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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十二监军司中单选此人带队,则是因为此人精通大宋风物语言,且武艺精湛;而其余的六人则是从拱卫兴庆府卫戍军中挑选的党项士兵,在苏锦宅中自杀的那人叫做‘细封野’,被萧特末踢死的那个叫做‘往利祝’,刚才被苏锦押下去的那个硬骨头叫做‘拓跋锋’,而写供状的这位叫做‘野辞食’,其余两人各有姓名,均是党项人的姓氏。
供词上供述,辽人和西夏使臣往来频繁,二十多天以前元昊便得知了辽使将来宋朝谈判之事,而辽人在南京道和西京道两处的军马调动也由探马回禀给李元昊知晓。
李元昊本来正处在和大宋的交战泥沼中,宋军西北大军秉承范仲淹和韩琦的坚守防御之策,筑城建堡龟缩不出,元昊数次进攻都被坚守的宋军打退,损失也不小,部下的大将和部族首领们也颇有微词。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这个情报的获悉让李元昊在黑夜里看到了一丝曙光。
元昊一直都希望能将辽国拉下水,但虽然他和辽国有姻亲关系,但是这种关系又怎能左右他国的利益,数次请求协同作战均遭辽国拒绝,元昊恼羞成怒,蓄意在夏辽边境也制造了数起事端;譬如收留辽国叛族黑水族,纵容他们对辽国境内进行报复性的滋扰等等,给两国之间平添了更多芥蒂。
虽然使者冠盖来往云集,显得一切正常,但元昊知道,自己想要辽国和他站在一条船上几乎不太可能了。
但现在,辽国既然在宋国边境集结兵马,又派使者去宋国送国书,这两件相对矛盾的事情一入耳,元昊便感到了蹊跷之处。
李元昊迅速召集大臣和部族首领们商议,最后帐下的一名汉人幕僚张元献上一计,他建议即刻派人伪装宋人潜入汴梁,在汴梁等候辽国使臣到来,寻找机会在汴梁城刺杀辽使,再留下直指宋朝的证据,从而让宋朝和辽国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
张元分析,以宋朝君臣的脾气,虽明知辽人此次是来讹诈的,也必会答应对方的无理要求;在张元看来此次辽国无非就是想增加宋每年的赐币和赐帛赚点实惠,他却万万没料到这次辽人会狮子大张口提出那四条挑战大宋底线的条件。
张元的建议得到李元昊的赞许,于是李元昊立刻组织人手,组成敢死队潜入汴梁城,由于不能漏了馅,在选拔人手的时候主要是侧重于对宋人官话和风俗的精通之要素,对于武技便只能将就将就了。
为了控制这些敢死队逼迫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且不能透露风声,李元昊命人将这七人的家小全部扣押起来,承诺他们若是能完成此次任务便放归家小,同时赐予高官厚禄金银财宝,同时也警告他们,若是没能完成任务,抑或是被俘变节,他们家中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将会被全部砍头。
不仅如此,多疑且凶残的李元昊还命宫中药师拿了慢性剧毒药丸逼迫七人服下,许以三月之期,死了另当别论,若是有人不顾家小性命临阵脱逃,那这毒药的解药也一定拿不到,三个月后也必会毒发身死。
七人没有时间蓄发遮蔽秃顶,于是拓跋恭便在边境宰杀了几名汉人百姓,将他们的长发连头皮割下烘干做成假发套,七人便化名做生意的商贾一路来到汴梁。
经过数天时间的适应和打探之后,辽使萧特末的人马一进城,这七人便已经知晓了;辽使入住馆驿的当夜,拓跋恭本打算宰杀几名馆驿中出门采买或伺候的宋人杂役,然后穿着他们的衣衫服饰混进去刺杀,却不料萧特末如有神助一般的将馆驿中的宋人厨子马夫等杂役统统撵了出来;甚至连驿卒也没留下一个,这让拓跋恭郁闷的要死。
好在拓跋恭也是有勇有谋之人,混进去的办法行不通,而辽使使团的庞大和勇武也不适合他们七个武艺并不高强的死士强行刺杀,拓跋恭选择了另一种办法,那就是毒杀辽使。
拓跋恭命手下扮成兜售熟食的商贩在馆驿门前来回走动,卤肉和烤肉的香味自然引起了馆驿周围巡逻站岗的辽兵的注意力,他们果然上前离开争相购买,拓跋恭躲在暗处自以为得计,却不料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再次郁闷;辽军士兵们拿了肉食并不急于吃下,一名小头目模样的辽兵居然拿出银针来一块块的测试是否有毒,发现没有毒之后,这才一个个大呼小叫的狼吞虎咽。
若不是知道这次行动是绝密之事,拓跋恭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了,这帮辽人也太小心了,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拓跋恭当然不明白,萧特末自己都觉得这次皇上提的条件太过苛刻,虽然最终想要的东西跟这些狮子大开口的条件相差甚远,但在这样的情形下,谁能担保宋人不用阴招?
所以萧特末采纳了刘六符的建议,吃喝多加小心,宋人的厨子马夫一律不用,至于如果宋人恼羞成怒之下派兵直接砍杀了他们,那是另当别论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种事你便是防也防不住。
萧特末也不是怕死,宋人再蠢也不会杀了自己,他最怕的是宋人会弄些卑鄙手段让自己生不如死,看起来好好的,回去之后便肚穿肠烂,那才叫无处叫冤呢。
拓跋恭郁闷的差点抽自己嘴巴子,但好在他够小心,为求稳妥,这一回他只是试探一下而已,肉食中并未放入毒药,所以虽未成功,但也不算是失败,只要没被察觉,便还有机会。
次日宋辽两国使者会面的时候,拓跋恭就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在街对面的横巷口目睹,让他纳闷的是,快中午的时候,馆驿中抬了好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出来了,难道两国使者一言不合便在里边火拼起来么?
拓跋恭一阵兴奋,若是宋人直接便将辽使宰了,自己等人岂非便可以全身而退不战而胜了么?可是接下来四位使者居然有说有笑的出门登车前往樊楼用餐,这让拓跋恭彻底晕菜。
好在消息很快便传遍大街小巷,说是宋国特使居然跟辽国使节窝在馆驿里比武押注豪赌了一上午,结果辽国使节输得连裤子都快没了,据说输光了现银还欠一万多两银子。
拓跋恭有些找不着北,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两国使者不是要谈判么?怎地见面先赌钱,这是什么规矩?
迷糊归迷糊,拓跋恭赶紧将手下人带回客栈商议,还是细封野有见地,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拓跋大人,你想啊,现在辽人一文不名,欠了一屁股债,百十号人的吃喝问题该怎么解决?宋朝使者既然赢光了他们的钱,必定是想给他们些教训,这几日根本就不会供应他们的饭食;咱们正好跟着加一把火,就算辽使还有些保命钱,也教他们买不到吃食,狠狠的饿他们几天,到时候只要挑着热腾腾的肉食冒充是宋国使者送来的酒肉在馆驿门口转上那么一圈,饿的跟疯狗一样的辽兵还会拿银针一根根的试探么?”
拓跋恭一拍大腿道:“好计策啊,只是不一定能毒杀到辽使萧特末呢,再者说又如何能让他们饿几天呢?他们难道不会出来买些便宜货充饥?”
细封野道:“杀了辽兵就够了,只要死了几个辽兵,咱们又冒充的是宋朝使者派来送饭的人,这便嫁祸上身了;辽人自会想,死的是兵卒,可是目标却是辽使,这便足以勾起他们的愤怒了;至于如何让他们饿几天,小人想好了,宋国这些商贩酒馆最怕的就是官府,咱们就先冒充官府衙役去恐吓他们一番,有那么一两个违例的也不要紧,我们晚上去打砸一番,第二天管保个个都变成孙子了。”
拓跋恭哈哈大笑道:“此计甚妙,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人才,对宋人也了解的很。”
细封野道:“小人的浑家便是汉人,是小人抢来的,所以她什么都跟小人说了。”
拓跋恭不住口的称赞,和众人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偷了衙役的衣衫,甚至伪造了公文,这才有了七八名公差打着官府的旗号四处打招呼的情形。
……
苏锦看完了口供,简直哭笑不得,这他妈是什么个破计策呢,李元昊这计策倒是挺毒辣,只是交到这么几个人的手上来实施,简直就是明珠投暗了;这种刺杀之事哪里需要这般的蜿蜒曲折,只需两名箭术高明之士趁着萧特末等人外出之际近距离狙杀便罢,完事之后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既要刺杀,就是要寻得力之人行必杀之事;为了怕暴露踪迹寻了这几个精通宋朝风物却武艺稀松的无能之辈来谋划的人模人样,那叫舍本逐末。
说起来他们还是自己被自己吓了,汴梁城从未有禁止过西夏人入内的规矩,只不过盘查的更加严厉些罢了,身上的物事只要别带的惹人注目,来到汴梁城中一把弓箭简直是唾手可得的;好在他们愚蠢,否则萧特末真的被杀了,那麻烦便大了。
而现在,有麻烦的恐怕是李元昊了。
第六一五章 泄密
书院桃花分外红 第六一五章 泄密
苏锦伸手将这名党项人口中的木塞之扒了出来,既已招供,便不再乎他咬舌不咬舌了。
“你名叫‘也吃屎’?这名字挺别致啊。”苏锦拎着眉毛问道。
“……启禀大人,小人叫做‘野辞食’,野辞乃是我党项七大姓之一。”野辞食捂着肿胀的腮帮子跪下答道。
苏锦笑道:“起来吧,你能坦白这很好;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们不是被逼着服了毒药了么?你招了也是死不招也是死,为何不强硬到底呢?”
野辞食小声道:“回禀大人,小的并没有服食那毒药丸,小的最里边有个豁牙,吃药的时候小的将那蜡丸嵌在豁牙中蒙混了过去,后来又连喝了几盆巴豆汤,将少量化入腹中的毒汁给泄掉了。”
苏锦睁大眼睛,连连咂嘴,想不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竟然有如此心计,看来牙齿豁口到能救人一命,这上哪说理去?
富弼凑上来道:“贤弟,这供状上说那拓跋恭和剩下的两名党项余孽住在东二厢的隆兴客栈之中,咱们还是赶紧带人去拿人,回来在慢慢的细问这‘也吃屎’便是。”
苏锦摇头道:“现在去定然是人去楼空了,这四人这边一落网,那边的三人岂会还呆在原地等待?”
富弼皱眉道:“难道要封锁城门搜捕?这怕是不太方便呢。”
苏锦道:“不用,为这三个毛贼兴师动众根本就不值得,而且他们肚子里有慢性毒药,也定然不会逃走;我估计他们一定还是要找萧主使等人的麻烦。”
萧特末叫道:“我怕他个鸟!这帮西夏狗是活得腻味了,居然将主意打到爷爷头上了,我回去之后定要将此事奏请皇上,让皇上认清西夏狗的真面目。”
苏锦笑道:“那是一定要的,西贼这是拿你们辽国不当回事,为了挑拨你我两国之间的关系,已经丧心病狂了。”
萧特末怒道:“本使岂有不知,他们的狗头领李元昊不知道派了多少次使者觐见我大辽皇上,要求我们出兵从宋国东北进兵,说什么‘夏从西北,辽从东北,呈铁钳之势,将宋人钳制的不能动弹,不出一年,两国便可瓜分宋国富庶之地’,他娘的,转眼间便开始拿老子当牺牲品了。”
苏锦和富弼心头一惊,萧特末无意间透露出的这几句话说明,夏辽之间早有共同出兵伐宋的构想,只不知为何辽国没有答应。
苏锦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宋辽乃友好邻邦,贵国皇帝岂会受他蛊惑。”
萧特末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