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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海却早已没有情趣:“算了,我们还是跳舞吧。”
雯妮莎突然起了怜悯之心,说:“星期五晚上忙吗?说不忙。”
“为什么?”
“这个星期五,我带你去派对。”她还是那么不管他同不同意,已经替他做了主。
“什么样的派对?”他是想趁她讲述的时候考虑要不要去?如果她希望他去,她是会尽可能把酒吧讲得生动诱人。
她偏不说:“去了就知道。记住:八点。”
“谁说我要去了?”
“你会去的。”
“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说过你爱我。”
她那么自信,那么郑重地调戏着他。纯洁的海海又是一阵脸红,然后很认真地说:“如果你不能到的话,你就现在告诉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你说你会到,你就应该遵守诺言。”
“这次我一定会到的。”
雯妮莎盯着海海的裤档,然后乍有其事地走到他面前,两支手扶在他的裤腰时,手如抹坛子那样将裤子从腰间突然往下抹。
海海一惊,连忙微曲膝盖,阻止裤子下滑,好像面对调戏一样,惊慌失恐道:“你要做什么?”
“你把裤子脱了吧。”
一上来就脱裤子,这是要干什么啊。中文的海海出现了,那种成熟保守的母语制止了英语的莽撞:“我,我们还是做点别的吧,外面还没黑。”
“所以?”
“其实,我,我,我只是想亲一下你。没,没别的意思。”
雯妮莎又是一阵大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何穿裤子。”
“什么?如何穿裤子?”海海的意思是自己活了十五岁难道还不会穿裤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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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把裤子脱了,把衣服脱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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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像美国中学生那样穿裤子。”
“他们都怎么穿?”海海的意思难道他们不把裤子穿在两个腿上,是套在两个胳膊上吗?
“这样。”雯妮莎把他的裤子往下拽,裤腰开到小腹,裤档开到膝盖,全部都向下耷拉着。肥大的裤子露出半截内裤。
“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像我以前那种穿法都不叫穿裤子。就是要穿着酷一点。码号上要夸张一点。”
雯妮莎笑:“学得很快。现在我要教你走路。”
“现在更过份了,我连走路都要从头学了。”
“看,像我这样。”雯妮莎在前面领步,“你要走得自信一点,厌世一点。你得有点态度。”
海海跟在后面,看着雯妮莎那种失重的走法,像麦克·杰克逊的月球步伐,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如同邯郸学步。
突然海海想起什么,不学了,坐下。他是对于自己在新学校的新形象全无信心,变得心不在焉,沮丧地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会是学校里受欢迎的男生的。”
雯妮莎想了想,很神秘地说:“我有个办法。”
“什么方法?”
“和我走在一起。和我走在一起就可以了。”
“这个,能行吗?”海海又兴奋又紧张地问。
“你是不相信我了?”雯妮莎非常自信地笑笑,她相信自己对海海会是一种荣誉。
“不,我只是不相信自己。”
“我可以假装是你的女朋友。”
“为什么要假装呢?真装不行吗?”
“可我从来不想拥有什么。”
雯妮莎走后,海海兴奋地手舞足蹈。兴奋过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个女生裸体压在他身上,它白晰而圆润的白种女人的身体特性是那么的清晰、明显,正是他暗中所观察到的雯妮莎的身体。原来他最初是从她那里开的窍。
就在雯妮莎说“把裤子脱了”的时候,潘凤霞也在对帕特李说“把衣服脱了”。
再说董勇跟了出去,就看见潘凤霞被一辆法拉利车接走。潘凤霞到了帕特李家,帕特和她谈的全是约翰。他说约翰一出生就与众不同,手脚萎缩,智力不全,已经残疾成这样,偏是耳聪目明,残忍地让他看见、听见这个大千世界与他是多么的不相干。那时他还没有习惯与残疾相处,更不习惯与这个世界相处,他的两只残疾小手拼命地舞动着,两只变形的小脚狂野地挣扎着,想躲回那个黑暗的世界。
“太绝望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个不健康的孩子更绝望的事情。你从此以后毫无希望幸福可言。孩子的娘大概就是意识到这一点,孩子出生一个月后就走了。”
“当一个女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会做出一些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比如婚姻就会是她的选择,比如出逃也可能是她的选择。你也不要太怪她了。”
“你是不是认识她呀,讲得这么对。”
潘凤霞苦笑了一下,她是想到自己,想到董勇。她问:
“你一定对她很失望?”
帕特李摇摇头:“不说她了。她跟你没法比。”
“啊?”
帕特李说有一天他送给潘凤霞一盒蛋糕,她尝了一小口,脸上出现孩子般的满足,然后包好说我要带回去给我孩子尝尝。他当时就感动了。她肯干、舍己,一身的生命,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沉厚的母爱。这些品质使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变得异常的美丽与性感。他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女人可以生了孩子又丢弃掉?
潘凤霞在这之前也与别人相过亲,一开始好好地,可一听说她有两个孩子就全打退堂鼓了,现在竟然有人就是爱上了她的母性。她也为之一振。
“我的目标就是长寿与富有,有了这两样,约翰的日子才能相对好一点。我只能尽量让约翰活得长一些,给他找最好的护理。可是那些护理根本不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有一个护理竟然让约翰尝酒,还有一个护理竟然在约翰房里抽烟。”
她装得对老帕特毫无想法,说:“外人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对他好?你应该找个女主人啊。”
帕特李点点头:“不容易啊。现在漂亮,同时会过日子的女人越来越难找了。”
说到这份上,气氛越来越敏感,都想不出说什么能使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因为已经是近得有点尴尬了。两人聊了一会儿,她就说不早了,该走了。潘凤霞假装看不出老帕特不想她走,突然潘凤霞像跑题似地叫道:“等一等。”然后就小碎步跑走,一会儿回来,手上多了一套针钱。
“把衣服脱了。”潘凤霞突然说。虽说他们都有那意思,可猛一声“把衣服脱了”,还是将当了很长时间光棍的帕特李吓着了。他认为他们的交往还处于试探阶段,不知道他们交往的层面已经迈入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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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把裤子脱了,把衣服脱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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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子掉了,我给你缝上。”潘凤霞轻声命令,像老婆管老公那样轻微地动怒。脸往下沉,沉出微微的双下巴,让她看上去家庭主妇的不得了。
帕特李把衣服脱下交给她。他感到家常过日子的温暖;她感到自己今后他凡事是会配合她,会顺从她。
两人坐得很紧,他嗅到她身上的气息,那是成熟女人对自己身体精心处理过遗留下的体香。他想,原来这家里突然出现的气息是从这儿来的。潘凤霞一针一针地缝,潘凤霞想:稳住了,他正看着呢。
可不是,帕特李含情脉脉地端详她。从他坐的沙发的角度看,可以看到一个最具忍耐精神又知道稳扎稳打的女人,一股子要改善生活的勤劳与精打细算,对你无微不至周全的照料。潘凤霞麻利地几下就缝好,把线尾端打了个疙瘩。然后低下头,不用剪子,用漂亮的牙齿咬下线头。他送她的耳环在晃动中惊魂未定的摇摆着。她歪张的嘴和半开的眼睛使她的脸出现母牛似的忠实与诚恳。那个动作使帕特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那样一揪,差点伤着自己。他好久没见过这种原始的女性动作了,他印象中只有最贤慧、忠实的女人才这样咬线头。他想,她真是一个过日子的好帮手。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相信爱情,也不需要爱情,相信与需要的就是这种家常的过日子的温暖。他身体深处冒起一股冲动,只是不知道这冲动能带一个六十八岁的老男人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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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英台此身难自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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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勇终于搬走,再住下去帕特李会误会。
那天潘凤霞接了个电话后就出去,他跟了出去,就看见一个瘦削的男人穿着一件西装,这身商场里能找到的最小尺寸对他仍嫌宽松,垮垮的一身立在辆法拉利车旁。用帕特李自己的话说,这种车并不实用,他平时也不开,就是约会时才开。不过他倒是像美国男人那样礼数周全的很,潘凤霞一走近,他就文质彬彬地为潘凤霞开车门,又文质彬彬地关门。董勇冷笑了一声,想他不是马文才,老的都可以当马文才他爹了。
那天回来董勇就开始收拾行李,潘凤霞从帕特李家回来问他在干什么?他阴阳怪气地说:“我这是在为马文才让道,不,我是给马太守让道。”又说,“你以后可不能再穿高跟鞋了,跟那个马太守在一起,你得让他穿高跟鞋,你穿平底鞋。”然后他把头钻进衣橱里整理出自己的东西,也就是那么几件衣服,然后说:“我走了。我这是净身出户啊。”
潘凤霞立在门口不动、不说话,只是看着董勇收拾行李,发着小脾气。静静地,突然潘凤霞唱起《梁祝》:“眼前就是旧时景,回忆往事喜又惊。”
董勇听到此,正收拾行李的前俯的身子猛地一直,也是五味交加。想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时用手去拍拍潘凤霞的手臂,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他自己。她接受到他的手传递的体贴,还有那千言万语的说不清、道不明。
他似乎在门口才想起被耽搁掉的心里话,对潘凤霞说:“对男人还是长个心眼好,免得上当吃亏。”没说之前他就觉得这话多余,潘凤霞多有心计的一个人啊,没让男人吃亏就不错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交代,不然心里不踏实。她毕竟是他一对儿女的母亲,她吃亏了,他的儿女也跟着倒霉。现在说了,又觉得很多余。不仅这句话多余,连他这个人也是多余。
她突然说:“我帮你把头理一下吧。”
他放下行李,点点头,坐在镜子前。她当着观众(两个孩子)的面,举着剪子,两眼茫茫然,像是没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毕竟太了解他了,他的两个旋涡,左边的头发老不伏贴,她一举手一动剪,心里的谱就出落成头型。他也不像平时或褒或贬,反正要说上几句,只是安静地享受她突如其来的动人的温存。
她发现镜里的他在看镜里的她,遂停了手问:
“看什么呀?”
“没看什么。”
“你干吗一直看着我?有什么好看的。”她把脸板起来,做泼辣状。
“要不然我应该看什么?”
“看你自己呐。”
“那更没什么好看的了。”
头发一层一层地落下,露出他的英俊脸盆。他真是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她想。再剃,露出厚实的后脖颈,显出铁一样的青色。这是多刚劲的肤色,她又想。接着肩膀的锐角也出来了,随着动作,拱动一下,又一下。这是多么有弹性的肌肉啊,她再想。她还想起了他们那些充满激情,充满争吵的岁月。他们那时哪来那么大的兴致啊?吵啊,闹啊,又生死相许地抱成一团。爱是诚心诚意,怨也是诚心诚意。她的鼻子吸了两下,有点不通的感觉。
“现在好多了。”她说。
他站了起来,也不去照镜子。他完全信任她的手艺。
“走了。”
“等等,”潘凤霞递过一个信封,里面是他们所有的存款400,说,“拿着,你需要它。”
董勇想了想,以前想着潘凤霞需要钱,现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