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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确，每个人都想成为天才。但如果你从小成长在一个关于‘天才养成计划’的研究中，你也许就不会这么说了。在我二十三岁取得了物理学博士学位之后，我就彻彻底底的厌烦了这种所谓的‘天才’的生活。没有童年，没有少年，没有青春，没有一切的一切，只有冰冷的计算机和一叠叠足以活埋你的测试卷题。”
“天才养成计划？”洛林闻言一愣，直觉告诉他，这个神父并不是在空口扯淡。
“……”神父没有再理会洛林，而是缓缓的扭过身，抬起头，看向教堂的十字架。
“……”洛林也跟着沉默了一阵子，紧接着忽然问道，“如果……神父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你为何会选择做神父这个职业？据我所知，科学家，都是不会信仰宗教的。”
“这并不矛盾。”神父似乎并没有沉默太久，听到洛林的问题，转念缓缓道，“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但是后来却信仰了上帝。达芬奇是一名天体物理学家，但却可以画出极度传神的《最后的晚餐》。所以，我是科学家，但我依然可以信仰上帝。”
“神父，你是一个智者。”洛林忽然非常认真的道。
“智者？但有些时候，你会觉得智慧，可以从精神上摧垮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说？”
“从我走进教堂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不停的祈祷，祈祷让我忘掉那前半生糟糕的回忆。但是无论怎么祈祷，我都始终磨灭不掉那些记忆。因为在我七岁的时候，我的脑袋中的海马体，就被所谓的天才计划，给锻炼的异常发达与活跃。”说着，神父轻轻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袋中，有一节叫做海马体的脑部器官，主管人类的记忆。“你看，这是不是很讽刺，所有人都希望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而我却想要丢掉这个糟糕的本事。”
“所以说……神父你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洛林稍稍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过目不忘？
听到这话，神父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是的，过目不忘，这种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特殊能力”，他的确拥有。但，这不是天生的，而是通过后天训练的。他到现在都永远无法忘记，当年那个可恨的人，是如何连续几年时间，日复一日的来测试他视网膜反应速度到他海马体传感的神经传递时间的，并且一次次通过各种手段来进行心理反复催眠与暗示的矫正“手术”。那种为了“天才”二字，而放弃了自由的生活，让他痛不欲生。
人身的自由被束缚并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灵魂的自由，被束缚住。
第694章 过目不忘
听到洛林这番话，神父瞬间思绪万千，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没有回头，依然虔诚的面向十字架做出祷告的手势。
稍稍沉吟了十几秒钟的时间，他才忽然缓缓的淡然道：“你进来的时候，穿了一件银灰色的休闲西服，在你的左侧胸兜里，露出了半截笔管，从款式来看，那应该是1989年生产的纪念款派克钢笔。而你裤腿处距离膝盖部位大概三公分的位置，有一处不太明显的墨水痕迹，我想应该是你在掏出那杆钢笔的时候，墨水不小心滴落在了你的裤腿处。从角度判断，当时你应该是做出左脚踏出的动作大约五公分距离。”
“看得出先生是一个比较讲究体面的人，所以，你在与我说话的时候，刻意翘起了一只腿，右腿恰到好处的挡在了左腿的污渍处。这番略微有些右倾的动作，让你的右臂下意识的寻找了右前方座椅的棱角作为落重点和支撑点。”
“然而，你袖口处有一颗银黑相间的纽扣，从上面的纹理来判断，这应该是一对价格不菲的‘莱夫·弗爱沃’的纽扣，所以，你搭在你前面座椅菱角上的右手，在拿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些，因为根据人体机能的惯性，你放下腿并且收回手腕的时候，会条件反射的向左偏移，但是，你的右手袖口只需要向左半公分，你的纽扣就会被一颗在座椅上微微凸起了大约零点四公分的钉头给刮掉。”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颗纽扣，完全可以不去在意。但是，我感觉这应该是你心爱的人送给你的，因为这一对‘莱夫·弗爱沃’的纽扣，与你胸前那条领带是同一款系列推出的互搭款。‘莱夫·弗爱沃’这一款纽扣与领带的限量款搭配，是打造给恋人的，所以，这应该是你的爱人送给你的。如果先生你的住处没有佣人，或者说你没有与你的亲人住在一起的话，那么，你与你的爱人，现在一定同在这一座城市中，因为先生你的领带打结角度与方式，是反方向的。除非你是左撇子，才能自己这么打结，但是从刚才你进来之后，三次为了加强语气而摆动的都是右手。因此，正如我所说……爱惜恋人赠与你的礼物，一定要好好的珍惜。上帝作证，这会为你带来好运。”
一口气说完这些，这位神父缓缓的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凭空的十字架，转念虔诚道：“阿门。”
听完这些……
洛林愣住了。
不，应该说是震惊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一双眼睛仿佛是看怪物一般看着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神父。
这个神父在说这些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但是洛林身上诸如墨水，钢笔，纽扣甚至是领带的细节他都注意到了，最夸张的是，他竟然还记得自己裤腿处那块儿墨水污渍的精确位置。
想着，洛林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右手所搭着的前方座椅的棱角处，的的确确是有一颗凸起的钉头！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眼前的这个人非但拥有过目不忘的恐怖本领，甚至是还拥有相当精确的推算和推断能力！这看似简单的推断，却暗含着很多各方各面的知识，譬如，他通过某种几何角度与数学目测度量，推断出他裤腿膝盖附近的那块儿污渍的来历。并且通过物理学中惯性作用力以及生物学中的神经条件反射原理，道出了洛林的“纽扣危机”。并且通过洛林细微的动作，分析出他不是左撇子，并且是一个体面的人，这更是掺杂到心理学的范畴。
而他竟然对派克钢笔，莱夫·弗爱沃纽扣领带等配饰如此熟知，这又恰恰说明他没有与这个忙碌而现实的世界脱节。至于他最后说自己是与爱人同在这座城市的话，绝对是有一定的人文色彩在里面的。
这个神父，不只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全能天才！
然而，真正让洛林注意的，是这个神父那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及推算的本领，如果这身本事，合理的运用到了赌术上，那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效果？！
试想一下，当你面对一名荷官赌钱的时候，对方可以通过过目不忘的记忆，而记得整个洗牌的流程，你还会有赢牌的可能吗？当然，现在大部分的赌场和赌桌的设备与方式都与时俱进了，同一副牌，只能进行一次博彩，而且大多数运用机器洗牌。但尽管这样，一场赌局也不一定能逃脱一个数学推算高手的魔爪。
洛林曾经听过一个来自罪恶之都拉斯维加斯的传奇实事，说是一个李姓的麻省理工学院学士，推算出来了一个非常高明的利用数学逻辑推演21点的赌博方式，结果横扫拉斯维加斯，牌局里多次赢得百万美金的事情，如同探囊取物。后来那名华裔数学高手，被拉斯维加斯所有的赌场都列入了黑名单，多少赌术高手和镇场荷官，都对这个家伙束手无策，所以唯有此计。
至此，这个关于数学高手横扫拉斯维加斯的传奇，才就此告终。
如果洛林能够与这个神父达成某种合作关系，从而一起合力搞出了一个合适的赌术的话，那么……将是非常惊世骇俗的。
洛林敢肯定，目前澳门没有一个镇场荷官是靠数学发家的。
即便是真的不合常理的有，那也不可能有眼前这位神父厉害。
天晓得那个什么惊世骇俗的“天才养成计划”是哪个国家哪个博士的疯狂研究呢，上帝作证，一个拥有物理、数学、气象学等多重学位的天才，并且知识覆盖面如此恐怖的神父科学家，绝对是一个逆天的存在。
洛林静静的坐在座椅上，心中的思绪翻山蹈海，而这名神父，则是依然虔诚的面向十字架，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祈祷。
“神父，不知道……你对赌博有什么看法没有？”沉思了良久，洛林忽然道。
神父一听，稍微沉吟一下，转念道：“一个罪恶的人间游戏。”
“非也非也。”洛林早就想好说辞，笑呵呵的摆手道，“在我看来，赌博就是一种上帝对人类的审判。”
“哦？很有意思的说法，何以见得？”不得不说，洛林非常懂得怎么样去抓住一个人的注意力和兴致，就好比现在，洛林这番话就引得了神父的注意。
他扭过头来，用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问道。
洛林心中整理了一下说辞道：“佛家讲究因果循环，最大的是业力。我想，在圣经之中，也有类似的阐述吧？”
神父静静的看着洛林，不置可否。
洛林继续道：“佛家讲究渡人，基督教讲究宽恕。每个人生于人间，都多多少少会犯下罪过，罪恶并不可怕，只要他愿意忏悔便好。而赌场，就是一个渡人的场所。你看……赌场里，有人赢，就有人输，而大多数人，有输就有赢。情况的正反两面，不就恰恰相当于因果的循环与对照吗？有的人会在赌场里一夜暴富，而有些人则会在赌场里倾家荡产，反过来，那些一夜暴富的人，如果继续沉迷的话，总有一天，他也同样是会倾家荡产。输的人，得到了教训，这也许是他们赎罪的一种方式。”
“很有趣的言论，但有些冠冕堂皇了，赌博，毕竟是罪恶。”神父静静沉默了几秒钟，转念道。
“所以，我才需要找寻一个荷官，来对他们进行审判。”洛林嘴角一挑，笑呵呵的道。
这个时候，神父再次迎上了洛林的目光，半晌之后便道：“我明白了，你是一名博彩人士，你是在寻找荷官。”
“确切的说，我是一名即将建成的赌场的老板。”洛林道。
神父轻轻的摇了摇头，似是在叹息，不再理会洛林。
洛林却继续道：“神父，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一个战无不胜的荷官，绝对是能够对那些赌徒进行罪恶审判的。你说那是罪恶，但你别忘了，万事都有多面性，主要看你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如果你是为了赌而赌，那自然是罪恶，但如果你是抱着济世渡人的想法去赌，那便是正道。”
“很有哲理。”简简单单四个字，神父脱口而出，不带任何情感，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
洛林知道点到为止，此时笑了笑，也不多做逗留，缓缓站起身来，发现外面的风雨已经过去，便转念道：“神父，风雨结束，我们邂逅的时间到，很高兴认识的，可否告诉我您的姓名？”
神父道：“雷卡多·阿历克斯。”
“真名？”
“教堂之内，不存在谎言。”
“呵呵，那好，阿历克斯神父，相信我，我会再来的。”
“如果是过来进行祷告和忏悔，那么我代表上帝欢迎你随时到来。”
“忏悔？——嗯，也许吧，交谈很愉快，再见。”说着，洛林便转身离开了教堂。
第695章 天才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