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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伢”,父亲也眼睛微红,一把抱住让他日思夜想的儿子,死劲地揉他的头。一阵暖流泛起,李家明终于象个孩子样抱着父亲,仿佛他小时候一样。
听到门外的动静,正在忙碌的大人们也放下手里的活,连忙出来接人、帮着拿东西。父子、母女、兄弟笑成一团,毛砣、细狗连忙点燃准备好的鞭炮,一时间‘噼啪’声不绝于耳。
………………
得益于哥哥的名声与狠辣,还很懵懂的小妹在学校里被所有伢子、妹子敬着、护着,没人敢告诉她亲生母亲与后妈的区别,可她知道,别人都有姆妈就自己没有。问哥哥时,哥哥总是说姆妈在山上的泥巴屋里睡觉,可自己喊她时,她从来都不理自己,也没有一扇门进去。
现在被一个漂亮姆妈抱在怀里,小妹觉得幸福极了,比被爸爸、哥哥抱还更幸福。
“姆妈,这次我又考了双百分!”
“文文真厉害!”
“哥哥更厉害,这次他又考了全县第一,还是两个第一哦,比莎莎姐都更厉害!”
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张象枫正是母性大发的时候,怀里的小女孩又白白净净的惹人疼,不禁用额头顶着她的小额头亲热道:“莎莎姐是谁?”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妹正兴奋、幸福着,小心看了眼正跟军伢哥哥、大狗哥哥他们闹成一团的哥哥,在新妈妈耳朵边小声道:“姆妈,莫说是我说的哦,莎莎姐就是莎莎姐,长得可漂亮了,比电视里的明星还漂亮,她对哥哥可好了,还送了他一个照相机。哥哥笨死了,连我都知道莎莎姐喜欢他,他一点也没看出来哦。”
张象枫也看了眼正在堂屋角落里笑闹的继子,身材不高可气质沉稳,要不是面嫩了些,跟大人没什么区别,不由得忍俊不禁。
天才就是这样的?会读书,懂事,就是不通儿女情?
“明伢,过来,让兰姐看看。”
“哦”,比军伢、大狗伢矮大半个头的李家明被俩人拖过去,当惯了大姐头的兰姐仔细打量一番,掐着他的脸道:“真没看出来,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明伢,居然也是个天才?家德,家德,明伢有你厉害不?”
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陪笑的李家德,对这个最大的堂姐有点怵,这个大堂姐虽然从小护着他们一帮弟妹,可揍起人来也真疼。太公定过规矩,说自家兄弟不得打架,可大堂姐从来不理会那一套,以前大哥、二哥经常在学校、路上被她揍得不敢吱声。
“比我更厉害,比我更厉害,我只会读书,家明不但会读书,还会教书、赚钱。”
“那是不错,我们李家又出了个天才”,兰姐满意地点了点头,掐改成了揉,转身数落她的大老弟。
“笑笑笑,一只蠢牯,只会打架不会读书,气都让你气死了!”
“嘿嘿嘿”
兰姐欣赏完了天才,好久不见的大姐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系在他脖子上,揽着他的脑袋一个劲得笑,笑得他脖子上、心里暖融融的。
等大家烤了一阵火,正在抽堂弟发的‘万宝路’的传猛伯开始招呼大家别烤火了,赶紧起身做事。
“传林、象枫,你们去祖厅上柱香,等下跟我去乡上扯证(注册)。军伢,你去推车子,还有传健,你去拿喜糖、喜烟。”
一通忙乱,等一对新人在祖宗灵位前上完一柱香,舍不得的小妹抱着新姆妈不放手,吵着要跟着一起去。
“文文,天冷,姆妈一会就回来了。”
“我不,我不。姆妈,我要跟你去,我就要跟你去!”
母性大发的张象枫心里柔柔软软,抱着小妹道:“传林,文文跟我去。”
正为这对新母女感情融洽而高兴的李传林笑得合不拢嘴,连声答应道:“行行,文文,这几天要跟姆妈住哦。”
“嗯!”
兴高采烈的小妹爬到新姆妈身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生怕哥哥过来不让她去。李家明还真没那意思,满面笑容地过来,把她的小书包递过来,交待道:“晚上、早上要干什么?”
“晚上的牛奶不放糖、早上的可以,还有早晚刷牙!”
“嗯,东西在书包里。先下来,哥哥跟你说几句话。”
哥哥是不骗人的,放了心的小妹连忙跳下来,跟着哥哥到旁边听他耳语几声,小脑袋点得象啄米的小鸡一般,看着众人直发笑。
大家戴上头盔、手套,拿着一大袋喜糖、喜烟,骑着四辆新摩托去乡上登记结婚。快过年了,要不是跟民政办的人打好了招呼,现在都不一定还有人。
送走了去乡上的叔伯、新婶婶,李小兰、李国华姐妹才认真看米分刷一新的泥巴屋子。还真漂亮,一水的白墙青瓦,到处都是水泥地,连屋檐下的台阶都刷上了水泥,比一路上看过来的泥巴屋漂亮得多。
换上了新衣服的满妹到处找妹妹,见大姐和兰姐在那,连忙跑过来,“大姐,妹妹呢?四婶婶给她买了花衣服,可漂亮了!”
这孩子,死要漂亮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好笑的大姐抱起满妹,顶着她的额头,虎着脸道:“考了多少分?”
“双百分,妹妹呢?”
“跟她姆妈去住人家了,你也想去?”
“不去,大姐,给我买了花衣服不?”
“没”
“好吃的?”
“没”
“不跟你玩了”,不高兴的满妹从姐姐怀里挣扎下来,又扑向大堂姐、然后是正在帮大人炒菜的二姐。
最后,大失所望的满妹嘟着嘴巴,去找李家明他们玩。还是五哥哥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自己。
姐姐们回来了,李家明他们就不用再干家务,几兄弟凑在军伢房里烤火、聊天、吃东西,见满妹嘟着嘴巴爬到自己身上,好笑道:“大姐没帮你买东西?”
孩子一般是记打不记吃,满妹也不例外而且还更过分,只要一次没满足她的愿望,她就记得很久很久。
“嗯,她最坏了!比二姐还坏,二姐上次还给我买了东西吃呢。”
接过五哥哥手里的小蛋糕,愤愤的满妹将嘴巴塞得满满地,含糊不清道:“五哥哥,妹妹去了新婶婶家,你怎么不去?新婶婶对妹妹那么好,肯定给了你们买好吃的、新衣服!”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军伢他们几个懂事了的哥哥想拦都来不及了,可李家明笑笑道:“妹妹一直想要姆妈,哥哥不想就不去了。”
娇憨的满妹哪懂看人眼色,一向都是娇纵惯了的,姐姐没给她买好吃的、漂亮的花衣服,最亲近的妹妹又扔下她走了,她还正觉得委屈了,这才跑到觉得对她最好的五哥哥这来。
“五哥哥,你不想要姆妈?”
李家明比屋里人的都更善于控制情绪,可心里还是一酸,只是脸上神色如常。
“哥哥有姆妈啊,你小时候都见过,不记得了?”
“哦,我知道,月婶婶在后面山上睡觉觉。”
对,母亲从来都不曾离去,只是她睡着了。等到数十年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玩累了,也会到后山上去,睡在母亲身边,告诉她自己带好了妹妹,自己让妹妹过得比所有孩子都幸福。
。。。
第183章山里妹子的悲苦
儿子说个媒,耶(爹)娘脱层皮,说的就是农村里娶老婆的难。?
话又说回来,农村里的岳父岳母们也不是不通情理,若是女儿嫁的是独子,只要后生人好、家境有个相当,一般不会漫天要价。若是嫁的后生兄弟多,那彩礼都会往高处喊,喊得媒人脚都会跑断,其实都是岳父母替自己女儿争家产,因为嫁妆是各人归各人的,即使日后离婚也是归女方的。
可事情也有例外的,比如女方家境实在是困难,给儿子成不了家,那就只有拿女儿的彩礼来补贴了。没办法啊,女儿嫁出去就是外人,儿子是要撑门顶户,给父母养老送终的。这也是大家默许的,苦也就苦了那些在外打工的妹子,嫁前帮家里赚钱,嫁的时候还让家里收笔彩礼。
罗坊的张象枫嫁银子滩的李传林,一方是黄花大闺女,一方是有两个儿女的二婚,而且张家又穷得响叮当,自然彩礼就是平常的近三两倍,达到了吓死人的一万块钱,这还不包括父母衣(给女方父母的衣服)、兄嫂衣、河席(给女方做酒的猪肉)之类的开支。
在乡上扯了结婚证的张象枫回到娘家,陪着笑得合不拢嘴的母亲、兄嫂送走了老公、叔伯、侄子们后,有些急切地去看自己的嫁妆。
大红色的摩托车、包装完好的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就是城里人嫁女儿都很难置齐;再加上崭新的席梦思床、被子、木桶、盆、桌椅板凳之类的,这份嫁妆在县城里都是拨尖的。刚才还有些担心的张象枫算是松了口气,几个公公帮自己扳住了,彩礼钱变成了实打实的嫁妆。
一直拉着张象枫手的小妹很眼馋那个大彩电,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姆妈,这是给我们家的不?”
“嗯,喜欢不?”
“喜欢,电视机比四婶婶的还更大!姆妈,四婶婶的彩电可好看了。”
真是个孩子,张象枫笑意盈盈地牵着她,跟两位兄长、嫂嫂打了个招呼,抱起母亲的手撒娇道:“姆妈,晚上我们三个人挤一床?”
“孩子话,你现在也是当姆妈的人喽”。
“姑姑”
“棋棋姐!”
背着小书包的小妹突然高兴地大叫起来,松开张象枫的手跑了出去,晒谷坪里正站着张棋。
“棋棋姐,进去玩啊!”
“文文妹妹你来了,我不进去了。”
手里拿着把小锄头的张棋站在晒谷坪里,亲热地跟小妹打着招呼,就是不进屋,连屋檐下都不站。她戴着李家明以她姑姑名义送的毛线帽、半指手套,帽子下露出几缕枯黄头发,若不是脸色黑瘦了一点,棉袄、棉裤、棉鞋旧了点,也会是个漂亮小妹子。
看到小侄女如此倔强,张象枫心里酸楚一片,走过来抱了抱她,柔声道:“棋棋,先带妹妹去玩,姑姑等下去看你。”
“哎,文文,去看我养的鸡不?”
“嗯”
听到姑姑的吩咐,在学校里象小刺猬的张棋答应了一声,拉着比她白净、洋气的小妹去看她养的鸡。那还是婆婆去姨婆婆家捉来她养的,姑姑肚子里了有小人(胎儿),要多吃鸡补身子。
看到小侄女还和以前一样倔强,刚才还高兴的张象枫没心情再看嫁妆了,陪兄嫂说笑几句,拉着她的旅行箱、包,揽着母亲往隔壁的泥巴屋里去。隔壁是她三哥家,自从他干出那些丑事后,大哥、二哥在全村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他们也再不进那个门。
一幢破败的泥巴屋,屋檐下的台阶干干净净的,晒谷坪里虽有十来到处寻食的小鸡,也难掩其破败、萧瑟。晒谷坪旁边是个小菜园,两个小家伙正蹲在太阳下挖蚯蚓。
“棋棋姐,那些小鸡都是养给我姆妈的吗?”
“嗯,我婆婆从姨婆婆那捉来的,等姑姑生了小弟弟,就可以给她补身子了。”
“棋棋姐真厉害,我哥哥说我太小,养不了鸡,只能养小红鱼。棋棋姐,下次去我家玩吧,我家有好多小红鱼,都是我红红姐送我的。”
“嗯”。
远远地听着两小孩说孩子话,张象枫再看看晒谷坪里的小鸡,心里更是酸涩难当。以前那个天天扯着自己哭着闹着要姆妈,每天要抱着才会睡的侄女,也开始懂事知道孝敬姑姑了。
头发斑白的母亲佝偻着背,推开二哥家那扇破门,堂屋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张象枫扭过头去,擦了下湿润的眼角,换上个笑脸道:“姆妈,和伢呢?”
母亲扶着女儿的手,打开自己的卧室,大白天的还算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