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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使他精神大振,估摸着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他也离开潜伏了一天一夜的树冠,借着大树投出的阴影,一直延伸到古刹的檐角下,便如刚刚进入的那人一样,潜了进去,且身法圆融自然,似乎更在其人之上。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身形,与先进去的那人保持在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上。
如此,他既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也能保证自己不被发觉。
只是他也无法感知对方的具体行为。
正殿、鼓楼、佛堂……黑影似乎在古刹中无目的地闲逛,但若仔细分析,他行进的路线,似乎则存在着某种玄妙。
树上人心中越发地惊讶,因为随着对方的步伐进度,古刹附近范围内的天地元气,竟发生着某种极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身处其中,又集中精神,也未必能感觉出来。
“难道他可以破解古刹中的秘密?对了,明心灵竹、幽魂百鬼,可都是行家能手啊!”
树上人想到那“黑影”在通玄界的名声,感觉自己很可能中了大彩,他心中兴奋,但脑子却越发地冷静。
他开始记忆对方行走的路线,估摸着重点,同时还要小心不要被发觉。这非常辛苦,但他认为,这还是值得的。
终于,前面的黑影停了下来,在第四进的一座偏殿中,久久没有动弹。
可是古刹中的天地元气流动,却渐渐地明晰起来。
关键的时候到了!
感受着气机的牵扯变动,他觉得自己应该通知同门了,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再等会儿。
此时正是关键时候,整个古刹内的气机变动都十分微妙,若在此时通知同门,牵动气机,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变化。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
天地元气的流动已到触肤可察的地步,但是波动的范围却在逐步缩减。
他不自觉地开始加快了脚步,他现在和偏殿的距离大约只有二百步左右。接下来是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他将宗门匿踪秘法发挥到了极致,在楼殿草木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潜过去。在这个距离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人略显粗重的呼吸。
他在等气机稳定的那一刻,当机关全部破解干净,他便会第一时间通知同门,然后冲进去。
为了更有效地做到这一点,他开始对自己的站位进行微调,无声无息地走了两步,心中忽地有些怪异。这附近的元气流动,似乎在某个节点上,发生了细微的停滞,而那个节点……
低低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充沛的中气却让周围的空气也随之颤动,隆隆有声。
他猛地转过身来──这是一个本能但愚蠢的行为,但背后暴起的强压,宛如一只阴森凶厉的野兽,让他没有胆子用后背来面对。
这是最直接,也最致命的影响!
翻身的刹那,他的瞳孔中映入了一双赤红如血的眸子。
便在此时,周围的气机变动忽地停止了,一直持续不断的元气变化,也戛然而止,再没有了后文。
树上人敏感地发现了这一变化,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这是他做的第二件蠢事!
无意义的分心使他保命的遁法迟了一线才发动,虽然整个身体霎时化做一片虚缈不实的空气,但右肋下仍被拳劲及体,铁杵般的拳锋撕开了他的皮肉,更让他的血气整个沸腾起来。
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身影从虚空中闪现,却已经踉踉跄跄。
刚刚这一击,让他全身的血脉扭曲断裂不知多少,但相比之下,这一击背后的信息,更有力一些。他瞳孔中满是恐惧:“血魔化心大法,是血魔化心大法!”
这绝不是萧重子半调子的“血神劫指”,而是攻伐血气,吸魂蚀魄的绝顶魔功!
而这也正是血魔化心大法最出名的质性。击得实了,甚至可让人全身血液瞬间蒸发,他心神受震,修为又差了一截,两下交攻,就这眨眼间,他至少损了百年修为。
即使是这样,对方也没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大片的空气在喷薄而出的巨力下呻吟,虚空中似乎张开了无数阴森森的大口,浓郁的血腥烟气从中喷发出来,结成一片血幕,将他包裹在其中。
树上人发出一声嘶叫,他蜷着身子,硬生生地从血幕中冲了出来,空气中响起了刺耳的裂帛声,无数血烟粘在他身上,瞬间将他裸露的皮肤蚀去一层,露出鲜红的血肉。
所有的神经血管在这种强蚀下,都开始了剧烈的抽搐,这让他精妙的遁法,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受创累累的身子,在古怪的颤动中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在不过两丈高的院墙上。
沉闷的撞声方起,尖锐的破空啸音便将他撕得支离破碎。
树上人身体剧颤,后背上已开了一个直透前胸的孔洞,出奇的没有半点血液流出来。
他再度嘶啸一声,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地撞破了院墙,跌跌撞撞没入了黑暗中。
然而,他的神智不可避免的昏沉下去,胸前背后的创口提醒他,他随时都有可能倒毙在地。
便在这个时候,同门熟悉的啸音从百里之外响起,又以绝高的速度迫近。
这时候,奇迹般的,那个恶魔没有追上来!
他抚住胸前的创口,想用啸音招呼同门,然而,声音还在喉咙里盘旋,一只纤长的手掌轻印在他后背上,送入一丝沁入脏腑的寒意,也让即将出口的啸音瞬间冻结。
纤手一击,透进的真息没有任何可供分辨的质性,只是恰到好处的击断了供应他生机的一切气脉联结,他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怪声,身子开始了最后的抽搐。
也就在他的身子渐渐停顿的时候,至少有五个以上的身影越过古刹的院墙,扑了进来。
稍后数息,一道尖厉长啸冲天而起,突起的啸音将数百里方圆的林海尽数惊动起来,无数宿鸟惊飞,遮天蔽日。
偌大的林海就在这场纷乱中,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元难在啸音响起的第一时间,便带着五大冥将向着古刹这边赶来,虽然他甚至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在距离古刹不过七八里的地方,他看到了古刹上空厉啸飞过的人影。
在这一刹那,他便看到了好几张熟悉又忌惮的面孔,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朱勾九杀,究竟来了几个?”
宋元敕脑子更清楚一些,他脸色凝重,低声道:“大尊,看他们的模样,似乎是吃了亏,难道说,寺庙里面,还有硬手?”
“萧重子?”元难提起了这个名字,但又很快否定,那个半调子的货色,在那些杀胚眼前,怕是走不出十步。
他决定追上去看看。但那些难得现身出来的杀手,却好像在瞬间冷静了下来,中断了啸音,又很快地敛去了形迹。以元难的修为,也无法捕捉到他们移动的轨迹。
正奇怪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这是自遥远天际传过来的剑气呼啸,从这大气规律性的震荡中,元难感觉到了一个极熟悉,但又极使他不快的气息。
他偏过头去,正好看到被晨曦染红的天空中,十几道排空直进的剑光。
他一眼便看到了所有剑光前端,那个熟悉到极致的面孔。
他睁大了眼睛,口齿间含糊地骂一了声,即便隔着十余里的距离,与那位面目方正威棱的修士目光交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机。
“这所谓的‘机密’之事,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宋元敕心中长叹一声,表面上却是沉稳喝道:“有敌,就位!”
李珣从距古刹二十余里的地方露出头时,妖雷古刹方向,厉啸的余音还未散去。
他脸上阴沉冰冷,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斩杀了一个通玄界出名的杀手。
也许这会让一个初出道的修士一夜成名,但对李珣来说,却没有什么价值。
事实上,在那人潜入寺中盯上他,而他又毫无所觉的那一刻起,李珣这两天的辛苦便都付诸东流。
“遁天刺都来做斥候,那朱勾九杀来了几个?”李珣已经猜出了死者的身分:“虚昧空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今天过后,那‘双刀四刃三小勾’的名号,又该怎么改法?”
他森然一笑,两个幽玄傀儡的真实战力,随着其灵智复生的程度愈见加深,也逐渐地解放出来。
遁天刺身处“四刃”之列,在通玄界,也是最精英的修士之一,却在两个傀儡的突袭之下,死得干脆利落。
照这种趋势下去,再过上一二十年,在出其不意之下,通玄界又有几个人能挡他一击?
用这种想法冲淡了郁闷的心情,他准备考虑一个新的计划,然而这个时候,剑啸声遥遥传来,他吃了一惊,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中那一排剑光。
李珣目光敏锐,一扫剑光前端,当头一人的面容让他睁大了眼!
“惕无咎?天行健宗?”
李珣有理由吃惊。
因为他看到的,正是天行健宗三大座师之一的“干元先生”惕无咎,是地位仅在宗主大衍先生之下的绝代高手。
传闻其修为甚至已超出大衍先生,成为天行健宗第一人,是近百年来最有可能登上真一宗师的人选之一。
李珣在五年前,以明心剑宗后起之秀的身分,与他打了个照面,因为当年所作所为的关系,对他颇为留心,印象也十分深刻。
不过,事情的关键并不在这里,天行健宗第一高手前来此地,总不是采药赏花,拜访朋友的吧!
天行健宗剑光飞掠的速度极快,也就是一闪念的工夫,便超出李珣的视野,向南方飞去了。
而那边,正是妖雷古刹!
李珣心中咒骂了一声,知道事情又复杂了。
正想着如何应对,林海上空的大气又一次震动起来,且是一波连续不断的尖锐爆响,在声音传过来数息之后,爆震生成的狂飙余波,才碾了过来,李珣周围的枝叶也哗哗作响,声势惊人。
虽然仅是余波,但风中传来的信息残片,却是丰富多彩。
在刚刚那一连串爆震中,至少有二十人参与,这些人澎湃的真息撞击、牵动的气机变化、以及掀动的一波波元气狂潮,在这广阔的空间中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变化,即使只见其一角,也让人心血浮动。
李珣苍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红晕,以他此刻的修为见识,已足以从这庞杂的信息流中,分辨出最重要的那一点──两个至少属真人级的高手,已经交上了手。
一方真息至大至刚,浩瀚磅礴,无疑是刚过去的惕无咎;另一个真息质性偏狭凌厉,转折中又晦暗深沉,看起来很像“七鬼摄海破”,想来就是冥王宗的元难灵尊了。
抬头看向天空,果然,目光极致远处,天空的颜色好像深了许多,一波又一波有形无形的狂飙劲气,正以某个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奔流开去。
“果然是正邪之间,势不两立,一言不和就要动手。”
这样精彩的比斗,却是通玄界少见,他不自主地脚下使力,向那边赶去。
二十里不到的距离,可说是瞬息即至,然而当李珣赶到战场附近的时候,以元难为首的冥王宗高手群,竟然退却了!
惕无咎和元难遥遥相对,压住阵脚,冥王宗门人很快就消失在繁密的林海之中。
若说元难打不过惕无咎,李珣倒也相信。
干元先生一身浩然正气,至大至刚,又天生辟一切邪法妖术。元难这邪宗大佬虽然了得,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