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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可不敢,”李斯年笑着调侃道:“娘子也别忘了正事才是。”
季凌霄叹息一声,摊手道:“我现在这便是正事,名字就叫请君入瓮。”
话音刚落,慧心提醒:“有人。”
季凌霄用扇子抵住自己的脸颊说道:“奇怪了,凭两位的耳力,刚刚有人应该也能听到才是。”
一直波澜不惊的李斯年这下子可尴尬了,他挠了挠脸颊也不应声。
慧心也默然不语。
二人对视一眼,李斯年竟有些扛不住慧心纯然的眼神。
竹帘被一下子掀起,裴谙一手端着一个木托盘,一手擎着帘子,胳膊下面还夹着一件衣服。
李斯年起身准备帮他一把,他却连声道:“不必不必,我能拿得动。”
他稳稳地将托盘放下,上面放着四碗茶汤,里面还加了姜丝、红枣等温热的东西,以至于闻着味道就有些冲鼻。
“这也没什么适合的衣服,我暂时找了一件新外袍,小娘子先披一披。”裴谙殷勤备至地将衣服递给慧心。
饶是慧心一直修身养性,此时也有很大的不痛快,作为一个男人,即便曾经作过和尚,也不会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被当作女人的。
季凌霄一贯很会揣摩人的心思,慧心只是稍有不耐,她便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掌按在他的腿上,轻轻按了一下,他的大腿结实有力,她这么一按还没怎么按下去,感觉好像还被他腿上的肌肉弹了一下。
慧心双眼立刻泛起了春水,看得裴谙痒痒的,心里小鹿乱撞。
季凌霄笑着接过裴谙手中的外袍,裴谙的视线一接触到季凌霄的脸,神情立刻又重新归于严肃。
是她易容的这张脸出了什么问题吗?除了没有她原先的貌美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可她为何处处不受他待见呢?
季凌霄心知这里面肯定有一番缘由,只是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知道了。
季凌霄展开衣服,披在慧心的身上,手指沿着衣襟往下摸,突然在衣角摸出些凸起的地方,她一愣,又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件藕色的长袍衣角上绣了一个“楚”字,此间主人姓楚?
她不动声色地将绣了字的地方往内掖了掖,又将袍子整理好。
“不知道这间主人会不会责怪我们打扰……”李斯年与裴谙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这间主人的身上。
裴谙面有难色,抬眼觑着门口,低声嘟囔着:“就他谱大。”
李斯年作出敬佩神色,“那定然是能人异士。”
“哈。”裴谙冷笑一声,随即不再说话。
屋子里静默着,七星灯上的火苗却在静悄悄地跳跃着。
“这雨恐怕会下一夜。”李斯年忧心忡忡。
裴谙看了低眉顺眼待在那个风骚女人身边的小娘子,心里头热热的,脱口而出:“不如我替你们问问能否在这里宿上一晚,反正他一个人和一个童子也住不了这么多屋子。”
李斯年和季凌霄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真切道:“实在麻烦裴兄了。”
刚刚在聊天的时候,他连真实名姓都说了,就怕和盘托出祖宗十八代了。
裴谙看着两人的笑容,莫名觉得怪怪的,就好像两只狐狸再看着一只肥硕的傻兔子。
季凌霄猛地一戳慧心,慧心立刻抬头,顿时与裴谙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裴谙的脸猛地一红,大步就往外跑,却一头撞在竹帘上。
他听到背后一声柔软的轻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位小娘子发出来的,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脚下便越发加快了,竹帘还没等落下,他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他离开后,静谧的雨夜中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慧心侧头听了一会儿,轻声道:“还是这种敲法。”
季凌霄与李斯年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有一种虽然还未上乌云山,却有已经掉进贼窝里的感觉。
不大一会儿,小童子就“吧嗒吧嗒”跑去开门了。
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夹杂着雨声传来,季凌霄期待地望着慧心,慧心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有些远,还有雨声夹杂着,听不太清楚……好像来了三个人。”
“这么多人?”
本就是打入敌人内部,若是敌方故意来捉他们的可怎么办?
季凌霄两手攥在一起,因为过于用力甚至微微发白。
李斯年伸出手,将自己温热干燥的大掌盖在她的手上,看着她的双眸,认真道:“相信我,我既然带你进来,自然也能带你出去。”
慧心莫名捂住了胸口,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难受过,心口发堵,发痛,发酸,竟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季凌霄的后脑勺,顺从心意道:“我曾来过乌云山,虽然除了白忱以外并没有见过其他人,但是,像裴谙这种的,我一个能打好几个,而且,他们的轻功都比不上我,即便带一个人,我也有把握不让他们追上。”
“那你上次又是如何被捉到的?”季凌霄好奇道。
“实际上,也是老师想要度化他们。”
“你也曾是大师,难道你不想度化他们?”
慧心张张嘴,用非常轻的声音说道:“只要一想到他们可能会伤害到你,我、我就想要破杀戒。”
她目光柔软,心中更软,她很想很想对他做些什么……
“堂屋里有客人。”童子的声音自门口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客人?”来人的声音有几分熟悉。
“你不也是客人?这么晚了,主人不一定会答应见你。”
“我只是担心他。”
童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似乎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从这童子的态度就能看出主人的态度了。
季凌霄刚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不正是白忱嘛,他就已经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然而,最令人吃惊的是,跟在白忱身后一脸笑意的正是眼高于顶的唐说。
她一把抓住下面的毡子,若不是极力遏制,她恐怕就会一高跳起来。
唐说和白忱,他们两个怎么又遇上了!
上辈子唐说就感念白忱的知遇之恩,为他尽心尽力,呕心沥血,难道命运与缘分就这么改变不了吗?
季凌霄眼红地看着唐说与白忱谈笑风声,再对比唐说对待她的时候却总是冷嘲热讽,她瞬间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凉了下来。
唐说在谈笑间间或瞥了季凌霄一眼,见到她眼圈红红的模样,愣住了,连刚刚跟白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九则远远地缀在两人身后,此时见太女的神情不对,立刻走到她的身边。
他仔细瞧了瞧季凌霄的神色,却发现她的神情像是嫉妒,至于嫉妒的人……白忱?还是因为唐说的缘故?
阿九真是弄不懂这位太女殿下了,她几乎是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备受宠爱的位置上,谁不喜欢她,谁不宠着她,再努力一把几乎就是迷倒整个朝堂的节奏,她又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这位唐说,明明“心高气傲”这四个字都写在了头顶,却在与太女走散后,担心她找不到自己,甚至不敢乱跑,就站在原地,他找到唐说的时候,他就站在雨地里,浑身都湿透了,神情却又担心又忧虑,而那白忱不过是见他淋得厉害,又得知目的地一样,便与他共用了一把伞的交情而已。
阿九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心弄不懂这些贵人们的想法。
白忱口中道着“真巧”,便在李斯年的身边坐了下来,有意无意地与李斯年拉近关系,打探他的底细。
唐说则走到慧心和季凌霄之间,死死地盯着慧心看。
慧心望了一眼季凌霄的神色,挪动了一下屁股,唐说跪坐她后侧的位置,弓着身子,像是在请示什么事情一样,当身子挤进来,他却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你是……哭了吗?”
他尾音轻飘飘的,声音有些发虚。
季凌霄睨了他一眼。
唐说越发的心里没底里,他翻来覆去想自己做的几件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得主公生气了。
“已经说好了,你们可以在堂屋里宿上一夜。”裴谙得了好消息兴冲冲地回报,却正对上白忱似笑非笑的目光,他脚下一绊,差点一头抢在地面上。
“头、头儿……”
“我哪里都找不到你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里躲懒。”白忱慢悠悠地笑了一下,怎么看怎么有一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你们怎么这么吵啊,主人很是不满。”小童子抄着袖子站在门外,“快来吧,主人说可以见了。”
白忱立刻颠颠儿地跟了上去,“麻烦小兄弟你了。”
等白忱出门,裴谙就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已经不是裴谙第一次表达对房子主人的不满了,季凌霄准备好好谋划一番,若这座房子里是连白忱也要上赶着讨好的大人物,那倒是可以设计挑拨裴谙与此人的关系,让白忱的阵营得不到这个人的帮助。
季凌霄准备跟唐说说起这个计策,一转头,却发现唐说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谙。
是啊,既然她能够想到,唐说就更不用提了。
李斯年看出唐说跟太女殿下似乎有话要说,便拉着裴谙出去聊天了。
“我守着门。”慧心边往门口走边说。
两人面对面坐着,季凌霄闷闷道:“你还知道回来。”
“还不是你把我给抛下了。”唐说也郁闷。
“抛下你,你就另外找个主人?”
“啊?”
“你还跟他聊得很好啊,对我就是冷嘲热讽的。”
唐说总算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你若是真的想要走,我……我……”
季凌霄垂着头,用手指戳着桌面,没有看到唐说骤然变得有几分阴沉的眼神。
“不,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你不乐意也不行,”季凌霄死死地盯着他,极富压迫感,“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
唐说望着她,嘴角的弧度一步步加大,终于,他忍不住了,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温柔道:“所以,你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成,捉了一下虫,早安~
☆、第89章
听着他少见的温柔话语; 季凌霄不适应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几乎被激出了鸡皮疙瘩。
唐说一见她的动作; 嘴角的笑顿时就僵住了; “你真……”他尖酸刻薄的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望着她眼角那抹微红,“你究竟要我怎样?我是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
“是; 我是比不上崔歆会说甜言蜜语,也比不上慧心纯然,可我难道没有……”唐说嘴唇哆嗦着; 脖子青筋迸起; 手指捏住又伸开; 痉挛似的抽搐; 他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缓自己的心情,低声道:“您说吧; 我都听着。”
季凌霄见他这一系列举动,心中早已柔软了一分,不过,未了避免夜长梦多,让自己的敌人撬了自己的墙角,她还是要问:“你为何对白忱那厮态度如此好?”
唐说简直要气笑了:“咱们难道不是来坑他的吗?态度不好一点,鱼儿怎么咬钩?”
她看他脸都憋红了,为防止他气炸了,便捏着扇子为他扇了扇。
唐说神色寡淡; 似乎失了与她针锋相对的力气。
“那你为何对本宫就极尽鄙夷、挖苦?是对我不满吗?还是觉得我实在是配不上你的才华,无法胜任你的主公?”季凌霄诚心诚意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