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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林城没有任何的法律法规,和蛮荒仙域一样,这里拳头大的就是大爷,而同样大的拳头,拥有第三队正式编制的仙兵就比黑林城土生土长的修士、仙人地位更高一点。黑林城就是按照这种粗陋却阶层分明的规则,以一种畸形的形式运转着。
除开血歌剑等本命仙器,以及一枚容量不过三丈方圆的乾坤戒,殷血歌身上所有的法宝、财物都被搜刮一空,一块儿灵石都不许带到神煌战场来。
浑身上下清洁溜溜不名一文的殷血歌蹲在黑林城边缘的石柱上,静静的俯瞰着这座充斥着野性生命气息的城池。灰蒙蒙的天光下,城内的各处屋宅内传来了男女最原始的喘息和呻吟声。
在这个蛮荒、凶险的地方,死亡和出生是这里仅有的两件大事。这里的人,要么忙着去战死,要么忙着制造子孙后代。尤其是罗芳这些将脑袋时刻系在腰带上的戍兵,当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拼命的繁衍后代,力求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最后一点痕迹。
以黑林城的高死亡率来计算,一个仙人必须要在黑林城留下百多个子孙,才可能将一丝血脉繁衍下去。
就在石柱下面的一座破烂的宅院里,数十位黑林城新补充的援兵正盘坐在地上休息。只有李代儒瘫痪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呻吟着。
除开李代儒,殷血歌等五十九位新兵都是被发配来这里的罪囚,他们身上一块儿灵石的好处都没有。但是李代儒是“自愿参军”的“青年义士”,所以李代儒携带着他的全部身家来到了黑林城。
但是那个叫做老青头的老卒将李代儒毒打了一顿后,就和其他一群老卒将李代儒身上的所有财物瓜分一空。除开本命的仙器、飞剑等,李代儒身上的仙石、灵石和各种保命的丹药,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所以重伤的李代儒只能躺在地上低声的呻吟,却没有一个人去照看他一眼。
殷血歌也只是蹲在石柱上,冷漠的透过穿了七八个窟窿的屋顶,目光森冷的扫过李代儒。这种热血、热情的年轻人,不管他为了什么缘故来到这里,他就要为他自己的做所作为负责。就算是死,他也是自己找死,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干系。
深吸了一口气,殷血歌摇了摇头。
神煌战场的天地灵气驳杂而混乱,这里的天地规则凌乱而不齐全,根本没有形成完整的法则体系。所以各种仙术秘法在这里的威力会削弱许多,肉体力量和御剑刺杀,这是最常用的战斗方式。
而且这里驳杂、混乱的天地灵气也都极其的稀薄,凡人可以在这里生存,地仙以下的修士还能勉强修行,不断的增进修为。但是到了地仙境界,这里稀薄而且乱七八糟的灵气,就根本无法支撑仙人的修炼。
换言之,如果一个仙人在这里耗尽了自身的仙力,没有仙石和仙丹补充的话,他想要恢复仙力都不可能。
而且这里的土壤非常的贫瘠,比仙界的戈壁滩还要贫瘠百倍,大概就比鸿蒙本陆末法时代的戈壁滩略微好一点。黑林城的居民在城池周边开辟出了大量的农田,种植了一些奇异的类似于仙人掌一样的生命力强韧的农作物。
仙识扫过这些高有数丈的大型农作物,殷血歌发现这些农作物的块状根很是发达,而且块状根内蕴藏了大量的淀粉,可以供人食用。
但是这里的土地肥力实在是不够,一亩地能够产出的块状根大概只有三百多斤,勉强能够维持一个凡人一年的食用。而黑林城周边开辟出的农田不过五六万亩的样子,十几万人的口粮缺口,就只能依靠从一旁的地裂峡谷中狩猎妖兽得来。
一些妖兽的肉可以吃,妖兽的皮革、内丹,可以拿去神煌战场的主要城池交换各种所需。
驻守在黑林城的第三队的士兵,他们没有战事的时候,都必须轮番进入地裂峡谷狩猎,为黑林城的平民百姓提供口粮——这是第三队的士兵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使命,所有人都认可了这无形的责任。
因为黑林城的所有子民,都是第三队的前辈们留下的子嗣。现在的第三队的士卒们,他们或许会陨落在神煌战场,但是他们的子孙会继续在黑林城繁衍生息,现在的士卒们照顾前辈们的子嗣,而后来的那些士卒,则会承担起照顾、保卫他们的子嗣的责任。
殷血歌绕着黑林城转了几圈,他大致弄清的情况就是这样。
挥了挥手,将面前的一缕黑烟驱散开,殷血歌皱起了眉头。这里的天地灵气如此的稀薄而且混乱驳杂不提,四周地面还不会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毒烟毒气,对于殷血歌而言,这些毒烟毒气没什么杀伤力,但是那刺鼻古怪的气味,却让人恶心得难受。
这里可真不是居住的好地方。殷血歌突然庆幸,他没有让幽泉跟着自己来这里。条件这么恶劣的鬼地方,可不适合幽泉那娇滴滴的小丫头长时间的居住。
石柱下面传来了脚步声,刚刚在传送阵那里,用暴力教训了李代儒一顿,将他身上所有私人财产全部洗劫一空的老青头拎着一个破烂的瓦罐走进了新兵们居住的宅子。他大步走到了李代儒的身边,将瓦罐里粘稠的药汁在他身上涂抹了一遍,然后将剩下的半罐药汁强行倒进了他的嘴里。
药汁很烫,而且那药汁的味道极其刺鼻,隔开百多丈远,殷血歌都闻到了一股酸溜溜而且辛辣刺鼻的臭味。可想而知这药汁的刺激性有多强,药汁涂抹在李代儒的身上,痛得李代儒嘶声惨嚎,犹如杀猪一样不断的惨叫着。
老青头一言不发的将药汁涂抹到了李代儒的全身,然后将药汁强行灌了下去。他又狠狠的在李代儒的屁股上踹了两脚,朝四周骚动的新兵们冷哼了一声:“看什么看?黑林城有黑林城的规矩,这里又不是土匪窝。自家的兄弟受伤了,怎么也要有个人给他照看一下。”
狠狠的在李代儒的脑袋上跺了一脚,将李代儒一脚踹得昏了过去,老青头厉声冷喝道:“记住了,谁敢坏规矩,谁就得挨教训。但是谁受伤了,大家就得照看受伤的兄弟。这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黑林城没这么虚伪的做法。我刚才说的,只是让你们知道,怎么样才能在这里活下去,活得久一点。”
被押送来神煌战场的援兵们,九成九都是在仙界犯了事情的罪囚,其中不乏各种阴狠毒辣、作恶多端的角色。但是越是这样的人,他们的生存经验就越丰富,他们越是明白好歹、知道厉害。
听到老青头的一番呵斥,这些新兵纷纷向老青头拱手为礼,他们确实将老青头的一番话记在了心里。
拎着个破瓦罐,老青头摇摇摆摆的走出了新兵们的宅子,抬头向蹲在石柱上的殷血歌望了一眼。
殷血歌笑着举起手向老青头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蹲在石柱上,静静的俯瞰着黑林城。神煌战场没有日夜之分,没有太阳月亮,这里的光线时刻都是朦朦胧胧的,好似黄昏那时候的景象。
老青头点了点头,吧嗒了一下嘴,双手背在身后,拎着那破瓦罐,就好像乡间的老农一样,一步一摇的哼着山歌小调,慢悠悠的向着前面一条街的一栋破烂青楼走了过去。看他这模样,谁能想到,他是一个天仙九品的高手?
第二日一大早。
在神煌战场,没办法分出白天黑夜。这里沿用的,是仙界的标准计时。在黑林城的正中,有一根黑色的石柱,上面有一轮光幕闪烁,显示着现在是仙界的某年某月某日的几时几分。
所以一大早的时候,殷血歌等六十位新兵就来到了黑林城的校场集中。被老青头打成重伤,现在还有点鼻青脸肿的李代儒也爬了起来,摇摇摆摆的跟在了众人身后。虽然已经挨了教训,但是李代儒的眸子里依旧闪耀着热血青年特有的光芒,很是愤怒的瞪着罗芳和老青头等人。
或许在他看来,罗芳这个队长和老青头这样的老卒,都是神煌战场邪恶势力的代表。而他李代儒,是承担着某些责任,前来神煌战场维护法度、匡正军纪的主角吧?
反正殷血歌看到李代儒眸子里的坚定和热情,看到他咬牙绷紧面孔的模样,就只是在默默的祈祷,希望罗芳不要把自己和李代儒分成一组。
校场上稀稀拉拉的站着百多位老卒,这些人嘻嘻哈哈的指点着殷血歌等人,评点着他们的身手、猜测着他们的来历。甚至有人就地坐庄开赌,下注押殷血歌他们当中谁能活得更久。
校场上还站着两千多名修士。
这些人的实力从元婴境一直到不离境不等,他们都是黑林城土生土长的修士。
但是他们修炼到不离境就已经是顶天了。因为他们是按照仙界的修炼法门一路修炼上来,在神煌战场这个天地法则都没有演绎完全的地方,他们根本不可能迎来天劫衍化仙体成就仙人正果。
这些土生土长的修士,他们只能和驻守在这里的仙人一样杀敌立功建立功勋。一旦他们积累了足够的功勋,他们就有机会乘坐帝喾舰返回仙界,在那里迎来天劫,成为一个真正的仙人。
当然,这样的机会极其稀少。起码最近五百年来,黑林城还没有这样的幸运儿。
对仙庭的高层而言,这些土生土长的修士都是罪囚的后裔,他们天生就有原罪。这些天生的罪人,他们想要换取一个前往仙界的机会,需要的功勋值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往往好几代人的努力,或许只能换来一个机会。
这些修士就是第三队的辅兵,在很多时候,他们承担各种危险的工作,死亡率远比正兵高出数倍不止。
等得新兵们到齐了,罗芳揉了揉腰眼,懒洋洋的哼了一声:“好了,都到了吧?还是老规矩,分成十队,每个队自行编组,带着娃娃们去狩猎。一个月的时间,看你们能带回多少猎物。收获最多的那一队,可以得到十块仙石,一百块灵石,以及……三颗九劫化毒丹。”
殷血歌眸子里精光微微一闪,在神煌战场,十块仙石可是极其有价值的。而那些老卒和新兵们也同时喧哗起来,三颗九劫化毒丹,在神煌战场这破地方,这种强力解毒灵丹,可是保命的好玩意儿。
站在殷血歌身边不远处的李代儒突然跳着脚咆哮起来:“九劫化毒丹,那是我的丹药。”
罗芳手指一挑,一道厉风呼啸而来,将李代儒打得口吐鲜血飞了出去。李代儒翻着白眼摔在地上,身体重重的抽搐几下,就再一次的昏迷了过去。
罗芳嘻嘻哈哈的笑着:“老子前些日子新纳的两个小妾,够火辣的。老子堂堂金仙啊,腰杆都快断掉了。啧啧,够劲儿,够味儿。哈哈哈,这小子叫什么来着?第一次狩猎就无故缺席,记大过一次。”
老青头等一众老卒纷纷大笑了起来,各种粉色的调侃之词犹如潮水一样向罗芳涌了过去。
更有甚者,几个生得牛高马大,周身煞气袭人的天仙更是叫嚣起来:“头儿,你老了,身板不行了,几个新嫂子,让我们帮你照顾吧!啊,哈哈哈!”
罗芳朝着这些胆大的老卒一通破口大骂,飞起几脚就朝他们的屁股踹了过去。几个拎着重斧大刀的老卒急忙转身就跑,一时间校场上乌烟瘴气的闹了个鸡犬不宁。
无论是老卒还是新兵,都没人多看李代儒一眼。
这种吃了苦头教训还不明白事理的小家伙,活着也就是浪费粮食,还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都还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