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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修尊者的面孔依然波纹不兴,眼眸中碧绿光芒却是大盛。
但最终他还是领头降到湖心岛上,连着那“保镖”,十几人合在一处,抱臂旁观。
“此亦为奇耻大辱,宗门修士需刻心以记。”
如此低语,便只有小岛上诸位长老才听得到了。
不管各自心中想些什么,至少在语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们的想法是最接近的。
人们一起垂下头去,合声道:“喏。”
冥火阎罗无声一笑,拾阶而上。
才登了两阶,祭台上熊熊燃烧的阴火已迫不及待地将他拢了进去。
刹那间,祭台上的火光变成炽白颜色,宽大的祭袍在火焰中狂舞,恍惚中,有一股澎湃的力量从冥火阎罗已形槁骨立的身体中勃发出来,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主导了阴火的跳跃和流动。
因为突生变故而呈现乱象的宗门修士,在见看此种景象的时候,终于恢复了祭祖大典时的庄重。
湖边,数千弟子再度匍匐地上,在火焰跳跃的某个间歇,再发呼啸。自远古传下的旋律,浩荡奔流,充斥了鬼门湖每个角落。
冥火阎罗慢慢举起双手,在头顶合拢,向虚空一点,下沉至眉心,稍顿,然后整个身子均虔诚地弯下去。
水泡滚动炸裂的“咕咕”声响起来,那是祭台的另一面,化阴池里的“太素化阴玉液”对周围环境异变做出的反应。
而化阴池正上方,空间裂隙已伸展为半人高,且在不住地扩大。
透过裂隙,似乎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无边无际的虚空,偶尔有精炼纯净的九幽地气漏出来,便似在火堆上洒了一把油,使得祭台上的火光爆发出更夺目的光芒。
冥火阎罗嘴里开始念颂近万年不变的赞辞,对他来说,这恐怕是最困难的考验。
已经丧失活性的声带,挤出佶屈聱牙的句子,在隆隆的火焰喷发中,更是支离破碎,模糊不清。
可就是那些残留的只言词组,也都灌注着他毫无保留的情感心力,似乎每一个字音都与天地间浮游的阴火摩娑共鸣,绵密的震荡从立身之处起,直透入另一个遥远深寂的空间中去。
语调渐趋高亢,很多次,病痨鬼都读破了音,然而阴火燃烧的声威,仍然一波又一波地拔高。
灼目的火光完全将祭台上的人影吞没,空气爆裂声连成一片,压过了濒临结束的颂念声。
小岛上诸长老略有骚动,以往的祭祖大典,似乎还没有这般声势。有那么一刻,人们还以为冥火阎罗已经给烧成了灰。不过很快的,他微弱的声音穿过火焰,响在诸人耳边。
“鬼灵返生之时,两界之路洞开。宗门有功之士,若自觉今生悟道无望者,可循此路,入九幽之域,转生来世,再参造化。今日,可有人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阴馑。
老太婆脸上皱纹堆积,排出一个笑脸:“那自然便是老婆子我了。”
火焰中传回冥火阎罗幽幽的回应。
“阴长老全心全意维护宗门,以至于肉身崩坏,今日脱去皮囊,洗脱俗累,安知他日不能得证大道,霞举飞升?”
话音方落,冲天火光中分,让出一条通路。贯穿祭台,直达台后化阴池。冥火阎罗的身形却依然隐藏在火光之中。
阴馑笑意稍减,先看了眼火光中的通道,又回过头来,昏浊的目光从诸人面上扫过。
目光所到之处,不论人们持着何种立场,均低下头去,向这位驻世几近五千载的宗门前辈致以敬意。
“好聚好散,若老婆子侥幸,得以转生成功,焉知他日,不能与诸位再聚?”
言罢,她咧嘴一笑,就那么拄着拐杖,走上祭台。火焰通道在她身后合拢,遮去她在人世最后的影像。
湖边呼啸之声再起。
属于远古的苍茫雄壮之中,终于掺入一分悲意。
湖心岛上,七修尊者冷冷凝注,眼眶中碧火明灭不定。身边,车宰臣转过脸来,苦笑道:“滑不溜手,无处下嘴,奈何?”
“此时下不得嘴,未必他日不成。冥火去后,余子不足为虑,至于血魔。嘿,人人喊打的东西,又有何惧。”
他抽动唇角,盯上了躬身行礼的阎夫人:“阎鸳处事圆滑,其实比碧水更容易交涉,只是褚老儿先下了手,我也不好说什么。待今日过后,联盟软硬兼施,多处发力,还怕她不低头么?”
身后,那个一斗米教的修士皱紧眉头,插言道:“剑尊,那个阎夫人也不可小觑,我观她实力,似乎远比传闻中来得精妙诡谲。尤其是击杀碧水君那一手,很是古怪。”
“怎么,碧水君是她杀的?”
车宰臣吃了一惊,讶然回头,“孟章神君,你可看仔细了?”
“我眼睛好着呢。”
这白布箍额的汉子颇没好气地回答。
他是一斗米教四方神坛首座,孟章神君,论地位,绝不在车宰臣之下。
这次潜入鬼门湖,助力碧水君,除了他精擅幻术,容易行事的原因之外,还有为自家宗门加入西联,搏个好头彩的念想。
却不曾想,几个照面,便眼睁睁地看着碧水君被宰掉,心情之差,实在无以复加。
车宰臣平常脾气还不错,不与他置气,只是低头沉思。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又去看七修尊者。
哪知一望之下,只见七修面颊肌肉抽搐,眼中碧光乱闪,末了,猛然抬头,直直远眺西北方向。
那神情,让旁人看得心惊肉跳。
“剑尊?”
车宰臣小心翼翼地称呼七修的尊号,却见他把头摇了一摇,神态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森冷。
不过,负在背后的手掌,却紧握成拳,响起了微微的骨节挫动声。
“事态生变……都把眼睛放亮些!”
说话间,车宰臣便发觉,在场的幽魂噬影宗的修士,也都有些不安之态。
当此鬼灵返生之日,宗门修士的灵识远比平日敏锐,所以,很多人几乎与七修尊者同时发现了异样。
再过了数息,车宰臣等人被巨量阴气压迫的感应,才回馈回来有价值的信息。
与之同时,西北的天空,已经铺开了一线晕红。
鬼门湖内的阴气大潮猛然震荡,一下便将所有仍在迷糊中的宗门修士震醒过来。
人们抬起头,张大嘴巴,看着西北方向正飞速扩展开来的千里彤云。虽说距离还远,可极度排外的阴气大潮已勃然而起,掀动巨浪,与漫空而来的彤云撞击在一起。
数百里外的声音,当然传不到这里来。可是大潮反震而回的波动,却直接作用于宗门修士的气脉。
刹那间,湖岸低辈弟子群秩序大乱,错杂绵密的震荡搅乱了他们真息运行的轨道,迫得他们必须就地调息,才能安抚下去。
如此波动,对高手而言,却是没什么影响,可无论是在湖心岛、还是祭台之下,长老与大姓弟子均是面面相觑,心中止不住泛起惊惧之情。
能与方圆千里的阴气大潮正面硬撼的人物,天底下也就是那么几个。再看天边没有半分散乱的彤云,来人身分,实已呼之欲出。
鬼门湖周边的阴气,毕竟不是无缝而入的壁垒,虽然由于质性不同,与入侵的异气撞了一记狠的,却也挡不住对方大举压上的威势。只数息,彤云已漫过小半边天空,映得夜如白昼。
李珣遥望着红映半空的云气。
这场景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可在初时的惊讶过后,他的心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在惊叹了妖凤不期而至的诡异后,他便沉下心思,将目光扫向阎夫人,意外地发现,这位未来宗主的面容,实在是平静得过分。
他忽然想到,阎夫人铁了心要增强自家实力,是不是因为早有“预感”呢?
“天妖凤凰!”
不知道是谁先将这名号说出口来,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工夫,便有无数人口口相传。
渐渐的,由此名号放射出的沉甸甸的压力,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口。
妖凤已经不只是妖凤,她身后矗立着通玄界最可怕的庞然大物─散修盟会。百万散修的合力,即使只能发挥出两三成,也是通玄界所有宗门的噩梦。
只不过,几十年来,除了百兽宗之外,再没有哪个宗门亲身验证那传说中的力量。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便连理论上是“瞧热闹”的那批修士也不例外。
尤其是孟章神君,一斗米教素来龙蛇混杂,也是此界收编散修最卖力的宗门,很大一部分实力,都由此而来。
然而散修盟会一出,几十年里,登门求进的散修,只有可怜的小猫三两只,便是宗门之内,也人心浮动,使得宗门实力大降,让他如何不恨。
彤云在漫过鬼门湖周边的时候,通往九幽之域的裂隙,明显有不稳的迹象。
祭台周边,九幽地气的喷发已经没有节制,小岛上,包括李珣在内,十几位长老都要后退几步,才能挡着凝结如实质的阴火。
李珣试探性地伸手在灰白火光中抹过,温度是不容易测出来,可其中令人心悸的强压,却让他不得不怀疑,冥火阎罗还出得来么?
他转脸去看阎夫人,却也无法得出太多的信息。
在距离湖心岛十余里的地方,彤云的扩张终于停滞下来,可其中偶尔爆裂的火红浆泡,与阴气碰撞产生的震荡,依然压在每个人心头。
彤云之下,倏地抹过两道虹光,在人们瞳孔中一闪,湖心岛上空,已有三个身影飘然下落。
“来了。”
人们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有人呻吟出声:“祖宗保佑,还有青鸾!”
李珣眯起眼睛,抬头去看。
准确地说,来人是妖凤、青鸾,再加上古灵精怪的林无忧大小姐。关系最深厚的三位连袂而来,可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倾巢出动。
周围涌动的阴气绝不欢迎三位充满异类气息的妖魔,然而却敌不过妖凤、青鸾身上辐射出的强压,在其周身形成一圈黯淡的灰色光晕,平地自生汹涌暗流,使湖边低辈弟子叫苦不迭。
祭台上的火光无风自动,焰光尖端蓦地偏折,指向了妖凤所在。
妖凤神色从容,穿一身大红刺绣直领大袖衫,鲜红的底色之上,缀以繁复的花纹,内围抹胸,显出一片雪白胸肌。
裙幅曳地,腰缀宫绦,臂拢披肩,看上去分明就是去参加宴会的盛妆美妇人,实在不像是前来找碴的样子。
她右手挽着林无忧,小妮子只是一身短衣长裤,仍是她最喜爱的粉红颜色,轻灵跳脱,怀中正是“猫儿”,一人一兽,灵动的眼神咕噜噜乱转,倒有几分肖似。
李珣倒是首度将注意力大半放在青鸾身上。
不久前才和这顶尖妖魔恶战一场,此时见面,他心中还是有些在意的。
青鸾仍是一身青衫男装,孤傲冷淡,乌亮的头发束成男儿髻,以玉簪固定,若不是容貌太过清雅秀美,与妖凤母女,倒能合出“一家子”来。
她的目光明明擦过李珣的脸,却全是没看见的神气,和李珣所想的“咬牙切齿”差距颇大。
妖凤并不急于说话,眼神先扫过另一边七修尊者等人,不涂而丹的朱唇微翘,显出极不屑的意味来。
七修尊者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倒是旁边的车宰臣微笑点头,尽显风度。
等她将目光投往祭台,红霞流动的瞳眸所到之处,也没几个人敢同她对视。
祭台之上,九幽之气凝成的火光方兴未艾,冥火阎罗仍是半点儿声息都没有。一时间群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