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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是一笑,径直转身离开。
单智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蓦地全身乏力地坐倒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再不言语。
李珣跃入天空的刹那,忽然心有所感,回头一瞥,正看到单智如石像般呆坐在那里,他眼神一跳,早年种入单智心中的那点儿“种子”,此时已经是另一番气象了吧。
当年随手所为,真不知道,是给自己找个了麻烦,还是赢得了一线契机。
带着这个疑问,李珣飞上半空,也在这时,他心中猛然醒悟:“如此说来,秦婉如那边的事情,不是可以办了?”
他“哈”地摇头一笑,暂将烦心事抛在脑后。
此刻他只觉得老天爷很有意思。
现在,应该和秦婉如联系一下了,不知当她看到阴散人迟来的回应之际,又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呢?
希望不会太迟吧。
仅在止观峰上停留了两个时辰,李珣便拜别诸仙师,准备下山。
临别前与师兄弟话别时,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将婴宁带了过来,又是好一阵闹腾。
李珣对这小姑娘近乎偏执的信念全无办法,只能得过且过,应付过去。
同时,有了单智的提醒,他再看文海,也觉得其神情颇有些微妙,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任是有什么心思,也不会摆到脸上来。
不过,最终还是文海将他扯到一边,颇私密且又极自然地道:“珣师弟这几天上了坐忘峰,嗯,可曾见了你祈碧师姐?”
李珣心中一动,这事除了他与祈碧之外,也只有明玑知晓,但明玑是个知进退的,不会额外同文海说一声,没事儿也惹出事儿来。
显然,这应是文海的猜测……而这种事情显然也不是脑门一拍,便能想出门道的,能这么笃定地问话,其中的弯弯绕绕,文海也不知要琢磨多少回?
嘿,有意思!
李珣自然不会瞒他,便点点头,坦然道:“确是见着了……”
他极坦荡地将前后缘由都说了出来,只略去了单智以及所谓的“孩子”一事,继而脸上便露出疑色:“祈师姐似乎不太开心,大师兄,出了什么事儿吗?”
难得文海脸上还能保持住平静,只是微笑摇头,再拍了下李珣的肩膀,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再谈及此事了。
看着他的表情,李珣心中暗笑,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在这上面动太多脑筋,要知道,只是眼前的事情便让他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哪还有节外生枝的闲情?
在众人的“保重”声中,李珣御气飞天,转眼间就将止观峰抛在身后,去得远了。
似乎是所有的麻烦都在前几日报到了,接下来的行程顺遂得令人惊讶,三日之后,阴散人与秦婉如会合。
此时秦婉如却已不是孤家寡人,而是带着七名颇有水准的男女修士,他们是秦婉如联系不上阴散人时,担心势单力孤而找来的帮手,也是秦婉如在阴阳宗中短期内可以调派的资源。
不过,此刻阴散人神兵天降,这些人的作用立时无限接近于零。真到交手的时候,他们想出上力,大概还要看阴散人的心情。
且不提秦婉如看到阴散人之后的欢喜,以及其他人的敬畏。在百里之外,李珣正在又忧又喜的状态下,感受着一种全新的经验。
他以前不是没有将傀儡放出到百里之外过,但是,将已经恢复灵智的阴散人放出这么远,不能不说是冒着一定的风险。
如果一个不慎,被阴散人透露出自己的情况,那么,就算他可以强令阴散人杀光包括秦婉如在内的一切知情人,但那也等于他在秦婉如身上积累了六十年的筹码,一朝丧尽。
所以,他通过“幽脉”的连接,几乎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阴散人身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妙的变化,准备在变故之时,及时阻止。
“幽脉”是控法者与傀儡保持若联系和制约的关键。实际操作时,千万气机却是被统摄于法诀所生成的规则之内,自有它一番直指本源的玄妙。
比如此刻,当李珣的精神完全投注在阴散人身上时,阴散人体内的每一处变化,都瞒不过他的感应。
这种奇妙的感应,便像是内视自己的身体那样,巨细靡遗,使人生出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现在就可以“看”到,阴散人体内气机的上下往还。
在精微细密的气机牵引下,两股截然相反,又同样强悍无匹的力量,在她体内来去流动,似乎各有分野,但更多时候,彼此之间却发生着复杂的影响与交流。
无数更加精微的气机变化,便是在两股力量的碰撞、交汇中诞生出来,投人到严密紧复的体系中去。
只是这一扫的工夫,李珣便对阴阳宗的法门,有了近乎跳跃性的认识,原因无他,这种感知管道,实在太直观了,让他想不明白都不行!
而在这运转无碍的元气体系之后,还有一个隐藏着的气机源头,那就是阴散人仗之以驻形长存的关键──一个与九幽之地相连的“甬道”。
一滴又一滴九幽地气的精粹,便从这甬道中流淌出来,化入她每一寸肌体,却又不影响她与天地元气的交相往来,其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处,令李珣一时间颇有所得。
按照秦婉如的情报,和沿途布下来的诸多侦测机关显示,羽侍一行人此时正飞翔在距地面超过三千丈的高空中,显出一副全力赶路的架式。
浑然不知再过上小半炷香的工夫,他们就要撞入秦婉如为他们精心布置的伏击圈。
高空中白云飘荡,云层中,则是杀机暗藏。
刚刚才得到的新经验在此刻显出效果。
先前通过傀儡进行感应,固然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神妙契合,但毕竟也只是感应而已,做不到六识通透,以人之耳目,为我之耳目的直观。
然而这一次,在李珣把握到阴散人全身的气机变化之后,这种事情,便是再简单不过。
他通过阴散人的眼睛观察这世界,却又不干扰阴散人本人。两人的神识在一个玄妙的层次上融合又分离,奇妙极了。
看着水镜中逐渐清晰的人影,脑中则回馈回来阴散人冰雪般冷凝的情绪,这使李珣知道,阴散人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以她的修为,又是以有心算无心,若不成功,才是真正有鬼了。
所以,李珣现在的心态十分轻松,和水镜里那样将死之辈一样轻松。然而在他目光扫过某样事物之际,他猛地跳了起来:“糟糕!”
“停下!”
阴散人与李珣的神念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斯反应,口中冷冷叫停。这让周围云层中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的阴阳宗修士,立刻情绪一乱。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作为阴阳宗的上上代宗主,即使阴散人名义已是宗门叛徒,但余威犹在,不论是哪个人,就算心中不满,也不敢质疑她的命令。
唯一有资格提问,是秦婉如。
她从一边看过来,奇道:“师尊,怎么了?”
“先放他们过去!”阴散人眸光如雪如刀,凌厉而冰寒。她示意秦婉如仔细看:“你看重羽臂弯里,那只妖物……”
“血吻?”
“不错,看来李珣那小子还有些用处,他所提供的情报里,便有关于这个血吻的资料。这妖物本身没什么,不过,有它出现的地方,便可能有另外一个妖物……”
阴散人看着秦婉如专注的眼神,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号。秦婉如立时轻抽了一口凉气?
“魔罗喉?”她轻声反问过去,在得到肯定的确认之后,她的脸色略有些发白。
她是和魔罗喉交过手的,对那个妖怪的恐怖力量,她是最有发言权。
虽说身边还有阴散人这个依仗,但只要魔罗喉出现,这一点优势便可能立时给打消。
到那时,她又凭什么去活擒修为不在她之下的娘亲?
正迟疑间,羽侍一行已经通过了埋伏圈,去得远了。
阴散人微瞑双目,对此竟也视而不见。
秦婉如虽然心焦,却知道机会可一不可再,若无十足把握,便不能轻易动手,否则一旦事败,恐怕百十年内,她便再也找不到像这样的好机会了!
想通了其中关节,她的心态总算又趋于平稳,反过来又安抚那些焦躁的手下。
同时,她也用期待的目光盯着阴散人,想知道她这无所不能的师尊,会怎么破解这一局面。
待羽侍等人踪影全无,阴散人这才睁开眼睛,朱红的唇瓣微微一勾,轻笑道:“既然如此,就请援兵来吧!”
“援兵?”
不知为什么,虽然飞行在一望无遮的高空中,身边又有五名修为深厚的手下,甚至在远缈不测的九地之下,还有足以睥睨当世的“恶狗”随行,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心中总有些空落落的不稳当。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一斛珠榭”生变的那夜。
那一次的天翻地覆,使她事隔百年,偶尔想起之时,都在心底深处颤栗。
只是,那“一斛珠榭之夜”毕竟是谋画多年,如雪积高峰,一鼓而下,这才让人印象深刻,可今天却是怎么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开始吩咐手下小心些,而纤柔的手指,则轻轻地捏了捏怀中“猫儿”的下巴。
这头异兽仅是“呼噜噜”地应了一声,瞳孔几乎要眯成一条线,还是那么懒散。
如此这般,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一行人行了上万里路,却没有什么变故。别说是那些手下,便是羽侍自己,都有松懈下来。
偏在这时,数里之外,一道人影御气飞过,双方视线交错,都是“咦”了一声。
以通玄界的宽广无边,在天空中高速飞行,还能打上照面的机会确实是少之又少。
视线相交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只能给彼此留一个大概的印象,对面那人显然对羽侍的第一感觉极好,本能地点头笑了一下,双方随即交错而过。
在那一瞬间,羽侍也只是看到那修士道装打扮,面目还算英俊。
感觉中,那人气机流转,应该是幽魂噬影宗或者嗜鬼宗一脉,虽然修为不俗,但对他们还没有威胁。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那道士已经飞得不见了踪影。
羽侍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见到什么人,都想着有没有威胁──除非是厉斗量、罗摩什那个级数的宗师到此,否则来点儿其他的什么人,怕还不够下方的“恶狗”一口吞的,她又担心什么?
笑容尚未散去,怀中的“猫儿”忽地竖起了耳朵,喉咙里虽然还是“呼噜噜”的声响,但那涵义已经截然不同。
羽侍一惊,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有人喝道:“前面的人停下!”
声音并不甚高,但传播的轨迹却是极其妖异。好像是他们周围的虚空突然开裂,声音便从裂口中溢出来,四面八面都是合声重音,偏又虚缈不测,极尽变幻之能事。
羽侍等六人神色微变,却当真听话地停了下来,齐齐回头,向后方看去。却是刚刚经过的那个道人面色冷峻,踏空腾云,倏乎便来到他们面前。
这一去一回看似简单,但要知双方都是以瞬息数十里的高速飞行,一个错身,相距便有百里开外,这个道士竟能如此迅速地赶上来,便说明他刚刚御气时犹有余力,一身修为,不可轻忽。
羽侍的几个手下一起拿眼看她,要她为这件事下个定夺。羽侍轻抚着“猫儿”顺滑的毛皮,轻轻点了点头,让他们自去处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