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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甲男子眼神变幻,浮现森罗万象,道:“百里兄,你把黄泉看得太无所不能了些,又或者说,你把自己看得高了些。”
百里幽仍旧一笑,道:“是否无所不能,你我说了都不算,最好的办法就是左丘兄你以森罗死魂亲自赴一赴我的黄泉。”
左丘。
与百里一样,这也是个少有的复姓。
冥界之中,拥有此姓的仅有一人,那便是与百里幽实力地位对等的森罗殿殿主,左丘漠。
世人盛传左丘漠的森罗死魂可葬灭万物生机,非人力可阻,迄今为止却还无一人见到过左丘漠完整的森罗死魂,包括百里幽。
所以他这话看似是在挑衅,实则更多的还是好奇使然。
此言一出,百里幽很快就从左丘漠的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之意,但却并未持续多久就开始快速消散,像是被冷水浇灭的热火。
只听左丘漠道:“如果有朝一日你我的立场仅仅只代表个人,不管我将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试一试,现在却不行。你是黄泉殿的殿主,我是森罗殿的殿主,冥界不倒,冥王仍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不能只代表个人,更不能只考虑个人。”
闻言,百里幽很快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出连我也不得不赞同的话,但这依旧不能成为我对你生出好感的方式。”
左丘漠冷冷一笑:“我其实也不太需要那种感觉。”
百里幽道:“所以你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左丘漠道:“我得到消息,说冥王派你混入了青云,并且你还捏造了一道分魂,潜入青云禁地葬剑崖,此事是真是假?”
百里幽刻意道:“真如何?假又如何?”
左丘漠突然展现一殿之主的威势,道:“若是假的,本殿即刻斩杀探报,并且亲自入青云一探究竟,若是真的,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和本殿交谈,实在令人欣慰。”
百里幽哈哈大笑,竟是不怒。
“我也觉得此番能够活着回来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但却不值得太过高兴,有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左丘兄想不想知道?”
“噢?”左丘漠目光闪动,道:“愿闻其详。”
百里幽遂道:“我非但活着回来,并且保住了那具分魂,还带回了一个人。”
左丘漠问道;“人?什么人?”
百里幽道:“青云的人。”
左丘漠追问道:“是哪一峰的峰主?”
百里幽摇头道:“不是峰主,但胜似青云一峰之主。”
“到底是谁?”
眼见左丘漠眼中惊疑之色愈浓,百里幽终于不再故弄玄虚,道:“此人姓秦名苍,正是悟剑峰风醉尘所收的唯一一名弟子。”
左丘漠仍自疑惑道:“风醉尘的弟子不是早就下落不明了吗?再者他即便现身,又怎能与一峰之主相提并论?”
百里幽道:“说他胜似一峰之主,其实还小觑了他,成无道,石饮血,宣灵韵,莫子虚这四人都有灭我分魂的能力,可又有谁能沟通葬剑崖的剑灵,对我出剑?怕是连风醉尘都不一定能做到吧,他却做到了,并且接近于完美!”
“此话当真?!”
“我虽对你没什么好感,不过同属冥王麾下,大事之上我绝不会骗你。”
“可他既有此等能力,你潜入青云的又非本尊,他为何又会被你带回?”
“因为我对他说,风醉尘的真身就被困在冥界之中。”
“他就这样信了?”
“对于一个尊师重道的人而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此话也算不得是谎言,风醉尘此刻的处境的确与我冥界有莫大的关联。”
“那他现在何处?”
“黄泉路,去面见冥王的黄泉路。”
“你口中的黄泉路是何意?”
“呵呵,那得看他自己了。不过以他之才,冥王想必不会轻易要了他的性命,尤其是在他只来了一道分身的情况下。”
。。。。。。om
第四百六十三章 冥王
上穷碧落下黄泉,魑魅魍魉森罗殿。
这是当年药皇南宫决用来描述冥界势力划分的一句诗词。
碧落殿,黄泉殿,魑魅殿,魍魉殿,森罗殿。
每一殿的名字听上去都不会让人舒心。
因为在传闻中,冥界五殿本就是死魂的寄居地。
但他们与外界的孤魂野鬼不同。
之所以会存在差异,并不只因为他们的实力足够强,更因为他们虽然也习惯行走在黑暗之下,可却经常披着活人的皮囊。
那些皮囊或精美,或丑陋,或面善,或凶恶。。。。。。唯独在一个方面上不存在什么或许,只有肯定,那便是冥界五殿中人如今的面目早已非是最初。
身为森罗殿殿主的左丘漠尚且抑制不住自己容貌乃至身心的改变,判官,勾魂使者,乃至更为低级的存在,自然也只能默默承受着这种改变。
他们在改变的同时却也在伪装。
大体划分,可分为有形与无形两种。
有形的伪装很好理解,勾魂使者常戴的青铜鬼面具便是一类极具代表性的伪装。
无形的就显然要隐秘许多,早先年就被秦苍杀死的黄泉殿判官邢无生具备,现如今依旧担任黄泉殿殿主的百里幽也具备。
冥王,更加具备。
甚至于他一人的伪装就要胜过冥界所有强者的伪装。
只因他既是这种伪装的发起者,也是整个冥界的缔造者。
。。。。。。
越黑暗的世界,其实并不代表就越没有光明的概念。
至少冥王座下的阴冥台并非全是黑暗,上方的幽暗天幕中开有一处小孔,口径不大,但足以让一道细小亮光透进。
好似一道希望的曙光,坠落入了满是绝望的黑暗世界中。
它的存在不是为了同化周围的黑暗,即便它想,它也不具备那样的能力。
它的作用,只是为了显示这世上还有与黑暗相反的东西,让身在黑暗中的人与魂不至于感觉太过单调乏味。
冥王是这么理解的。
在他看来,天下间还有许多人也是这么理解的。
却不一定包括那人。
只因那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黑暗中找寻光明,哪怕只找到一丝,一毫,他都能够迫使自己坚持下去。
多年前是如此。
多年后约莫也是如此。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前世与未来当然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可除非它们之间一直维持着平行的延伸方式,它们总会有一到两处交集点。
应当就是本性吧。
冥王猜测着,也期待着。
那道令他等待的身影来得不早,却也不晚。
走出黄泉,登上阴冥台,立于那仅有的一丝光亮之下。
整个过程耗费的时间比他料想的要久出一些,因为来人并非一气呵成,中途有着不少停顿之处。
何以如此?
有很多种可能的原因。
有一种却绝对不可能。
那便是来人绝非因为受制于阴冥台周围流窜着的玄阴之气,才不得不放慢脚步。
青云的人大多以正道自居,真也好,伪也罢,面对玄阴之气都会有一定的抵抗力,这几乎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再加上冥王此刻还无心调动阴冥台的玄阴之气来对这人进行阻挠,自然更不会成为他速度变缓的原因。
反而与他自身相关的可能性更大。
他在行走的时候眼神也在变幻,虽说周围的所有事物都逃不开暗黑的主色系,他的状态也与浏览着丰富多彩的巧画美卷无异。
他竟是像用着欣赏的态度来观察着阴冥台四周的一切,浑然没有其他正道中人落入阴暗诡异之地后很快流露出的反感与抵触。
若非他在自己的眼里根本算不得初次谋面的陌生人,恐怕就连他这位冥王,都会对他这般行径感到匪夷所思吧。
。。。。。。
一个处在微弱的光亮下,一个藏在无边的黑暗中,但两人的视线却很快相及,并且各自颔首以礼。
“坐。”
一个字,一句话。
身为冥王,他本不是什么惜字如金的人,尤其是在面对印象不坏的人的时候,他往往是主动找寻话题的一方,此番会面,他倒是也延续了这种主动,然而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却着实太过简略。
“此处无座。”
秦苍整理了一下衣襟,如是道。
冥王道:“地亦可为座。”
“此处却也无地。”
“那在你眼中,这里有什么?”
“仅有两个算不得人的人。”
“算不得人的人。。。。。。”
冥王在笑,秦苍也跟着在笑。
他仍旧站着,没有坐下。
冥王仍旧坐着,不曾站起。
所以若按常理而言,他在与冥王交谈的时候,目光应当为居高临下,带着若有若无的俯视之意。
可此时此刻秦苍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就真的处在了冥王的上方。
秦苍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眼前这个号称冥王,嘴角却能很轻易地泛起开朗笑容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凭借什么肢体上的举动,只需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就能让自己跌落至山脚,不得不抬头仰望立于山巅之上的他。
可这一刻两人间的交谈却是建立于几乎平等的基础上。
他不曾先发剑气。
冥王也尚未以势压人。
两个立场可以说有很大不同的男人,见面之后既没有生死仇敌间的剑拔弩张,也没有一见如故的惺惺相惜,更没有老友重逢的喜悦开心。
笑,未必喜。
尤其是在笑着笑着就静了的氛围之下。
“我来的是分身。”
约莫是静了太久,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秦苍终是主动开口,但看冥王的反应,这似乎算不得是什么好的切入点。
便听冥王淡然道:“看得出。”
秦苍并不意外,只是问道:“那你是否也看得出我的来历以及来意?甚至于我的所有?”
冥王道:“就算是绝顶聪明的人,也不可能看透另一个人的所有,因为人的潜力和秘密实在巨大,平常处于封闭状态,才显得渺小浅显,等你真正决定去花心思了解一个人时,就会深切体会到这其中的困难程度了。”
秦苍道:“如此说来,你看不出我的所有,这是否意味着我具备与你谈判的资格?”
冥王点头道:“当然,我是个愿意浪费时间的人,但不是一个愿意将时间浪费在于我而言毫无价值的东西上的人。”
秦苍皱眉道:“将时间耗费在有价值的东西上,似乎本就算不得是一种浪费。”
冥王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不管是多么具备价值的东西,都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体现,碰得太早,是浪费,碰得太晚,也是一种浪费。”
秦苍突然问道:“你已活了多久?”
冥王道:“记不清。”
秦苍复而问道:“那你记不记得清按照此等说法,你迄今为止已经浪费了多少时间?”
冥王果真沉思道:“不多,不少,就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有些时间,的确不该浪费,有些人,的确不该接触得太早。”
“什么样的时间?什么样的人?”
冥王脸上并未出现不耐烦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