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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中稍定,自家这位爷会惹事,却也有手段能摆平,这倒不是吹牛。
“爷我算是明白了,这世间的事往往便是如此,你越是委曲求全便越不能自保,我自然也能躲进晏府,相信那夏竦即便是插手也抓不到咱们,但是这样一来还有什么意味?苏锦不才,却不愿做那寄人篱下的庸碌之人。”
“可是,公子爷,那可是晏老爷家啊,还有晏东家在,有什么寄人篱下的?”小穗儿道。
苏锦微笑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爷不能一辈子靠着晏家不是?晏东家与我相得,但不代表我便要事事靠着晏家,万一某一天晏家人向我提出什么我不愿意的要求,你说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到那时不答应叫做忘恩负义,答应了叫做心有不甘,何以自处呢?所以人最重要的是靠自己。”
小穗儿点头道:“小婢懂了,公子爷是要自立自强,不受任何人的牵制。”
苏锦呵呵笑道:“自立自强是对的,但不是不要朋友了,只是相互之间不要依赖太深,免得最后不好翻脸。”
“公子爷是要跟晏老爷翻脸么?”小穗儿惊道。
苏锦哭笑不得道:“跟你说不明白,以后慢慢你就懂了,别说啦,肚子饿的狠了,快弄些饭吃,咱们可不遵那什么鸟减餐令,荒唐之极。”
众人赶忙张罗饭食,苏锦靠在正房内的大椅子上闭目沉思,那rì得知柳宾华是夏竦的外甥之后,晏碧云便提议将此事告诉晏殊,苏锦当时以为没那个必要,但今rì这事一出,苏锦觉得应该要告诉晏殊了,夏竦很有可能要出手对付自己,虽然不怕,但眼下的事情可不是跟夏竦斗气儿,而是要办好差事。
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最多两个月,粮食危机便要到来,市面上已经微微有了些风声,再不抓紧时间便来不及了。
午饭后,苏锦带着赵虎赶往晏府,出了榆林巷却正好跟骑马而来的富弼撞个满怀,富弼见了苏锦赶忙下马拱手道:“苏小弟,赶紧收拾收拾进宫面圣,皇上要召见你。”
苏锦道:“怎么这时候召见?”
富弼道:“别提了,出大事了,先上马,咱们边走边说。”
苏锦赶忙回屋净面更衣,让小穗儿和浣娘将自己打扮一番出了门,跨上富弼带来的马匹直奔南门大街,往右一拐上了御道,再往北奔宜德门而去。
在路上,苏锦得知了富弼口中的大事;就在半月前,淮东路扬州府已经发生了流民的变乱,扬州府原本是粮食主产之地,也是今年旱情最为严重的地区;五月到八月间各地粮商疯狂囤积,扬州府成了最大的粮食输出之地之一,以至于当地市面上的粮食几乎全部售罄。
八月末,朝廷知道大旱的危机之后,又命扬州府官仓抓紧催缴今年的税粮,这样一来,民间的粮食基本上被搜罗的干干净净,扬州府的百姓们手中有钱,但忽然之间买不到任何粮食了,城中大户早就将粮食囤积起来,等着卖高价,但是朝廷又正在征粮的当口,却又不敢拿出来高价抛售,以至于粮食变成了无价之物,有钱也买不到了。
不久之后,黑市交易开始火爆,但黑市的粮价高达三贯一石,百姓们忽然又发觉手中的钱又不值钱了,这么几下子一折腾,有人开始挑头闹事。
十月初三,饥民开始啸聚,随着情绪的激烈,饥民抢。劫了七家大户,还出了三条人命,扬州知府宋庠命厢军前去弹压,抓获乱民贼首六十七人,其余人等作鸟兽散,暂时偃旗息鼓。
宋庠的折子今rì上午递到到京城中,赵祯极为震怒,急招两府首脑和三司使商议对策,大家都明白,这都是粮食惹得祸,所以皇上才急招苏锦觐见,怕是要授命动手了。
苏锦听了富弼的叙述,心中一惊,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这么猛。
第二七七章 召见(中)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二七七章 召见(中)
两人匆匆来到宣德门外,下了马,守门的内卫还待查验号牌,里边一名内侍早就急的团团转了,迎上前来呵斥道:“皇上都着急了,都催了好几回了,你们还在这耽搁他们的时间。”
内卫赶紧放行,富弼带着苏锦跟在那内侍身后,急匆匆的穿过大庆门和崇文门之间的宽阔过道往里边走。
富弼道:“内侍大人,不是说在大庆殿么?这是去哪儿?”
那内侍道:“富大人,皇上在景福殿御书房呢。”
富弼惊道:“怎地在那儿,本官未得允许,是否要退避为先?”
内侍道:“皇上说了,你把人带到之后便在殿外等候,富大人不是外人,可在偏房喝老奴一杯茶慢慢等候便是。”
富弼忙道:“是是,多谢内侍大人。”
苏锦听得迷迷糊糊,低声问富弼道:“怎地,有什么问题么?”
富弼低声道:“景福殿是皇上的御书房所在,离后宫仅一墙之隔,未得允许便是重臣也不能擅入,皇上在御书房接见你,看来你面子不小啊,而且可能有外人不能听的话要和你单独说,你小心应对。”
苏锦心道:他跟我素不相识,能有什么机密话儿和我说,无非是要问太祖爷托梦之事的真假罢了,还有便是这筹粮之策;这两件事早有定计,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三人进了宣佑门,内卫们都认识这位白胖的内侍,纷纷点头打招呼,那内侍只是哼了几声,连头也不回,一路往门内走,不多会,左侧院门处一道小门,五六名侍卫挎着刀剑在门口走来走去,看见苏锦等人,一名侍卫迎上前来道:“黄公公好,是他们么?”
内侍笑道:“正是。”
那侍卫道:“身上可曾察看了?”
富弼忙上前道:“大人放心,岂敢带违禁物品进来。”
那侍卫道:“既如此,将身上物品放在角房中,速速进去吧,皇上等着急了。”
富弼赶紧叫苏锦将怀中物事拿出来交给侍卫保管,苏锦身上别无长物,只有一块晏碧云送的云锦帕子,再有就是一身衣衫和腰带上的大三元玉佩了。
收拾停当,内侍黄公公一招手,苏锦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进了小门,而富弼则只能留在偏房中歇息。
苏锦跨进小门,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门内是一个大大的广场,右手五十步外一座宏伟的宫殿耸立在那里,顺着高高的台阶而上,殿门口悬挂着巨大匾额,景福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进了殿,苏锦意外的看到了几名身着绯sè官袍的官员,一人清俊,一人矮胖,一人黑瘦;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苏锦,矮胖的晏殊赶紧小步上前道:“怎地才来,皇上在书房等你呢。”
苏锦道:“骑着马飞奔而来,又没耽搁,难道我长了翅膀飞来不成?”
晏殊翻翻白眼道:“别说了,速速进去吧,记得我教你的礼节,应对之际要小心,千万不能胡言乱语。”
苏锦道:“知道了,您不进去吗?”
晏殊道:“皇上要见的是你,又不是我们,你没见吕相和杜枢密都在那边闲坐么?”
苏锦心道:他们认识我,谁认识他们啊。
黄公公在厅侧帷幔边的过道旁招手道:“苏学子请跟我来。”
苏锦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朝晏殊一拱手,迈步而去;片刻之后两人消失在帷幕之后。
清俊的吕夷简和黑瘦的杜衍对视一眼,指着苏锦进去的方向道:“晏大人,皇上要见的便是他么?”
晏殊笑道:“正是他,应天府书院学子苏锦。”
吕夷简皱眉道:“便是那个太祖爷托梦于他的苏锦?”
杜衍插话道:“还是那个写《鹊桥仙》和《水调歌头》的苏锦。”
晏殊道:“两位大人,看不出来吧,英雄出少年啊。”
吕夷简哼了一声道:“本相就不明白了,扬州暴民作乱之事危急的很,皇上只见了我等谈了半个时辰,为何急着要见这苏锦呢?难道这会写词的苏锦在此事上比我等还更有办法么?”
杜衍道:“是啊,本官也是纳闷,这苏锦怎么来京城了,这事我们丝毫不知啊。”
晏殊道:“是本官奉皇上口谕带他来到京城的,皇上……皇上恐怕要问他些太祖托梦之事。”
吕夷简叹道:“这会子问那些干什么?扬州之事须得有个应对之策才是,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晏殊正sè道:“吕相,天威难测,何必说这些话,皇上叫我等在外边等候二次召见,或许另有原因,便是发牢sāo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吕夷简被噎了一下,瞪着晏殊,杜衍忙道:“两位大人,都稍坐歇息,景福宫可不是斗嘴的地方,要斗嘴回朝房慢慢理论也不迟,皇上可是在书房里呢,我叫侍卫们沏茶来,咱三个在此等候便是。”
晏殊和吕夷简这才各自归坐,各怀心事,静坐枯等。
……
苏锦随着黄公公穿过回廊,景福殿呈口字型,外侧一溜房舍,中间却是一片花园,初冬的阳光照在花园内,晚菊灿烂,翠树生辉,倒是一片好jīng致,阳光透过廊柱之间的栏杆洒在白石过道上,映得原本有些灰暗的长廊一片光辉。
回廊上来往的人并不多,偶尔有两名捧着茶盅果盒的宫女轻轻走过,目不斜视,无声无息,宛如鬼魂飘过一般,见了黄公公也都是半蹲福一福便走,黄公公也不加理睬,快步前行;看来这位黄公公在宫里级别蛮高,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到不向他行礼的人。
回廊尽头,一间jīng致的房舍,挂着金黄sè的门幕,两名内侍、两名侍卫、两名宫女分立两旁。
黄公公来到帘幕外高声道:“皇上,您要见的人来了。”
帘幕后一片平静,过了一小会,一个女子声音道:“皇上请苏学子进来。”
黄公公冲苏锦一使眼sè,苏锦点点头,整了整衣衫,摸了摸发髻,吁了口气,两名宫女高挑门帘,苏锦一低头钻了进去。
瑞兽铜香炉的口中吐着袅袅的香烟,两盆植物一左一右放置在一高一低的两只角柜上,一盆秋海棠,一盆万年青;屋内陈设简单而素雅,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豪华奢美,倒是透着一股书香的雅致意味。
苏锦扫了一圈没见到任何人,正纳闷间,只听侧首有个温柔的男声道:“你便是苏锦么?”
苏锦转头一看,原来左首处珠帘垂挂,有一个内间在珠帘之后,珠帘晃晃荡荡,里边一个模糊的人影宛如在水中飘荡,看不清楚。
“皇上问你话呢,苏学子。”一名女官撩起珠帘,秀丽稚气的脸上一片严肃。
苏锦道:“草民苏锦参见皇上。”说罢按照晏殊之前的交代行了君臣大礼。
“平身吧,进来回话。”那温和的男声道。
苏锦低头进了内间,垂首侍立,心里略有些紧张,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帝王,这种事放在以前,谁要说他能和古代皇帝面对面,苏锦绝对一个大耳光扇过去,但是现在,这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发生着,那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再次充斥苏锦的心中。
“随意些,莫要拘束,朕可不是吃人的老虎。”那人带着笑意道。
苏锦忙道:“草民怕失了礼数,不敢造次。”
赵祯呵呵一笑,对身边的女官道:“赐坐给苏学子,将朕的龙井茶沏一杯让苏学子解渴,然后……你们便都退下吧。”
“是。”女官们依言赐坐沏茶,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御书房内只剩下苏锦和赵祯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