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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到李珣反应过来的时候,来人已经飘浮在他的头顶,视繁密枝叶、诸般禁制如无物,直直地看下来,将里面的旖旎景色尽收眼底。
便是不论此人的修为深浅如何,只是这惊人的速度及潜形之术,便让李珣心中生寒。
而且,这悦耳却有些中性的嗓音,他好像在哪儿听过?
稍稍镇定心神,他也不急着穿衣,而是站直了身子,冷冷地斜睨向上,看究竟是哪路神仙。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浅蓝绸面的小巧绣鞋,鞋底彷佛从不沾地般洁净。而这只是夜风拂动起裙袂时,李珣的惊鸿一瞥。
很快的,这对极秀美的纤足便被挡在水蓝色的裙袂下。
李珣视线朝上,扫过裙上轻缀的几颗明珠,还有做工精细的蝶形花纹,脸上肌肉微微一缩。
然后,他眼中看到的,便只有层层蓝纱织就的长袖,对方的面目,就被挡在这纱袖后面,又借着黑暗的掩护,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李珣眼角肌肉抽搐两下,森然说出了来人的名字:“水蝶兰!”
“逆水勾”水蝶兰!
朱勾宗九位王牌杀手之中,最神秘莫测的那一位!她身兼落羽、朱勾两宗之长,独创的逆影遁法,稳居宇内遁术三甲之列,也使她成为世上最阴魂不散的杀手。
李珣非常明白水蝶兰到此的缘由,不过相比较之下,他更在意这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修,在很久以前,与他结下的梁子。
是的,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六十年前,刚刚拥有两位幽玄傀儡,正志得意满的他,被眼前这位女修玩弄于股掌之间,便连他结识不久的异类朋友“猫儿”也她掳去,至今生死不知。
那是一次对李珣自信心的重挫,由此造成的心灵上的裂隙,他用了很长时间,才弥补过来。
在这六十年间,他也想过报复,可是,想追踪一位遁法无双的杀手,无疑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今天,老天爷开了个玩笑,将李珣期盼的目标送到眼前。同时,又给了他最糟糕的背景──遭遇战,没有任何准备的遭遇战!
李珣根本不去想穿衣服的事情,他已将全副心神集中到对方身上,此时经过对顾颦儿的采补,他正处在最巅峰的状态,两个幽玄傀儡也已暗中待命,随时可以发出雷霆般的攻势。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纱袖,死盯着水蝶兰模糊的脸,冷然一笑道:“水仙子,又见面了!”
“又?”水蝶兰独特的中性嗓音里,充满了困惑:“百鬼道人是吧,虽说我也在找你,但,我们以前见过吗?”
李珣凌厉的气势当即为之一窒,便在这时,对方咯咯一笑,身形却已消失不见。
下一刻,李珣侧方一道尖锐的真息刺来,同时他耳中又传来了对方那特殊却动听的嗓音。
只是这时,声音中多了一份少女式的娇媚和淘气。
“记得哩,当初咱们不是用血吻交换了一对天识轮吗?”
李珣勉力避过这堪比利剑的真息,嘴上则森然一笑:“水仙子好记性!小子当初承蒙仙子照顾,这几年可是想念得很!”
说话间,体内阴火,以无底冥环为中心,流转蒸腾,质性越发晦暗难测。他一掌拍出,周围空气登时燥热了数十倍!
这一掌之威,像是将地狱深处的鬼火引到世间,即便此地常年阴湿,水气充沛,仍抵不过这股火气,近处的枝叶当即枯萎干裂,有的甚至火光一闪,燃烧了起来。
细微的火光一闪一灭,在黑暗中分外耀眼。
在这无处不在的炎劲催发下,大气的波动异乎导常,水蝶兰下一步的遁法也就使不出去。
轻咦了一声后,她身影乍现又隐,这一次是……头上!
李珣正想变招应对,心中却是一动,手上缓了半拍,与之同时,他耳鼓中灌入一声铿锵的剑鸣。
紫芒打闪,似乎已不堪挞伐、软在一旁的顾颦儿,赤裸的娇躯弹射而起,手上紫阳神剑气芒攒射,便在将出未出之时,剑意圆转,哧哧剑芒,竟攒成一颗紫芒内敛的光珠,破空飞出。
“元阳珠?”
水蝶兰和李珣心中同时惊叹。
一个阴气充盈的女修,竟然可以使出纯阳剑气的高段法门,这其中除了功力深湛之外,必定还有外人想不明白的特殊法诀。
而这元阳珠的威力,则应十分可观。
李珣惊叹过后,又是一喜,能有这样的助力,对他来说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元阳珠速度看似不出奇,却正卡在水蝶兰遁法行动的关窍处,务必使她避无可避。面对这样的一击,水蝶兰纱袖微折,一根纤细手指点出,正中元阳珠核心处。
顾颦儿娇躯一震,真息流转,握着紫阳神剑,在虚空中画了一圈又一圈小巧而完美的同心圆。
同心圆越画越小,最终凝为一点,顾颦儿的身躯也被盈满的真息托着,缓缓上升。
但这个时候,神剑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珣看不清水蝶兰的表情,但是对方从容柔和的肢体动作,却显示出她仍绰有余裕。李珣眼神狞厉之色一闪,便要再发动一波攻势,可是阴火升降之时,却听水蝶兰道了一声:“且住!”
话音方落,她手方缩又弹,元阳珠就在这一缩一弹之间,扯偏了顾颦儿的气机联结,斜斜飞出,击在一棵粗有数人环抱的大树上,火光爆闪,炽白的光线肆无忌惮地挥发出来。
在这黑暗的环境,几乎就等于是一颗爆炸的太阳!
等人们的目光适应过来时,那棵大树早被烧得连灰都找不到了。
在李珣布在周围的禁制也因此被激发,千百道细密的气机聚拢起来,元气一个膨胀,彷佛是一张撑开的黑幕,竟将这剧烈的光影效果尽数挡住,使数里之外,人们便无法看到这边的变化。
李珣终于还是定住了身形。
不是他真的听了水蝶兰的话,而是对方在击飞元阳珠的同时,娇躯一个微妙至极的摆动,竟然在方寸之间,生出了空荡荡的虚无之感,更扯动气机,差点儿让李珣扑跌出去。
李珣不得不停下!
那边,顾颦儿在被李珣采补之后,又使出“元阳珠”这样强力法门,显然已非常吃力。
此时她就站在一根横生出来的树枝上,黑暗也无法挡住在场诸人的视线,李珣便看得很清楚,她赤裸的肌肤上水光隐隐,偶尔连接成珠,顺着光滑的肌肤,滚动而下。
修长的玉腿内侧,方才激情留下的体液也缓缓滴下,更让人注目于她最隐私的部位。
这足以让世间大部分女子羞愤至死的光景,顾颦儿却是一脸沉静,只若不觉。
这不是骚媚入骨的放荡,而是冷静专注后的坦然。
李珣发现,相比于刚刚那任人摆布的“鼎炉”,他好像更欣赏这持剑对敌的女修士。
这或许也正是她与当年在嵩京时,最大的不同。
被水蝶兰挫去锐气于先,又因顾颦儿分神于后,李珣觉得自己已很难再提起气势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坡下驴地道:“水仙子又有什么话说?”
“也没什么啊,只是想道个歉罢了!”
在轻描淡写的语句中,水蝶兰就这么放下了一直遮挡住她面容的纱袖。
李珣的瞳孔微有些放大,说实在的,他颇为惊讶。
这不像是一位杀手的脸,洁净白皙的脸上,清丽之气扑面而来,或许轮廓稍显刚强,冲淡了些女性的艳色,然而眉目弯弯,又显温静和煦。
偏偏是她总是微笑的唇上又抹了一层淡淡的冰蓝唇彩,和她略有些阳刚气的轮廓相冲和,在温婉中显刚强,在平和中有叛逆,使人一见难忘。
她也许是李珣记忆中,最没有架子的高手修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她粲然一笑,点头道:“我先动的手,是我不对!”
或许是冰蓝的唇彩太显眼的缘故,李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而在那恣意的笑容之后,又见她慢慢归拢微有些凌乱的纱袖,显出闲逸轻松的姿态来,唇瓣间吐出来的,也是这种味道。
“可是我也只是想看一看,像你这样做派的男人,究竟有多么厉害!”
“嗯?”
水蝶兰目光向上一瞥,自顾颦儿赤裸的身躯上一扫而过,脸上似笑非笑,甚至还有些调皮的味道。
“我是说,像她这样的女弟子,必是天行健宗着力培养的对象,你能将她整治得服服贴贴,也是花了不少心力吧!”
这话听着像恭维,不过李珣却听出了其中隐隐约约的威胁之意来。
李珣知道,面对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微微一笑,道:“水仙子劳动玉趾,仙驾前来,就是为这个?前两天,贵宗的蚀神首席,可不是这么说的!”
“哪有,这种事情我们可管不着。只是前两天我们那边死了人,这个,却是不得不追究的。”
李珣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做得是天衣无缝,皱眉道:“死人?谁?”
“贺参!”
李珣怔了一下,才想到这可能就是那“遁天刺”的本名。
他正想依计划露出震惊之情,忽又心中一动,忙把怔色延续下去:“贺参?”
明眸扫过,水蝶兰脸上笑意盈然:“哦,我倒忘了,你不知道他的名字的,不过,他的绰号倒很有名:遁天刺……想到了?”
李珣心中大骂,这时才露出震惊之色,并且很快“收敛”下去,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
感觉着水蝶兰味道差不多足够了,他唇角才勾出一丝嘲弄之意来:“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些事情,大家都懂!嗯……你们不会认为,是我宰了他吧!”
“现在这东南林海中,以你的实力,勉强能算上一个!不过,放心,嫌疑不是太大!”
李珣脸上微露讽意,随即又平静无波。
看着他的表情,水蝶兰眉眼弯曲成了彩虹般的弧度,看上去更像一位亲切爱笑的少女:“你可不要怪我!我被他们从万里之外叫来,也是老大不情愿呢!而且,我也没把你怎样,不就戳了你一下吗?你这样一个大老爷,应该不会记仇吧!”
李珣哈地一声笑,脱口道:“说得好听!那让我戳你一下试试?”
出口忽觉得味道不对,他这时才想到,自己现在全身上下,不着寸缕,这情景搭配这言辞,下作卑劣的成分倒是更多一些。
水蝶兰不是顾颦儿,她又怎能受得了?
不出他所料,此言一出,水蝶兰眸光一冷,二人间的气氛立时又紧绷起来。
但不等她发难,李珣心中忽有所感。
比他更早一线,水蝶兰已生出感应。
两人的反应也仅仅是一线之差,便在水蝶兰身形甫动之时,李珣手掌切出,并不求伤人,但迸发的气流,却足以让水蝶兰稍滞一下。
树上的顾颦儿也如斯响应,紫阳神剑划出一个短弧,剑气哧哧作响,紧随李珣之后,将水蝶兰的势头阻了一阻。
水蝶兰眸光森然扫过。
也就是这一滞的工夫,数里之外,那经过的人影早鸿飞冥冥,脱出了二人的感应范围。
虽只是瞬间的感应,可李珣已能肯定,刚刚那人,正是萧重子。
紧随其后的十多股颇强大的气息,印证了他的推断。
藏了五天之后,萧重子终于还是在三宗人马的逼迫下现形了,可以想象,在元难、惕无咎、蚀神刀这样的高手追击下,他的结局会怎样。
远处热闹非凡,而这边禁制之内的三人,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