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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到了现在这种境界,他也不认为自己还需要用狐假虎威的方式控制阴阳宗。
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怀疑,如此作法,对他来说,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
从前的想法在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带着天真幻想的色彩啊……李珣这么感叹着。
李珣不能着急,秦婉如倒是心思颇为急切:“我到这里,本是想旁观东海变局,却不想形势恶劣至此!先前一些布置,务必要重新来过……”
她向阴散人看去一眼,旋即道:“事不宜迟,我必须马上回去,还请师弟送我出府!”
李珣为之愕然。但很快,他就想到,秦婉如应该已经向阴散人报备过,他又瞥了一眼阴散人,这位半点儿私心都起不来的傀儡也点头认可。
如此,李珣自然不会阻拦,便一口答应。
秦婉如当下便向阴散人辞行,回身又抱了下婴宁,笑道:“待事情都了结了,便去宗门里看看吧,总要认得家门才好。”
婴宁垂首应了,表现得仍是恰到好处。
几方交待已毕,李珣示意秦婉如准备好,只一挥手,便破开虚空,将女修送到东南林海南方边际,至少省了她一日的路程。
连将两个外人打发掉,剩下的,便是最要紧的事了。
李珣踏入安置林无忧的静室。
室内布置非常简单,只是一榻一蒲团,四壁空空,完全以青石垒造,坚固非常。
而此时,四方平滑的墙壁却是扑上了一层流动的光晕,光晕的源头,便是沉睡不醒的林无忧。
走上前去,李珣低头看向榻上的少女。
与阴散人描述的一致,发亮的并非是少女的身体本身,而是她雪白皮肤下所透射出来的,一层一层闪烁不定的诡异纹路。
千百条扭曲的纹路以光的形式外烁出来,似乎在少女的身外形成一圈半透明的光网,忽明忽暗,看上去眩目至极,但也正因为光源铺散,这些流动变幻的光线虽然非常明亮清晰,可是映在四面墙壁上,却是朦朦一片,在半途就已经散射掉了。
李珣想了想,伸出手,穿过了上方如虚似幻的光网,轻贴在少女额头上。
一股温热的感觉,从少女的额头,透过手心传导过来,仿佛是宣告少女体内的勃勃生机,可是当这道热力漫过胸口,又让李珣心尖一颤,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应。
他深吸口气,开始定神观察周边这层虚幻的光网纹路。
毫无疑问,这是某种禁纹。
一切有关禁纹的问题都是李珣最感兴趣的领域,他几乎立刻就把心神沉淀下去,细细分析其中的变化走势。
李珣越是看清其中的脉络走向,越是觉得其中大有玄机,这一层禁纹组合虽然自成一个完整体系,可它分明就是不完整的!
更确切来说,这层禁纹应该是属于一个庞大体系中的一环,拥有相对独立的功能。
但是,这功能必须是在其本身结构之外的某种因素作用下,才能真正发挥出来。
若是不曾遇到这次事件,李珣想要单独从这独立的结构中,推导出完整的体系,怕是一年半载都未必能寻到头绪,可是,结合先前的经历,这结构是做什么用的,放置于什么样的体系之内……还用说吗?
李珣感觉到,他终于能够把握到古音庞大计划的某个关键部位。他毫不迟疑,立刻在心中将此结构放入三千罡煞浑仪之阵的体系之内,结果很快回馈回来。
里面似是而非之处太多,难以对接!
李珣并不失望,若是能轻松破开其中隐秘,那才真让人难以置信。他继续尝试,按照自己的理解稍微变更一下罡煞浑仪的细节,使之尽量符合之前他所碰到的实际状况……
可惜,这次试验还是失败了。
他保持足够的耐心,更加细致地回溯所有目见的情形,尤其是发现林无忧之后至引动天劫之间的短暂空隙内,那令人绝望的元气强压,无疑是最直接的研究对象。
只是,现实的问题横在他眼前。那一刻,事态的变化实在超出他的感应极限,他向来引以为傲的机敏反应,在当头重压之下完全停滞,全靠着身在意先的本能,才完成了从救人到逃命一系列的动作。
因此,他对那短暂时段的记忆,至今都是一片空白,要他复现出当时的细节,几不可能。
唯一可以着手的,大概就是“移神诀”了。当时水蝶兰正是以此法封住了林无忧的神识元气,引偏了天劫伟力,如此高妙的法门,李珣也是似懂非懂。
大概还要去麻烦水蝶兰……
至此,一个念头忽然跳了出来——不如就此解开封印,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毫无疑问,这是个疯狂的念头。固然已经有古音以种玉魔功引去天劫在先,可是以眼前禁纹的布置,在他破开封印的那一瞬间,仍有至少五成的可能招来九天雷火,将雾隐轩砸个稀巴烂,那时什么玄奥、隐秘都将成为一片灰烬。
发现此路不通,他咧开了嘴,无奈转换思路。
这时,林无忧身上的光芒渐渐消散,李珣的手指顺着林无忧柔美的面部轮廓一路滑下,越过小巧的下颔,贴着少女颈侧,手指灵活挑动,转眼解开了少女衣裳的盘扣。
粉红的衫子被撩开,显露出其内如雪嫩肤。若是妖凤在此,眼下之情形必然要引发一场血战,可李珣本人确实没有半点歪念头,他只是要更确切的了解少女身上这一层禁纹的由来。
感受着指尖柔嫩的触感,李珣却是面色严峻。
真正看到禁纹在肌体上的分布后,李珣才知道,古音的狠辣决绝已经超出了他所预估的极限。
这女人也真下得了手!
表面上看,少女身上并没有什么禁纹的痕迹,遍体如瓷似玉,半分瑕疵也无,可是当真息透入,扩张血脉之后,白嫩的肌肤下便有一道道的血印纹路透上来,遍布周身,彼此串联,显得狰狞可怖。
这决非是以某种染料涂抹上去的。李珣的手指顺着其中某条脉络缓缓滑动,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血红的印痕不属于任何外物,而是少女自身的精血!
妖凤还在万里之外打生打死,古音却在这边下了如此辣手!过河拆桥的手段实是被她做到了极致。
盯着这些血红的纹路,李珣只觉得心底向上突突地冒着寒气,恍惚中他甚至可以看到,某片漆黑的背景下,素衣白裙的古音,将少女剥成白羊儿一般,同时用残酷万分的手段,将关乎少女生机的精血抽离分割,布入这条条禁纹之内……
李珣并不精擅医术,但以他最基本的知识也能判断出,古音以精血布置禁纹,除了能够更好的贯通元气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将此禁纹与林无忧的生机密切勾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要破坏禁纹吗?
容易,只要杀了这可人儿便成!
李珣耳边仿佛响起了古音的低语,像是从幽冥鬼域中透出来,攫着他的魂魄,死不放手。
心神才一恍惚,李珣便立时惊醒,重重一哼,心中有了其他想法。
何必顺人心意?就算古音布置得再牢靠,他只要用“以阵破阵”的法子,一力降十会,不照样能打乱布置?
至于水蝶兰的移神诀更是神乎其技,什么阴谋伎俩,只要堵住源头,也就没有半点用处。
想到这里,他心情一畅,眼前景象也不再那么令人心悸,他开始更加冷静察看其中的玄妙。
正因为古音的手法过于狠辣,反而让痕迹更为显露。李珣可以看出,当初为了将林无忧的精血注入禁纹,并与生机勾连,古音必须借助岔经错脉的手法将林无忧的血络经脉切割支离。因此,他甚至不需要再去费心体会禁纹的首尾变化,而只需观察少女皮下的细微创口,便能捕捉到禁纹结构的组合脉络。
统合这些线索,李珣甚至能完美复现出当时古音勾勒禁纹时,手法的轻重缓急。如此,也就能更深入地了解、包容这个结构的完整体系的些许痕迹……
回溯工作相当顺利,少女血脉经络的每一处改变,都给了李珣最明显的提示,他只用了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便将其中所有的手法跟变化尽数刻在心中。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为少女掩上衣衫,忽又叹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不可自抑的回想起从前与眼前少女相识、相处的诸般事来。
印象中,林无忧就是那种似天真又似深沉,让人捉摸不透的怪异性子,但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是极灿烂的笑着,充满了活力和生气,仿佛天底下永远都不会有让她愁苦的事情。
事实上,有妖凤、青鸾在背后支撑,通玄界中确实没有能让她烦恼的事。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古音的阴谋中破碎了……
李珣不知道,少女是否已经知晓了最疼她的青姨已经神识殒灭,也不知道,她是否清楚娘亲正因为她的缘故,为仇人驱使。
有很长一段时间,李珣都很难将这些事与林无忧联系起来。但是,在现在,看着少女蹙紧的眉头,他才发觉,笑容不可以永远伴着某个人,即使是林无忧,也不行!
妖凤,一定很后悔……
曾经有过的念头,在此时愈发清晰,但李珣也不想掩饰,在这怜悯式的感叹之后,隐隐的快意。
他很快就将那些无谓的感触都抛在一边,转过身,静坐在地面的蒲团上,微闭双眸,再度将有关禁纹的讯息回溯一遍,这才抬手,在虚空中刻画轨迹。
在他刻意施为之下,手指画出的线条,略带黯红颜色,竟能在虚空中凝实不散,其中更贯入丝丝元气,流转不定,已经将演示和实验的手法做到了极处。
不过,李珣却不是真要勘破其中所有奥秘。他非常清楚,缺乏了完整体系的激发,所有更深入的研究,都是缘木求鱼。
他这般做法,只是要从禁纹的“神意”中下功夫,求得是一个“纹如其人”的感觉。
每个人的禁法布置都有它独特的性质,就算是同一源流的禁法,落到实处,也会因人而异。
古音从来都不以禁法修为闻名,李珣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人出力,他现在就是要追源溯流,找出这层结构的独特之处。
做这件事的时候,李珣心里其实是有些预判的,虽然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
随着时间的流逝,禁纹的结构越来越丰满,几乎已经完美的浮现在虚空中。
但李珣却并不满意,他仍在体会其中的落笔轻重,想要从里面剖析出更多的讯息来。
但越是往细节处研究,他越觉得这手法……不,是这禁纹本身,透着股熟悉的味道,可他越是深思,这印象却越发的模糊。
这本是没可能的,他这几十年里,见过了成千上万的禁法布置,而这些或粗疏、或精妙、或简略、或复杂的结构,无一不深深烙在他的记忆里,也许偶有忽略,但当他认真回想之际,却都是清晰可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似是而非,看不清楚。
奇怪了……
正苦恼之际,他的身子陡然震动一下。
由于贴着地面,他分外清楚的感觉到,某个极度遥远的地域正生出一波又一波强烈的震荡,透过某种方式,直接影响到雾隐洞天这另辟的空间中来。
难道是又一次的地气喷发?
李珣不敢怠慢,暂时中止了思路,匆匆来到外间,婴宁正等在那里,阴散人却已不见。
“怎么回事?”
婴宁口齿清晰的回答:“外面激战余波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