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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吃光他们了,开心么?”
半仰着头,小小的道士背对着井口,不知在和谁倾诉,他不再笑了,而是无声地留下一行泪痕。
赵家女孩的魂魄早已经消散,她已经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疲惫的身影离开了井口,走向廖九鸣的大院。
飞天蜈蚣终于被杀掉,虽然付出了双臂的代价,徐言倒是觉得很值,如果梅三娘还没死,那就更值了。
踉跄着撞开屋门,徐言看到梅三娘已经瘫倒在地,浑身颤抖,满头大汗,姣好的脸庞上更是充满了痛苦。
“三姐,三姐!”
徐言大声地呼喊着,神色一片焦急,用无力的双手轻轻摇晃着对方。
“小道士……”
梅三娘勉强睁开眼睛,她听到廖九鸣冲出屋外的响动之际就疼昏了过去,这时候被晃醒。
看到徐言活着出现在眼前,女子痛苦的脸色变得开心了起来,虚弱地说道:“你没死就好,走吧,不用管三姐,我留在这,陪着小城……”
“为什么吃那些饭菜?”徐言带着万般不解。
“我不吃,他会生疑……”
女子虚弱的回答,徐言一听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虽然梅三娘基本不吃后厨做的饭菜,可昨天是中秋,整个匪寨都在畅饮,烤羊的味道又极香,想必是廖九鸣夹给梅三娘的羊肉,如果不吃的话,必定会让对方生出疑心,为了报仇,明知肉里有剧毒,梅三娘仍旧吃了下去。
她吃得极少,这才挺了一夜,可是几口的羊肉,一样能毒杀一个大活人,如果再等个半天,梅三娘也要魂归地府了。
世上的毒物都有解除的方法,只是徐言并没有解药,不是他不想配出来解毒的药剂,而是手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草药。
想要解除钩吻与惺蜈草混合的剧毒,需要至少上百种药材来调配解药,别说小村小镇,即便是大城镇的药铺里也未必能找得齐全。
现在是没办法解毒了,不过徐言却有办法缓解毒发的时间。
“三姐,我背你,快上来,再晚就真没救了!”
费了好大的劲,两只手几乎动不了的徐言这才背起了并没比他高出多少的女子,没等离开屋子,梅三娘强撑着指了指东墙的方向,道:“那里有个东西,廖九鸣成天带在身上,一年能放在暗格里几次,一定……一定要带走!”
第50章 木盒
在梅三娘的指点下,徐言找到了墙壁上的暗格,费了半天力气才用无力的手臂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楠木盒子,比他的手掌都小,看起来十分精致。
梅三娘所说的东西就在盒子里,不过徐言是不想看了,揣进怀里,背着女子离开了院落,从后方的菜园离开了这处匪寨。
不多时,踉跄的身影背着梅三娘消失在莽莽山岭之间。
天光大亮,安静的山寨里东倒西歪着无数尸体,现在还没有尸气,很快,这片山寨将会成为野兽们进食的乐园。
祁元山的山脚下,一队足有数百人的队伍正在缓慢地接近。
这些人是永宁镇的衙役和捕快,为首之人跨马擎刀,看起来威风凛凛,只是一脸的苦相,他身后跟着的数百差役更是龇牙咧嘴,心中暗骂着自己的长官接下的这次苦差事。
衙役和捕快就是用来维护城镇的,抓个毛贼,揍个地痞之类才是他们的本职,剿匪管他们什么事,那应该是各地驻军的责任,再说了元山匪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前年的时候另一座城镇的官府曾经派遣两百捕快加上三百多衙役进山围剿,去的时候是五百人,回来的时候连一百人都不剩了。
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匪,这些官兵们拖家带口的,拼命的事谁也不想干。
“王捕头,您老能不能快些,这都好多天了,我那可怜的女儿也不知是死是活呦。”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胖员外,此时满头大汗,一边催促着马上的王捕头,一边焦急地四处打量,寻找着元山寨的踪迹,跟在胖员外身后的还有近百名护院。
“赵员外莫急,剿匪事关重大,如果不弄清匪人的数量和老巢,贸然出击可绝非上策,我们要做到知己知彼才是。”
马上的王捕头依旧慢吞吞的催马而行,让他王捕头擒贼可以,剿匪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元山匪有多凶,混白道的捕头能没有耳闻么,要不是知县大人受不了赵员外整天在衙门里哭求,也不会派出这数百人的衙役和捕快。
说是剿匪,在王捕头的心里,这次带人进山不过是探路,只要探清元山寨的确切地点就算大功告成,到时候回去交差也就是了,知县会上报朝廷,至于朝廷拨出哪路大军来进攻元山寨,可就不管他王捕头的事了。
明哲保身的手段,这群捕头乃至知县可全都深谐其道。
王捕头倒是谨慎,自从进山就走走停停,每过一个山包都要派出手下探路,确定没有危险他才会继续行军。
他不急,一旁的赵员外急得满头是汗,不断的催促,就这样,一群五六百人的队伍拖拖拉拉,从早上进山,直到晌午才远远地看到了元山寨的影子。
“大人,山寨里没有动静。”
探路的捕快摸到了山寨边缘,没敢进去就跑了回来,禀报着他打探到的消息,就是没有动静。
“没动静?”
王捕头翻身下马,隔着老远手搭凉棚观望,他看不清山寨里有没有人,不过再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了。
“捕头大人,下令攻山吧。”赵员外在一旁急得直搓手,眼看着匪寨就在眼前,他是越发焦急了起来。
“偌大的山寨,声息皆无,必定有诈。”王捕头装模装样地说道:“贸然攻山可不妥,不妥啊。”
轰隆隆!
王捕头刚想给身旁的赵员外讲一讲兵家大忌,在拖上一阵儿他就要回去了,正在这时,山岭的另一侧忽然地动山摇了起来,无数飞鸟被惊飞,仿佛林中出现了兽群一样。
几百人的队伍被逐渐接近的响动吓得魂飞天外,不用上官吩咐,齐齐地掉头就逃,那动作好像演练了千百遍一样居然整齐划一,包括王捕头在内,这群本该是护佑百姓的衙役捕快,扔下赵员外,头也不回地冲向山外。
赵员外已经被官差的举动给吓傻了,等他回过神儿也准备逃跑的时候,一侧的山林里忽然冲出了一匹战马,随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整整五百铁骑!
浑身都埋在铁甲中的骑兵,刚一出现立刻冲向元山寨,飞马过后,简易的寨墙被踏成了烂泥,那些骑士一个个刀出鞘弓上弦,五百铁骑犹如五百修罗一样满身的杀气。
跑出老远的王捕头幸好回头看了一眼,当他认出那群骑兵并非山匪而是边军装束之后这才稳下心来,急忙收拢溃散的部下,然后带头冲向山寨。
有边军开路,元山寨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种功劳不捡白不捡。
当一群未战先溃的衰兵折返而回冲进山寨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让他们惊诧莫名。
五百铁骑安然未动,仍旧保持着冲锋的队形,在铁骑的前方,则是漫山遍野的尸体,上千名元山匪一个个佝偻着身子,死相及其恐怖,不但口眼歪斜,眼睛瞪出来的更不在少数。
“将军,是毒杀。”
五百铁骑的最前方,有提刀的探马来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位已经切开了十几具尸体,无一例外的都是流出黑血。
“毒杀?”
为首的将军摘下面甲,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正是程昱的三儿子,边军副将程羽,他皱了皱眉,吩咐道:“搜索山寨,给我找一个小道士的尸体,看到有活的也一并带来。”
喏!
轰然称喏,五百铁骑策马而出,开始梳理整个山寨,小半个时辰之后,骑兵陆续归来,无一例外的全都两手空空。
“将军,一千一百多元山匪,没有一个活口。”
“将军,没有找到身穿道袍的少年。”
听着手下的回报,程羽的眉峰皱得更紧,不远处的王捕头本想上前打个招呼,远远地看到程羽的脸色,这位永宁镇的捕头愣是没敢过来。
“一次毒杀千人,好大的手笔啊。”程羽冷冷地低语着:“好狠辣的心机!”
到底是谁毒杀了元山寨,程羽不知道,不过能做到一次毒杀整个元山寨的人,必然是元山寨内部出现了分歧所致,如果是外人出手,除非是修行者,否则的话,寻常的先天武者是无法做到一次击杀上千人的。
没有找到救过父亲性命的那个小道士,程羽有些遗憾,好在没人见到有穿道袍的尸体,既然如此,那小道士应该还活着才是。
拨马而行,程羽吩咐一声回营,当先离开了遍布尸体的山寨,五百铁骑紧随其后。
有那么一瞬间,程羽的脑海里将小道士这三个字眼与毒杀千人的黑手联系在了一起,可是下一刻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不是谁都能杀人的,一个半大孩子,绝对不可能屠光了元山寨。
看到边军撤走,王捕头这次可扬眉吐气了,带头冲进了遍布尸体的匪寨,活的山匪他不敢来,死的山匪他可不怕,于是整个山寨里不时会传来衙役们发现了财宝的惊喜喊叫,还有寻不到女儿的赵员外的哭声。
祁元山的深处,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旁,徐言正在不停的往梅三娘嘴里灌水,等对方喝了大量清水之后,他用肩头猛撞对方的腹部,于是梅三娘连胆汁都给吐了个精光。
第51章 以毒攻毒
距离中毒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夜,梅三娘体内的剧毒差不多全都被吸收了,徐言此时的做法只是在清空对方胃部残留的余毒。
等到梅三娘呕吐过三次,徐言将其放在树荫下,自己蹲在小溪旁的一块青石边,努力地研磨着一路上寻到的两三种草药。
两只手臂仍旧巨疼难忍,根本抬不起来,徐言只要弯着腰,让双手尽量自然垂在石头上,研磨药草的手几乎是靠着转动肩膀的力量。
忙活了半天,徐言已经满头大汗。
从布袋里取出半月前在山里抓到的那条大蜈蚣,蜈蚣早已被晒干了,去掉头尾,将蜈蚣混入草沫,徐言用一片薄薄的石头盛起一大口黏糊糊的草药,来到梅三娘近前,给她灌了下去。
“解药么……”
梅三娘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打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得更加玲珑有致,只是俏脸惨白,呼吸微弱。
她还清醒着,勉强吃下小道士调配的草药之后,虚弱的问了一句。
“毒药。”
徐言摇了摇头,轻声说出了自己调配的东西。
“嫌三姐死得太慢么,你个没良心的小道士……”
艰难地打趣了一句,梅三娘的秀眉渐渐拧了起来,徐言说的没错,刚才他吃下的,的确是一种毒药,现在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以毒攻毒,没办法了。”徐言转身蹲了下去,等到梅三娘爬上他的后背,这才边走边说:“钩吻的毒力太烈,我们短时间内根本找不齐调配解药的草药,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暂时拖延住毒发。”
在一处山峦中辨认着方向,徐言的小脸上开始迷茫了起来。
他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常年进山的人,很少会迷路,徐言辨得清方向,可是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能找到足够的草药来配出解药。
临山镇距离这里有三五天的路程,永宁镇他没去过,倒也大致知道方位,可是这两座城镇里,徐言能断定全都找不齐他所需要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