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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是个人就往别人背后站?还是屏着呼吸那种……”
“咦,你怎么发现我的?”
背后的女声相当耳熟,只是这语气又对不上,李珣神情微动,猛然扭头,却只见到了一团空气。
那声音依然从背后传过来:“怎么,不高兴?刚刚天芷这么做,你不是挺开心吗?”
你哪只眼睛看我高兴了?
这话李珣当然没说出来,眼下他对背后这女人的语气是越发困惑了。
好像有一个关键的地方错乱了,这个声音、这种语气,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啊。
他眼角余光努力一瞥,似乎看到了一块裙裾,然后他迅猛旋身。
很可惜,这次他仍没有看到目标。
背后女修低声笑了起来,有种恶作剧式的快意。
从这笑声中,可听不出她竟然能举重若轻地,施展出如此高段的如影随形功夫。
但在这笑声中,李均却明白了些什么。
想了一想,他忽然叫道:“庄楚!”
后面轻咦一声,李珣扬起眉毛,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
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动,他看到的,正是不久前才“第一次”碰面的所谓天行健宗客卿,庄楚!
这位先前看上去比冰块儿还冷的女修,在惊讶之余,脸上却还残留着先前的戏谑笑意。
看着一模一样的脸容,却是动静殊异的神情,李珣更确认了心中所想,他摇头叹气,继而方道:“水蝶兰!”
这一次,“庄楚”脸上分明现出了真切的错愕之意,她脱口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随着这句话出口,前面的人影蓦地虚化了,李珣眼前一花,再定晴看时,眼前“庄楚”,已变成了另外一人。
那微有男儿气的清秀轮廓,妖异的蓝唇,冰蓝色的眼眸,不是水蝶兰又是哪个?
不仅是外貌,便是身上的衣物,也眨眼间换成了她招牌式的细纱蝶衣。
李珣脸上笑容僵住。
水蝶兰艺高人胆大,又全无羁绊,在此现身实在最自然不过,可他一个正道弟子,和眼前妖魔言笑晏晏,那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变回去,变回去!”
李珣连连摆手,本来一肚子的得意,尽数消磨不见。
水蝶兰反倒又得意起来,她非但不变回去,反而笑吟吟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裙袂飘动,青丝飞扬,一时间竟极显出难得的妩媚风流。
“怎么,这样子还比不上那庄楚好看?”
李珣心中叫娘,但他也明白,若他真抵挡不住心中忌惮,四面张望,恐怕这辈子也别想在水蝶兰面前抬起头了。
他想了想,最终长叹一声,在水蝶兰好奇的目光下,拔出剑来,比划两下。
“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喂,你愣着干嘛,一边打一边说最好!”
水蝶兰先是恶狠狠地瞪他,最终却哧地一笑,身形再闪,又变成那个庄楚的模样。容貌衣饰瞬息变化,其手段堪称神乎其技。
李珣却皱起眉头,一边收剑入鞘,一边道:“这可不是易容术,幻术?”
水蝶兰理所当然地点头。
李珣叹笑一声:“你真有胆!你好像不知道,当初我识破你幻术的‘虹影珠’,就是天芷上人送给我的,你竟还敢用幻术在这边乱逛?万一……”
“怕什么,只是来玩玩,又不招惹她,谅她也不敢和我翻脸。”
用“庄楚”冷肃的面孔,表现水蝶兰笑吟吟的神情,那感觉真是古怪极了。
不过水蝶兰接下来便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上:“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不要说,又是那个什么虹影珠!”
“哪有,只是那只放在身子的虫子乱蹦乱跳,我才生疑的。”
李珣根据的,便是他体内那微妙至极的气机波动。
他从未养过蛊,自然也不知道这“同心结”在体内的表徵如何。只是,在见到庄楚后,这极有针对性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变动,如何能不令他生疑?
想来,他一进入极地圈,水蝶兰就那么凑巧地迎上来,恐怕与那个“同心结”脱不了关系。
另外,有如影随形的手段,偏又做这些“无聊”之事的高人,数来数去,也就这么几个,其中真正与李珣有交集的,只有水蝶兰一人而已。
看着水蝶兰恍然的神情,李珣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张脸,这个身分,又是怎么搞的?上次见面,怎么不和我说?”
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水蝶兰则盯准了最后一个,冷哼道:“你离极地三千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某人呢?我到眼前都认不出来,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这语气实在古怪得很,李珣微有些尴尬,却也能及时回应:“敝人不像水仙子,精通蛊术,肚子里又没有小虫乱跳,哪能分得清楚?再说,你这幻术也确实了得……不过,有必要么?”
“我这不是在逃命吗!”水蝶兰脸色变得飞快,转眼又是笑吟吟的,话中却没有一点儿诚意。
“我被落羽、朱勾两宗追杀,现在很惨的。不弄个新身分,又怎能逃得过去。”
把我当傻子啊!客卿身分难道是想弄就弄的?
李珣瞥她一眼,心中却在飞速转动。
客卿这种身分,在邪宗比较常见。
散修看中的是宗门庞大丰富的修道资源,以及势力庇护,而宗门则看重那些散修颇强的个人实力,双方一拍即合,其性质倒有些像是人间界的保镖、护院。
而在正道宗门内,这种事情便非常非常慎重了。
且不论修为如何,那名声必定是极好的。
这种名声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积累下来的,那动辄就是成百上千年不间断的口碑,水蝶兰哪有这种资源?
“你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拦路打劫!”水蝶兰轻拍“庄楚”的脸蛋儿,笑吟吟地道:“只要让她作一个美梦,便什么都会说出来,所以,本小姐以后便是庄楚了,要记得啊!”
“杀手玩腻了,想皆田君子?”
李珣哑然失笑,但心中才不信水蝶兰会是一时兴起。
以水蝶兰的性子,又怎么会受得了正道宗门那些一本正经的德性?而且,她为什么不跑向别处,反而专门找顾颦儿所在的天行健宗?
李珣嘿了一声,却也不想把这种事情说得太明白,他只是顺理成章地问了句:“顾颦儿也来了?”
“哈,这次你要失望了,她留在宗门进修。”水蝶兰斜睨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其实就算她来了,这里也不是东南林海,你们两人要白昼宣淫,恐怕是找不到地方的!”
对这种话若当了真,那就真是没完没了。李珣绝不上当,只是一笑,忽又想起一事。
“你刚刚……就在旁边?”
看着水蝶兰点头,李珣咧了咧嘴角:“天芷上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太……”
“怕什么!”水蝶兰傲然道:“且不说她有没有能耐和我斗,便是有了,我可还攥着她的把柄呢。她又怎么有胆子和我作对?”
这是她第二次说天芷上人“不敢”与她斗了,而且,还多了一个“把柄”。
李珣摇头失笑,但笑了半截,他脑中一激,笑声戛然而止。
水蝶兰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嘻嘻一笑,将声音压低了少许:“注意喽,是很大很大的把柄!”
李珣瞥了她一眼,蓦然开口道:“玉散人?”
与之同时,水蝶兰叹了一口气:“可惜,以后恐怕是用不上了。”
此言一出,两人一齐怔了怔,继而同时开口道:“什么用不了?”
“不会吧,这种事情,难道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吗?”
二人面面相觑。李珣的反应更快一些,他抢先一步笑道:“事情听起来很有趣,不介意说一下吧?”
水蝶兰却没有这么好相与,她抱臂笑道:“凭什么?”
李珣看她神情,也不是多么坚定的样子,心中一转,便笑道:“以你我的关系,何必这么藏着掖着,要知道,你可是知道我最致命的一个秘密,眼下这点儿小关节,比之我那个,又如何?”
“你倒是自信得很!”
水蝶兰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却又是一怔:“这段时间,你的气色不错啊,比我想像中的要好许多,难道又吃什么灵丹妙药了?”
“一颗还不够吗?”
李珣苦笑一声,但从水蝶兰的反应中,也证明自己因为心态的变化,而和以前,确实是不太一样了。
但他绝不愿给水蝶兰转移了话题,尤其在这个时候,他对水蝶兰另一句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更感兴趣一些。
所以,他主动地道:“不是人尽皆知,而是我知道的较多一些。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把柄吧,你不可能让玉散人去承认他和天芷有勾搭,便是他说了,也没人……呃,我说错什么了吗?”
看着水蝶兰再度变得惊讶,乃至啼笑皆非的表情,李珣发现,自己好像估计错了。
可是,从天芷上人的反应中,明明牵扯到玉散人啊?
就李珣的认识,只要沾到玉散人的,无疑都是那种调调儿。
“你说天芷和玉散人,勾搭?”
水蝶兰先是哧哧两声闷笑,但很快便如同刚刚的天芷上人一般,笑不可抑:“老天爷,你脑子里面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啊!勾搭,就算玉散人有心,天芷也绝不可能让他得逞的……”
“哦?为什么?”
“因为……”水蝶兰终于忍住笑,看着李珣道:“除非她想数百年修为一朝丧尽!”
这话却是严重得很了。
李珣神情一正,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了:“怎么说?”
“你不觉得,天芷的修行进度,很有问题吗?”
进度?刹那间,李珣脑中一切有关于天芷上人的情报,流水股淌过。
“问题?很正常啊?传说她是在两百年前进入的真人境,修道时长四百年左右……”
李珣心算了一下,排除他本人这个例外中的例外,此界修士修到真人境的平均年岁约是七百年左右,而天资上佳者,甚至可以精减时日到一半或更多。
最典型的便是当年的钟隐,修行不到二百年,便将玉散人打得吐血飞逃,若嫌钟隐也是“例外”,明玑也成。
“‘灵犀诀’已是极难精进的了,明玑修到真人境,也只花不到四百年……”
“不要用明心剑宗的水准去评估不夜城。要知道,灵犀诀说到底也是玄门正宗,讲究的还是精微惟一之道。但不夜城的极光千变不同,何为千变?就是反覆庞杂,生克精微。相应的,修炼进程,更是复杂得要命。”
水蝶兰展现出她一代妖魔的见识,侃侃而谈。
“这一门修行在前期耗费的心力,远超世上任何一部法诀,入门百余年,未有开窍的情况,比比皆是。你可以找个不夜城的修士问问,他入门花了多少年,天芷又花了多少年?”
李珣考虑了一下,估计道:“天芷自然是比他人要快……”
“错了,应该说,没有任何差别!”水蝶兰轻轻晃动手指。
“在修行的前两百年,天芷没有表现出任何超越同侪的能力。然而,在接下来的两百年中,她的进度,是正常人的三倍以上!这是为什么呢?”
李珣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水蝶兰没有让他失望,她轻巧地掀开了底牌:“天芷她在修炼本宗法诀的同时,还炼制了‘心魔’。”
“心魔?”李珣怔了怔,下一刻,他的嗓子便猛地一堵:“哪个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