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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翼横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是因为他确实不懂情爱纠葛的关节所在,他只是觉得让其中一方疏远离开便是别情去恋的应有之宜,而离火鸦圣以降妖伏魔为己任,有此大节所在,自然是可义无反顾的了。
霎时间,池棠心内一动,胸中隐隐涌起一股热意。娇俏可惜的师妹固然是令自己心存眷恋,可比较起来,那孤媚冷艳的灵风却偏偏更令他感到了难以自持的吸引力,从私心本意来说,当真要在两位佳人中选一位的话,池棠几乎毫不犹豫的便会选灵风。当下所心烦意乱的,无非便是与董瑶结情于先,于道德礼法上来说,义所不为而已。然而现在,他忽然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何不借此顺水推舟,就让师妹与那心性未开又对她大有好感的妖王在一起,明面上看,是自己为了妖王的改恶从善而毅然决然的选择舍小爱从大义,岂非顺理成章?暗地里,自己再与灵风厮守一处,也显得另有曲衷,旁人自不会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了。
也不知怎生被蒙蔽了心智,池棠几乎就想点头应允。
董瑶“嘤”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倒没注意池棠思忖的神情,她只是觉得委屈,凭什么被那相貌粗陋的胡人看上了,这边厢便定要从他所好?自家的情事自己也做不得主么?
池棠浑身震了震,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这嘤咛一泣不啻于洪钟大吕,直敲击在他心门之上。池棠啊池棠,你便只想着自己如何保得名声,济得私欲,却全不顾师妹对你如何情真意切,不离不弃,此等龌龊心思,还当不当得堂堂男儿?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虚伪和自私,惭愧得满面通红。
再看那董瑶,梨花带雨,香睑凝珠,柳姿敛玉,楚楚可怜,池棠自惭之意旋即被满腔柔情所掩,忽的挺直身躯,双目炯炯直视翼横卫:“师妹垂青,池某虽知不配却也不敢有负。惶恐激感,不语海誓山盟之虚言,却有生死不渝之真情,举案齐眉或有时,琴瑟和鸣亦可期,岂有拱手相奉,成他人之美的道理?”
池棠这番话说的毫无停顿,尤其是先前那心猿意马的踟蹰更令他的语气透出了坚定之意,董瑶又惊又喜,轻噫了一声,生生怔住了。
池婧欢笑喝彩,还大感快意的在池棠胸前打了一记,这才是她那豪烈果决的海棠哥,早些对自家小嫂子说出这番话来,又哪来那许多好事多磨的无依心曲?
晓佩笑逐颜开,凑到董瑶耳边,轻轻道:“那日在长江船上,你对我说甚的来?能有什么情话儿比刚才这些言语更动听的?”
“娘妈皮的,我就说嘛,那天你俩说的悄悄话还不让老子听呢!”无食在董瑶身后窜了出来,流着口水挤眉弄眼的大呼小叫,却被董瑶害羞的赏了一个爆栗,无食忽怔,眉飞色舞的神情一时僵滞。
姬尧目中光芒闪烁,他的心情像无食一样,既为池棠和董瑶而欢喜,却也因为想起了逝去的师兄们而有些黯然神伤。姬念笙淡淡一笑,摸了摸姬尧的小脑袋,意示安慰,目光却转到了翼横卫身上。
翼横卫愕然了半晌,君子舍生取义的道理他明白,既然连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为什么男女之间的情爱就那么难以割舍呢?这个离火鸦圣当真不怕惹恼了吾王,让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董瑶深深望着池棠,眼波盈盈,她好像又看到了在那一天像天神一般伫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在经过了这么久并不完全踏实的等待之后,她终于等到了池师兄最明确的回答,曾经的忧心忐忑尽作烟消云散,微微向池棠身边一倾,她想靠在他的肩头,感受那份宽厚坚实的温暖。
伸手轻揽,双影相依,池棠狠狠舒出一口长气。一直压在心头的烦乱心事竟就此豁然而解,努力使自己不再想起灵风的倩影,比起那种撩动心肠的思慕,还是珍惜眼前伊人更为重要。大丈夫当取则取,当舍则舍,很惭愧自己非要经过一场内心深处难以为人道的挣扎之后才能真正明白。
突然间,紫光翻旋,玄风鼓荡,像是骤然而起的刺骨寒流冲散了室中刚刚泛起的和煦暖意。
“我提醒过你们,不要刺激到吾王。”翼横卫冷冷的道。
第078章 痴儿
日头微微偏出了中天,距离盛香居甫遭大乱,人群争相奔走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峨冠博带的慕萤仿佛朦胧的虚形就在半里开外的草木枝叶间若隐若现,却在又一次看见紫光大盛并感觉到玄风翻旋之后,冲着地面露出了一张惊骇煞白的脸。
“这回确认无误,是……是……”
“你我都知道那是谁。”声音从地底传出,轻微的好像鼹鼠在窸窣响动。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慕萤很少会有这种张皇失措的表情,只除非遇上了生死交关的紧要时分,但现在的发现并不亚于这种紧张关头。
“什么怎么办?”碎雪轻耸,小胡子的精瘦男人面沉若水的从地底钻出,身上离奇的没有沾上半分泥雪土污,“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替谁效命,曾经的虻山王再现世间并不是我们方寸大乱的理由。再说了,虻山王,现在还有虻山么?”
慕萤一脸错愕:“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吾王不是被大力将军害死了么?”
陷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是在感受那远远飘传而来的玄灵气息,听见慕萤所语,他又不禁冷笑:“你还真相信虻山王是被大力将军害死的?”
“当然不信,只不过成王败寇,骐骥王终归是成功了。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我只是惊奇于何以吾王不仅没死,又是为何在此处现身的。”
“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称谓,澜沧王恐怕不是很喜欢你这种顾念旧主的言辞。”
慕萤整个身体像是从枝叶间剥离开来,在轻盈落地的同时现出了实形,他在苦笑:“啊,虻山吾王、骐骥王,还有澜沧王,忽然觉得这天下的王怎么那么多。”
陷地没有理会慕萤的感叹,淡淡瞥了远方的紫光一眼:“新王总是取代旧王而生,而旧王则往往被证明是失败者。虻山王无论是不是死里逃生,但既然他落魄于此地,那就证明他的力量并不足以依靠,况且我不认为他还能有什么复苏的机会,那边可是有三大高手在看着他。”
对此,慕萤没有异议,池棠和姬念笙掠空而至的光华身影尽落在他的眼里,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来路,但他也能清晰的感应到这两人强横的实力,以虻山妖王尚未甦醒之身,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在盛香居里还有朱玥那若有若无的清灵罡气,也使慕萤清楚这不明来历的另一位高手也同样足以震慑当场,放着这三大高手在彼,虻山王又岂有脱出之理?
“相比较之下,还是跟从澜沧王更务实些,虻山没了,我们就是无处容身的孤魂野鬼,与其被那些同侪族类视为异己,还不如凡世红尘干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我知道你,你不就是想着出人头地么?以前无从施展抱负,现在却是最好的机会。”陷地神态幽幽地说道。
类似的论调慕萤曾在白狐那支异灵军中听过,恍惚间便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不过他也很意外何以陷地竟会对虻山妖王的现身表现得如此淡然若常,而听他的语气间也大有与自己相同的郁郁不得志之意。
“我从不想做一个只知唯唯诺诺,但求饱食终日的妖灵,这一点上,我和你一样。”陷地对慕萤笑了笑,慕萤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一个是虻山素来不被重视,只作为工具利用的慕枫小妖;一个是自诩一身才学,却总得不到脱颖而出机会的斥候蛾精。故族虻山的兴亡,现在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想明白了这一节,原先在慕萤心底那种对虻山妖王根深蒂固的敬畏之情渐渐也变得淡了,他的神情也恢复了从容:“那就把这虻山王出现的消息回报给澜沧王,看澜沧王如何处断。”
“急什么?看个明明白白的再回报澜沧王不迟。”陷地对慕萤做了个隐身的示意,本来只是对人间剑客的反监视之举,谁能想到会碰上这么千载难逢的奇遇,自然是要弄清楚了来龙去脉的。
……
远远的,草丛间轻轻一动,一只灰色的兔子被一双手轻柔的抱起,须臾间消隐不见。
……
年轻胡人圆睁着极尽委屈的双眼,灰蒙蒙的眼眸竟透出了一层晶亮的荧光,高凸的额头微微颤动,身后紫气汹涌如潮,就像一只开屏怒放的孔雀。他指着池棠与董瑶相依相偎的身影,声音竟有些哆嗦:“放……放手!”
似乎是真的刺激到了他,心结解开的池棠倒变得坦然,说不得,既然绝不可能将身畔伊人拱手相奉,那就用另一种方式来让他死心罢。全盛之时的鳞神妖王,自己单身一人不是对手,但眼前的妖王最多不过昔年三四成功力,又兼神智未开,池棠自信还是能对付得了的,而且还有前裂渊王朱玥和姬念笙在,无论如何也不致大败亏输。
池棠轻轻推开董瑶,火鸦神力在体内蕴积,手也摸到了云龙剑柄之上,剑身嗡嗡震响,正是一触即发之兆。
董瑶早已心花怒放,欢喜之下不合那年轻胡人又是横插一脚,这下大小姐脾气再也按捺不住,哪管那年轻胡人是什么来头,情绪激发,纤手恨恨一指,嗓音清亮的骂了出来:“你这个人讨不讨厌?我自与师兄相好,却干你什么事?本姑娘就是不欢喜你,不要看你,你能怎么样?你若再来混搅,本姑娘便老大耳刮子抽你信不信?”
也是董瑶大家闺秀出身,饶是混迹了这许久江湖时日,也骂不出什么污言秽语,语气三分像风盈秀,七分倒像大小姐使性子,不过看她黛眉微耸,银牙恨咬的神情,也算是极为少见的勃然大怒了。
骂的还算斯文,可古往今来,又曾有过谁人敢在妖王面前这般戟指戳鼻开口大骂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池棠更是心中一紧,急忙挡在董瑶身前,谨防妖王暴起发难。
年轻胡人瞠然而视,面上五官像泄了气的蒸饼挤到了一起,脸一苦,忽然嚎啕大哭起来。霎时间紫光消散,玄风尽逝,只剩下满室的哭声激荡。
众人全都愣住了,他们想到了无数种骤雨雷霆的场面,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个凶戾之态方显的妖王竟然会因为董瑶一句话,就哭得像个伤心欲绝的孩子。
翼横卫慌了手脚,出现这种情形显然也在他预料之外,阴冷的表情顿时变得急切而茫然,想要上前安慰,口中不住的道:“主人,主人,不哭,不哭了啊。”
这一回,朱玥却没有阻止翼横卫,而是放过他,看着他拍着年轻胡人的后背,年轻胡人双手捂面,哭声越发响亮,翼横卫的安慰不起任何作用。
“这位姑娘,还是你让他别哭了,哄几句,就当是哄小孩子。再这样哭下去,可把耳朵都震聋了。”朱玥对董瑶眨眨眼,脸上尽是笑意。
“我?我为什么要……”董瑶大为疑惑,她也没想到一句话下来,对方就这般哭天抢地,既感意外,又有些拉不下脸面,一时有些犹豫。
“我小时候,也喜欢过邻家的姐姐,这种喜欢谈不上什么男欢女爱,便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之意,只觉得那姐姐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欢,于是呢?那位姐姐对我说的任何话,在我耳中都成了御旨纶音,她要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