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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妤没说下去,谈未然懂她担心什么,凝视身陷狼群中的燕独舞,思绪飞转。
苏宜遇害后,燕独舞一发呆就是几个月,可以说过了一段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进食的恍恍惚惚的日子。然后,才渐渐有一定好转,至少清醒了不少,不再浑浑噩噩度日了。
只可惜,大家高兴得太早。逐步清醒过来的燕独舞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像是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常常就这么独自一个溜出去杀妖兽,不要内丹,不要材料,单单为杀而杀,像是发泄,更像是自我折磨!若不是有林子妤和唐昕云轮流暗中保护,怕是早就出事了。
像今天这种激怒得妖兽来围攻的情况,早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不知何时来到的许存真在一旁插话:“苏宜过世两年了吧,唉,她怎么还是一直走不出来。”
这话不是抱怨与责备,而是惋惜和心疼。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对燕独舞的一次非常重大的打击,她是北燕公主,最是受宠不过,除了被谈未然欺负过,可以说从没受过委屈与挫折,突然一下发生苏宜遇难,自己又曾被人贩子抓去差点卖掉等阴暗遭遇。
当时她虽是凭着一股子倔强咬牙挺了过来,挺到大家来营救。可那纯粹是她骨子里的执拗,不代表她本人事后可以泰然自若,难怪一度险些崩溃,因此一蹶不振也不奇怪。
经历挫折与打击,从此一蹶不振,甚至成为精神上的废人,这样的事各家各派历史上从来都发生过无数次,古往今来毁过无数天才。
只是这种事发生在身边,燕独舞的自我封闭,就使人心痛,看着揪心。
包括最不喜欢燕独舞的唐昕云人在内,众人对她的不喜与偏见等观感。这两年来,随之常常目睹着她的自我封闭,都渐渐有了不小改观。
一来苏宜遇害,大家对苏宜的感情不少都转移到了她生前最疼爱的这个弟子身上。
再者看到她自我折磨的模样,实在不忍。
“嗷呜,嗷呜……”阵阵让人不忍心的狼嚎声不绝,可惜,大家都知道这画皮狼狈是个什么玩意,不会轻易被坑。
随着唐昕云和柳乘风加入战斗,没一会,周大鹏等人也都匆匆赶来加入战斗,画皮狼狈终于渐渐不敌。
谈未然几人都没出手,林子妤看了燕独舞一眼,叹了口气:“过阵子,我打算回青弥城一趟,把陆志远带来认认地方,见见大家。她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昕云可照看不住她。”
“她平素有些惹人厌,有时候我也不大喜欢她。不过相处久了,就知她人其实很……”燕独舞很特别,特别到林子妤都没法找到准确的词来描述:“总之,她很好,她人很好,只是不会表达。”顿了顿,祈求的目光扫过许存真:“老祖,你有办法吗。”
许存真苦笑,遇上这种事,谁都没办法。
沉寂了半晌,谈未然突然道:“我来试试吧。”
“成败再说。至少,首先我不可以丢开她不管。”
或许只有试一试了。林子妤正感到心力交瘁,许存真忽然沉吟道:“我记得,苏宜说过,燕独舞除了她家里人,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你。”
“你应该试一试,说不定有效果!”
……
黄昏时,夕阳如血,染遍大半个天空。
午时杀得画皮狼狈逃窜的众人一并去吃饭,凑在一起说刚才的战斗,谈笑风生。王铁心事重重走在后头,走过一地,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是最近一两来燕独舞平时喜欢一个人待着的地方。每次走过,他总会看一眼,或者几眼。
那里树林茂密,可没有燕独舞的身影。
也许是打累了,去休憩了,王铁安慰自己。他想帮燕独舞,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看见燕独舞那个自己变着法子折磨自己的情形,大家都心痛。
大师傅是从外面请来的,最拿手的就是用灵米灵菜做饭菜的,一如既往的美味进入王铁口中,却如同嚼蜡。当他听到周大鹏说谈未然正在帮燕独舞的时候,坐不住了,立刻放下饭碗问清位置,拔腿狂奔。
刚赶到半山腰,就隔了数里见到山脚下的谈未然跟燕独舞不知道说了什么,活动了一下手腕,猛然一拳轰中燕独舞,顿时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不知是否这一拳的威势太猛,王铁的心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你……”
正在坡顶茂密树林里的许存真刚听到刚听到他吐出一个字,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之前:“这是在帮燕独舞,莫打扰他们。”
你们一定是想多了,哪有这么帮人的,王铁张口结舌。
唐昕云东转西转悄悄出现,拽了拽王铁:“别吵,虽然老幺的做法很怪,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他应该是在帮燕独舞。”
应……该?王铁残念。原来连你们都不敢肯定呀,他顿时想哭。
只见几里外的谈未然大步流星,面带冷峻来到燕独舞之前,再是一拳扎扎实实打中其腹部。
燕独舞犹如一头刚学会飞的飞虾,狠狠撞在地面,裹得全身泥沙。
第779章 为!什!么!打!我!
是他!
燕独舞两眼发直,迷惘地看谈未然走过来,再一次举起拳头,轰!
砰砰!燕独舞顿时像是一颗被打出去的炮弹,笔直地一路撞击,金身乃至内甲,甚至她自己肉身的力量将树木和石块撞击得碎裂。
旋即,嘭的一下落在地上,宛如犁田一样,生生给拖出十余丈。然后,被一堆泥土掩住半边头和脸,灌了不少进耳中。
为什么打我?
她晃晃脑袋,打算把眼前的“幻觉”给甩出脑海。对她来说,希望一切都是幻觉,时间是幻觉,其实没过两三年。别的都是假的,最好……最好连师父的死,也是幻觉。
也许,期待着一闭眼再一睁眼,就会发现原来自己和师父还在北燕,还没有出发来宗门。
有时想得太多,反而有些难以辨识真实和虚幻了。
就像现在,足足挨了谈未然三拳,久违的痛感蔓延全身。在真实和虚幻之间过渡,并摇摆不定的她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谈未然是真的,她被揍也是真的,现在不是在北燕,是在天行宗。
师父的死……也是真的?
那事十分之遥远,像是过了很多很多年,渺小得随时都可以忘却了,但又总那么清晰的钉在她的内心,烙在心上。
头好疼啊!她的太阳穴突突地猛跳,像是有什么快要挣脱脑袋的桎梏,冲出去。
痛苦的她没看见,谈未然又一次来到她身前,打量着她,狠狠一拳轰得她飞到天空中。这时,肚中五脏六腑翻腾,仿佛昨日前日吃掉的东西,全都从嘴里,从鼻子里一泻千里,那种火辣辣的难受终于让她回到真实。
师父死了……
但这一回,她还没来得及为此痛苦,又被谈未然一拳打得狂飙八十丈,狠狠地如流星般砸在大地上。
不知是燕独舞内心的渴望,还是她的哀恸,令得她一再想到师父的时候,总是会恍惚那么一下。在“对,师父死了”的真实和“胡说,其实师父好着呢”的虚幻之间分不出真假,就犹如自动进入了自我构建的一个精神囚牢里。
接下来,她再没有机会摧残自己。
因为,谈未然在用他的拳头用真实的方式,摧残着她,让她无法构建那个精神囚牢。
一拳,又一拳!
硬桥硬马,拳拳到肉,打中会最大产生痛楚的位置,每一拳都让痛楚在她的身体上蔓延,让真实在她身上扩散。有那么一两拳,甚至让她觉得肋骨都被砸断了那么一两根。
渐渐地,勾起了她心中的记忆。这痛,这气愤,是如此之似曾相识。对了,是什么时候经历过,发生过?
那是十多年前,刚偷偷的甩掉家中护卫,没按计划回家,而是到了小不周山和师父会合。她记得师父很焦虑,十分悲伤,对了,是为了宗门。
那个什么宗门,有什么大不了的……处于穷乡僻壤,哪有北燕好,要什么有什么。
可,北燕再好,宗门才是宗门啊。
然后,就遇上那个“可恶的可恨的可气的谈未然”!
再后来,她被那个可恨可恶可气的谈未然给打了。
同样拳拳到肉,同样毫不留情。她怎么可能连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同门”都打不过!
身体的痛,内心的伤,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一霎燕独舞的记忆前所未有之清楚,仿佛历史和现在完全重叠在一起,一切的痛都是在同样位置的蔓延扩散,所有的怒火一如当年一样激扬!
过去和现在交汇,并重叠在一块,不可遏制的怒火在心底燃烧。一种名叫执拗叫倔强的东西,仿佛从骨髓里,从灵魂里滋生出来,为她灌注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勇气。
当所有的一切凝聚在内心,像火山一样踊跃着沸腾着,直到终于澎湃喷薄,把轰向她腹部的一拳格挡住。
燕独舞一双美目怒睁,怒火犹如实质,飙升出一种强悍而又不服输的顽强斗志与气质,双掌凝出拳魄结实撼中谈未然胸膛:
“为!什!么!打!我!”
谈未然浑身一震,胸膛的空气都被悉数震了出来,刚一声咳嗽,就看到燕独舞的眼睛。这是一双曾经秀气而漂亮的眼睛,过去两年只有阴霾,麻木,像是没有波澜的死水,在里面找不到一丝一毫曾经属于她的活力与灵性。
此刻,这双眼睛里两年来第一次出现有了情绪有了活力的眼神!
他犹如炮弹轰飞,同时,却笑了。
砰!刚一坠地,谈未然连翻身都来不及,便察觉狂飙的气息,头也不回地反转手臂。顿时,与愤怒的燕独舞挥来的一掌轰了个正着。
轰鸣声里,饱含怒火的一个字被吐出:“谈!”
两人猛然一震,燕独舞一声闷哼就如断了线一般倒飞。同时,谈未然犹如一只大犁,深深在大地上犁出一条长达数十丈的沟壑。埋在土堆里的谈未然刚把泥土从身上震飞,就有感而发的在内心无奈一叹:“真讨厌这种身法厉害的人啊。”
一样被各自震飞,他几乎只来得及做一个回身的动作,刚飞走的燕独舞却已出现在眼前了,她的双眼犹如在喷火:“……未!”
来吧,来就来吧!谈未然气息震爆,吹动四面八方沙尘滚滚,几乎同时,一拳向着从天而降的燕独舞轰击……
噗!竟然……落空!
犹如打在空处,这是?电光火石的刹那,谈未然灵台一片清明,他想到了。
镜花手!幻象!
该死!
“……然!”燕独舞吐出的第三个字在非常近距离的地方响起。
一掌按在谈未然后心,爆发的力量几乎使他险些当场狂喷鲜血。他若然不是有十重金身这种强悍防御,只怕这一下就足矣要了他的命。或者说,足以要了任何没有防御准备的天才的性命。
金身并非万能,如此近距离的一掌,天底下再好的金身,也不可能拦截下全部。能拦下七成的,便是一流,能截下八成的,便是顶尖,像十重金身这般能拦下九成的,便只有法则功法。这,正是近战凶险的另一个因素。
纵然金身强悍,这一击仍打得谈未然像是被击中的棒球一样,根本身不由己地往天上飞将出去。
王铁等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老幺,老幺居然被打得暂时还不了手……一定是幻觉吧。难道,被打一顿就可以爆发?”想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