪也只能怪那姓李的年轻人故意装痴扮傻,若不是他有意隐瞒身份戏弄我们剑雨楼,我又怎会刻意阻拦他跟我们女儿的姻缘?!哈哈,我现在只后悔当时没有让张大椿那个老废物一剑杀了他!”
  张昀看着疯癫了一般的妻子,陌生而厌恶,重新转身,“前辈,我张昀能否以一死换取剑雨楼无关人等的活路?”
  中年人摇头道:“不能。”
  张昀嘴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中年人又说道:“你放心,我今日前来原本只杀张大椿一人,现在也不过是加上地上那个,以及逃离剑雨楼的益州副将,至于其他几个死人,既然是想杀我,那他们就得为自己生出杀人的念头付出代价。虽说在我看来,你妻女两人也该死,但是我徒弟从无这种想法,我不会让他感到愧疚。”
  张昀已经根本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想法。
  就像他自幼每次登楼观看那些所挂的历代剑仙图像,从来想不明白为何同样一把剑在他们手中,便可气冲斗牛,便可神仙一剑地动山摇。
  但是中年人又说道:“你们剑雨楼从今以后就不要再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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