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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没有蓑衣客的突然出现,他抵达这一地步至少还要晚上几个时辰。
洞悉前后变化的秦苍自然不会再反感蓑衣客的突兀出现,隐约间倒还免不了几分感激。
更多的却依旧会是期待。
他期待着蓑衣客的出手,在后者找寻答案的同时顺便加速自己的提升。
蓑衣客约莫也已感觉到了。
但以他的脾性,是绝不会因此改变自己意愿的。
就整体而言,他的执念与魔性不如秦苍的深,可就某一方面而言,秦苍真的未必及得上他。
魔气幽幽。
邪风凛凛。
一道深呼气,他拳意拳势皆成。
不管是分身还是本尊,蓑衣客都是那个蓑衣客,裹着蓑衣,戴着斗笠,看着枯瘦,但拳劲迸发时连天地也要变色。
因为,那赫然是魔拳!
无惧一切,战天斗地,冲杀四方的魔拳!
魔拳出时,以整间屋子里的红烛飘摇为征兆。
魔拳收时,飘摇已被幻灭彻底取代。
没有一丝一毫的烛光。
仅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黑暗之中,那尊琴魔正襟危坐,具剑魄而不出剑,有琴心却不抚琴,像极了当初蓑衣客仅凭肉身受他那招怒剑神通时,用血肉之躯承接下了所有的威力。
只不过蓑衣客的魔拳终究不是秦苍的怒剑神通。
怒剑虽怒,怒火却未必要即刻将万物焚烧,剑势也未必要立时将一切削平,亲自在不同时空中穿梭的人对于时空大道多少会有些领悟,穿梭地越久,领悟的越多,以神魔的标准来评判,秦苍的怒剑在时空上的造诣显然不够。
可若以神魔之下的眼光来衡量,秦苍一式怒剑所蕴藏的时空道法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一流!
蓑衣客对时空大道也有涉猎,他的魔拳却涵盖不了时空大道。
非是他的能力不足,而是他这看似简单直接的一拳掺杂了太多魔道的精髓,太多属于魔的傲骨与执着,容不得延后,容不得耽搁,当时显现便要当时爆发,强行扭转改变,只会令得他的拳根本伤不到别人,仅能反过来损害自己。
故而此情此景他这一拳不会也不能留手。
将本尊调换为分身,已经是他为了不让事情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所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要在这一拳中寻找什么答案?
他能在这一拳中寻找到什么答案?
取决于他的心,更取决于秦苍的心。
。。。。。。
秦苍的心还在跳动。
因为他未死。
然而如今的他看上去却和死过一遭没有多少差别。
他浑身无血,脸色却端的煞白无比,脸上背上不断渗出虚汗,呼吸过一次之后,往往要再过很长一段时间内才能呼吸第二次。
当这些特征综合到一处,俨然十分酷似内伤严重的表现。
蓑衣客却不能凭此断定。
因为他看见那颗八荒魔珠依旧被秦苍握在手中,无论是身中魔拳之前,还是身中魔拳之后,位置都没有发生变化。
那不像是一个内伤严重的人还能做到的事情。
他凝视着秦苍,时刻注意着秦苍的身体变化,恍然不觉间,自己倒率先闷哼一声,口中溢血。
等到他反应过来,却也不曾立即疗伤,仅是简单地擦拭了一下,便自顾自地言道:“灵魂契约的反噬,比我想象中来得快啊。。。。。。”
“不是灵魂契约快了,而是你的心绪和动作快了,你其实应该再多等片刻才对。”
声音自然是秦苍的声音。
他的状态看着不佳,说话却和平常一样,还是那般平静。
蓑衣客看他一眼,道:“再多等片刻的话,那颗八荒魔珠只怕已被你彻底炼化了吧。”
秦苍道:“是啊,那时候你再没有反悔抢走的机会,现在么。。。。。。似乎同样没有。”
蓑衣客徐徐笑道:“残缺的东西,我的兴趣本就不太大,更何况你我有言在先,让你一让根本无妨,那并非我对你出手的原因。”
秦苍点头道:“我知道。你只是来找答案的,一个关乎我若执意为魔,将会把魔道带向何处的答案。”
蓑衣客同样点头。
“那么现在你已有答案了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那我是否应该再挽留你几刻?”
“呵呵,那便不必了,出关后陪我钓几次鱼,喝几壶茶便行,不过不要再用琴魔秦一剑的身份了。”
蓑衣客咧嘴一笑,旋即身形隐匿,消失不见。
秦苍目送着他的离去,突然面露狰狞之色,捂住胸口,汗如雨下,只觉胸口痛如峡谷开裂,难忍难耐。
他颤抖着,手中那颗八荒魔珠却不曾动摇,终被他一鼓作气自胸口按入体内。
与此同时,他口中猛然喝道:
“定八荒!”
。。。。。。
第四百四十二章 信中剑
名为动乱海域,既然少不了乱象,更少不了海水。
楚中阔重临悟道境时能够一刀断江,却未必能够一刀断海。
因为你永远无法想象深蓝的海水之下究竟潜藏着多么神秘强大的生物与力量。
一如那位红烛翁,一如那间红烛阁。
纵使那些存在一向隐匿,很少现身,海水也不会拥有溪流般的平静。
人们不会放弃如此天然且蕴藏着诸多奇珍的宝地。
日月星辉也不会甘愿远离那一望无际的海面。
而今却很特殊。
因为时候虽正值晌午,天色却很阴暗,将雨未雨,既无日月之光,也无星火之辉。
少了那些光芒的点缀,海的神秘与美丽却仿佛丝毫未减。
在一个深蓝到近乎于黑的世界中,天与海岂不好似融为一体?
似,却不是。
有一艘木舟与一道人影形成了天与海之间的分割线。
浪在他座下呼啸,风在他身边穿梭。
孑然一身,形单影只。
作为分割线的他手里却也握着一根杆,杆上缠着一条线,线放得很远,潜入海底,远到仿佛没有尽头。
他像是在钓鱼。
因为除了一心钓鱼的人,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仅凭一艘舟,一条线,就能在早中晚间不断循环,听浪花的翻翻滚滚,看潮水的来来往往,联想人生的起起落落。
但他又不像是在钓鱼。
因为那条线上既没有鱼饵,也没有利刃,吸引不了鱼,也伤害不了鱼。
那艘木舟一直停在岸边,没有划动。
至于他本人,更是未有一刻运足了气力拉扯,如同一个无聊的人在用一种无趣的方式打发着时快时慢的时间。
普天之下,有这种怪癖的人实在不多。
乱魔岛区域内却一定有一个。
那自然是蓑衣客。
号称自天涯而来的蓑衣客此刻看上去真的与天涯很近,近到约莫只需要他小小的一个念头,就能轻易地从天上摘下片片云朵。
看云的人有很多,摘云的人却绝对很少。
人们欠缺的大多时候不是想法,而是能力,既可以编造梦境,也可以改变现实的能力。
蓑衣客有无这种能力?
当然有,但却非无限,而是有限。
他还是需要等待,不单单要等待时机,还要等待能在那个时机中顺流而下逆流而上的人。
他一度以为世上已没有那种人,即便有,他也不会遇到。
枭雄的迟暮,非常人所能理解。
那种迟暮,不仅针对身,更针对心,事到如今,他虽还是不太明白秦苍所说的“心死为大,身死为小”的意义,但不可否认,他知道心死意味着何种非人程度的痛苦。
当年他是救了红烛翁不假。
但其实红烛翁也救了他。
一个是救的身,一个是救的心。
身死心死皆为大。
热血变冰河,青丝成华发。
这才是他的理解,才是他的想法。
以蓑衣客自己的经历,他完全有资格向秦苍灌输这样的道理,但他没有,非是道不同不相与谋,而是他很清楚秦苍心胸虽不狭窄,但除非秦苍遭受重大刺激,自己变卦,否则其对于生命的认知与道途的偏执,皆非人力所能扭转。
这样的人,绝对有资格成为强大的魔,也绝对有资格让他报以重大期待!
但。。。。。。他终究是难以彻底安心。
因为他与红烛翁都不知道若秦苍一直这么偏执地走下去,获取力量的同时将埋下何等巨大的隐患,那些隐患最终又将构成怎样的终章?
死,只是一个字。
那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个字与现实融合后产生的形式以及其背后的影响。
春生夏荣,秋枯冬灭。
走过了无数个四季生灭的他,对于生死的话题总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敏感。
出于这种敏感,他在与秦苍成为盟友,并签订了灵魂契约的情况下,还是幻化分身,趁秦苍炼化八荒魔珠之际,发动了那招魔拳。
同样因为这种敏感,他一拳轰出之后就很快转身离去,与红烛翁一并在门外为秦苍护法,直到确认秦苍在炼化过程中不会再出现什么纰漏后,他才离开红烛阁,来到海边,坐在木舟之上,放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条钓鱼线。
有放却无收。
一连六月都是如此。
他这一钓,钓尽了春色。
他这一等,等来了风波。
红烛翁将他亲自炼制的一味药材取名为风波乱,并应秦苍的要求,给楚中阔服用了不少,是以那拔地断江的一刀出现时,四方风起云涌,潮起波生,乱象横生!
楚中阔也正是趁着乱象,一刀劈断了当时红烛翁用来困锁秦苍的神魔链。
但那一刀的偷袭意义太过强烈,胜在出其不意,总体而论,那既非能让红烛翁心悸的乱,也非能让他颤动的乱。
现在风未起,波未生,他却已开始乱。
乱了方寸,乱了心智,甚至乱了道法!
他已很久没有过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以至于当这种感觉突然自他的心中出现时,他立时有种将所有的烦闷狂躁发泄到附近所有具备生命灵性的生灵身上。
那是原始的**,名为杀戮!
意还不是杀意,心却已是杀心,蓑衣客简直想一把抓出自己的心脏,看看它究竟遭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
这种疯狂的想法一度超越了对于死亡的忌惮,让蓑衣客身形颤动的同时,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然而待得他真的打算将那只空闲的手掌放到自己的心脏位置上时,另一只不属于他的手却抢先攥住了他的手腕。
蓑衣客愣住。
等他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也不是那看着很是光滑白皙的手背,而是那股攥住了他的手腕,就相当于控制了他大半部分行动力的强劲力量。
他尝试过催动灵力,挣脱而出,却渐渐发觉自己投入的力量每强上一分,对方手背上的青筋便要鼓起一分,始终压制着他,并且使用的还不全是灵力,掺杂了许多连他也陌生的力量。
除却灵力,唯一一种他感到熟悉的力量也未曾让他安定下来,冷静思索破解之法。
因为,那是魔力,足可席卷八荒的魔力!
当他感知出了这只手掌中蕴藏的力量,他便无需转身,也无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