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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起,雷声动,大气爆裂声再度压迫两人的耳膜,而其中含蕴的绝大能量,以及随之湮灭的一道修士生机,更让李珣心中生寒。
他猛地扭头,惊道:“怎么还有雷火下来?”
“谁说风灾阴狱里不能有雷火了?”水蝶兰瞪眼反诘回去:“四九重劫不是请客吃饭,没有吃完就撤盘子的道理,现在有雷火你就给吓住了,一会三劫齐出,天崩地裂的吋候,你是不是要窜到娘亲怀里吃奶去?”
李珣被她堵得直翻白眼儿,但只能怨自己见识浅,不像水蝶兰这样,见识四九重劫,也如家常便饭一般。
尴尬之余,他只好转移话题:“那厉斗量他们,岂不是又要收敛气机,以防不测?”
“是啊,刚张扬起来的气势,肯定会给打熄掉。”
两人说话间,东海上的情势也正如话中所言,发生着变化,刚刚如星星之火般燃起,几乎要成燎原之势的十九宗修士的气息,便好像被冰雨浇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辱人之甚,不啻于双刃剑,古音这一手使出,也不知道想清楚后果了没有?”水蝶兰看问题的角度依然非常全面,李珣稍怔,也默默点头。
事实上,看到这种情形,纵然名义上,他与通玄诸宗再没有任何关系,心里也觉得发堵。
可以想见,此时东海上的十九宗修士,所积蓄的强烈愤懑情绪,也应充斥胸臆,随时都会裂喉而出吧。
正感叹时,一声苍劲啸声便自数里外直拔高空,距离之近,让李珣和水蝶兰都吓了一跳。
两人同时回头,穿过水雾冰粉,隐约看到一个道装人影跃入高空,挥手间连续击杀三波从罡煞风暴中杀出来的散修,随后袍袖飞扬,十余道绿莹莹的光梭飞出,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蹿。
李珣一开始还没认出那人是谁,但见其举手投足间,顺应罡煞流动之势,如江中行楫飞舟,显然对禁法所知甚深,再联系海上人物,这才醒悟原来是玄化真人。
作为回玄宗宗主,玄化真人本身的修为虽不是最顶尖的那一层,但在禁法阵势的造诣,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大宗师级,就是李珣与之相比,也少了几分老辣圆融。
这罡煞浑仪的阵势,确实难不住他。
“刚刚飞出去的,是辟路梭吧。”水蝶兰的眼光也不差,马上就找出了另一个关键点,“玄化倒是有心人,若他出面,引导十九宗修士,古音未必就能如意了。”
由于禁法造诣差距,水蝶兰说一,李珣便能知十,他观察那些飞出去的辟路梭,见其一枚枚仿佛生了眼睛,循着罡煞漩流的边缘游走,非但没有被干扰,反而借力越冲越快,最终化做十余道醒目的莹绿光束,在虚空中折射穿插,形成一个广及数十里的巨大图案。方圆数百里,恐怕都能看得到。
“好主意!”
李珣和水蝶兰同时赞叹。
借着辟路梭的灵异和对阵势的把握,玄化真人在虚空中刻画中罡煞流动的轨迹,这一手出人意料,又无比切合实际。
东海上的十九宗修士,哪个不是挑眉通眼的人物,有此提示,纵不能真正明白罡煞浑仪的运行,可照葫芦画瓢,总比两眼摸黑强上太多。
而这还不算完,玄化放出辟路梭后,又是一声长啸,大袖摆动,竟是不顾劫雷威胁,破空直上,几乎顶在云层下面,再度出手,这一次,却是一把金灿灿的飞剑。
从李珣这边来看,飞剑大约就是半尺长,两指宽,光芒凝而不散,显非凡物。
两个从罡煞漩流中扑出来的散修被剑光一绕,当下尸分四段,横死当场。
而剑光并不停歇,拖曳的剑芒摇动如蛟龙出水,横跃半空,竟是从辟路梭画出的图案中间穿了过去。
“妙!”
李珣大力击掌叫好,这次水蝶兰的思路却是跟不上了,她一脸茫然:“怎么?”
知道水蝶兰完全没这方面的天赋,李珣也不费力解释,只是简单地道:“这一剑,是划出避开罡煞浑仪干扰的最便捷路径……”
“你当然看得懂,可旁人可未必。”
“只要回玄宗的修士看懂便成。”李珣随口回应,干脆也不走了,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
像这样由玄化真人亲自展现破解禁法阵势的机会,可不多见,而且,他也想想看,这个禁法造诣更在自己之上的人物,会用什么法子来破解古音的手段。
玄化真人似乎也感应到李珣的注视,向这边瞥来一眼,但也不多说,收回飞剑,向着略偏西北的方向飞去。
这个方向并不是直接通往古音所在之地的,李珣盯着玄化移动的轨迹,同时与自己推演的结果相对照,很快便有了答案。
那个方向,不会碰到古音,也不会碰到十九宗的修士,然而,那却是罡煞浑仪之阵运转中的一个阵眼,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阵势的变化运行中,必须发挥作用的关键之处。
玄化真人最初的速度其实并不快,可是在其行进过程中,他却可以像半空中那些辟路梭一样,借着无处不在的罡煞漩流,一次又一次加力,而试图阻拦他的散修,不是以毫厘之差错过,便是被剑光立斩当场。
这样的场景,只李珣视线所及,便有十余波次,而玄化真人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缓,反而越来越快。
“圆融老辣、老辣圆融,区区四个字,却不是几年、几十年工夫便能磨练出来的。”
一直到再看不清玄化的身形,李珣都在感叹两人间极小又极大的差距,玄化的这一连串举动,尽显其作为禁法大宗师的绝顶神通。
即使是禁法宗师,但以一人之力,也不可能迅速破掉十万人规模的罡煞浑仪之阵,可是,玄化却抓住了现阶段最要紧的东西──古音对整个阵势的精微操控。
古音通过阵势变化,改变特定区域的压力,以达到迟缓甚至控制十九宗修士行动的目的,而玄化则窥准这一点,利用自身深厚的禁法造诣,迅速反应,先一步破坏或干扰阵势运转的枢纽,将古音的杀招,化解于无形之中。
短短数息时间,玄化已经飞临那重要阵眼的上空。
那里的散修盟会修士想来也得到了消息,蜂拥而上,欲加以阻拦。
但他们结成的阵势,在玄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而剥去阵势庇佑,这群散修,完全没有与玄化为敌的资格。
将十多名散修转眼死光,这些人的死相,只有距此最近的一些修士能看到,然而他们死亡所造成的影响,却通过无处不在的气机连接,迅速回馈到那些或多或少了解东海局势的高人心中。
也许,更多的人并不清楚这一切,可是由于阵势变化停滞而导致的后果,却又无比清晰地体现出来。
此一瞬间,十九宗修士的前进速度陡然加快,而散修盟会一方的死伤,则迅猛攀升。
“也许古音还是托大了。”
李珣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招呼水蝶兰继续前行。
也许,玄化真人与古音的阵势操控的争夺将会万分精彩,不过,他毕竟也有自己的目标要去达成。
不得不说,玄化真人的手段,让李珣二人也受益不少,他们前行的速度至少提升了三成。
其间,水蝶兰不断通报青吟的位置,可是李珣却很难以之前的感应之法捕捉到女修的踪迹。
便是偶尔闪现,也会被极快地“斩断”,看起来,青吟已经掌握了隔绝他感应的方法。
不过,仅以水蝶兰这一个管道,李珣也能够确定,青吟正朝着九幽地气喷发的区域不断前进,速度并不比他们快多少,杀的散修也不比他们少多少。
看起来,即使是太虚元化神光,也很难在天劫与罡煞风暴交织的环境中始终如一地维持隐匿状态。
蓦地,水蝶兰停下身形。李珣吃了一惊:“那边怎么了?”
“不是那边,是……”
说话半截,就停了下来,不过,百里之外,那陡然激突高扬的元气震荡,已经说明了一切。
“玉散人……傀儡!”
即使是在罡煞风暴的干扰下,侧后方暴烈的元气震荡,也足以轰传百里,双方的真息质性更是瞒不过人,李珣对其中一方的记忆当真是刻骨铭心,第一时间便辨认出来。
“那个就是被炼成傀儡的古志玄?”
水蝶兰闭上眼睛,仔细感应,末了,又轻皱秀气的鼻尖,做出最终评价:“真臭!”
她的评语相当独特,可李珣没有发笑的心情,因为就在说出两句话的时间里,远方传来的元气变化就显示,玉散人傀儡的攻击恍如移山超海,势不可遏。
论个人修为,玄化真人差了这真一傀儡实在太多,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便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古音真是……”
李珣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场精彩的控制与反控制的禁法对决,就像国手行棋那样,将杀气蕴育于无形之中,却没想到对决只拉开一个照面,古音就釜底抽薪,照着拈棋长考的对手一刀砍下。
这一刻,东海上不知有多少人大骂卑鄙,可这对古音又有什么作用?两军争战,无所不用其极,古音做到了,而玄化显然没有准备好。
大气中传来怪异的呼啸声,声音并不尖锐,却穿透耳鼓,撼人心神,啸声起落三次,听者气血便随之激涌三回。
由此牵引气机变化,原来流利的真息运转亦为之大乱。
卡着这一空档,尖音骤起,锋锐如刀的音波便是相隔百里,也捣得人心口微痛。
余音未竭,玄化真人的气息强度己是急速坠落,几近于无。
喀喇喇!
又是一道电光撕裂长空,在灰霾密布的天空中,烙下深深的痕迹,观其威势论,绝不亚于最初那记阳罡雷火。
李珣心头一震,那声“糟糕”尚未出口,电火已在罡煞风暴中炸裂开来。
海天之间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而急遽扩散的火云周边,亦有无数的电蛇窜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玄妙方式,锁住了火焰进一步的扩张。
炽红的火浪在这个范围内翻涌,看起来随时都会再度爆发,而事实上,这一恐怖的能量只能在有限的区域内冲突流动,最多只在周围形成一圈灼热的风。
李珣从来不知道,天降雷火竟会导致这样的场面,但他又非常清楚地知道,原本已经微弱之至的玄化真人的气息,就在这巨大的火球中,被蒸发殆尽,连点儿渣滓都没留下来。
这一刻,有一股冷气从尾椎冲上,直透入脑,让李珣激零零打了个寒颤。
“玄化死定了。”水蝶兰下了断语。
面对李珣移来的目光,她耸耸肩:“阴阳之气相激就是这么回事儿。天劫中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阳罡雷火与风灾阴狱相合,会生出诸般变化;风灾阴狱与魔劫相接,又会生出诸般变化;等到三劫合一之时,就更不必说。”
妖女的态度冷静自然,在她漫长的生命历程中,这样的事情见得太多了,和她相比,李珣似乎还嫌嫩了些。
至少他没办法无视一位叱咤风云的宗主,在瞬间殒命的冲击。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在玄化真人被玉散人傀儡逼迫得左支右绌时,李珣不打算施以援手,可是当其亡身殒命之际,他心中偏又泛起一些莫名的情绪,在生命的几十年前,与玄化真人有限接触的几个片断一一流过,末了,有一个念头泛出来──
玄化……曾指点过我禁法呢!
这小小的念头也只心中划起微弱的涟漪,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