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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二十多分钟,他放下本子,委婉道:“超哥,你这戏,我得考虑考虑。”
“行,不过你最好给我个时间。”王超痛快道,没什么不满。导演挑角儿,演员挑戏,各取所需,很自然的事,不能因为人情就妥协了。
“呃,两天成么?”褚青道。
“成,我等你回信。”
三部戏,看似挺多的,结果推掉一部,待定一部,转眼快没了。这年头,钱毛,戏也毛,忒不禁使。
就剩最后了,大家都看向王小帅,他还很抱歉的样子,笑道:“我这太不好意思了,他们俩给的都是主角,我就一配角,拿不出手。”
“哎,你这么快找齐演员了?”娄烨诧异地问。
“是啊,我也没想到,之前愁得要死,前阵子不知道走什么运,一天之内全敲定了。”王小帅道。
他跟那俩人不同,原本就没打算找褚青来演。
因为他马上要拍的,是部残酷青春片,戏里两位男主角的设定,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自然也想找同龄的演员。
不是说褚青长得老,或演技不够,而是有些特定的角色,根本不能生搬硬套。
像《大宅门》里,陈宝国演的白景琦刚出场时,一脸褶子的大叔愣装懵懂正太,不提年龄对比还罢,容易忽略过去,可只要一提起来,违和感瞬间满满的。
褚青拍《诗意的年代》,演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是有那份稳定和成熟,再化化妆,形象就妥了。
真要让他演十几岁的小哥,拉倒吧,得拧巴死了。
不信你叫孙红雷演一大学生试试,有那青春飞扬的劲儿么!
所以说,年轻的扮老相,靠演技,靠经验,靠化妆;但年老的若想扮年轻,就完全是祖师爷赏饭吃,生了一张出神入化的脸面。
比如周迅……
王小帅呢,属于临时起意,在席间看到褚青,便刚好想起来,还缺个配角没着落。结果好嘛,朱文和王超啪啪的直接扔出一双王炸,让他手里的小对三,显得忒寒碜。
褚青听了他的话,当然懂,说好听了是配角,实际就是客串,帮帮忙。不过他也没在意,笑道:“没问题,哥你什么时候拍,打个电话,我一定到。”
“啧!”
王小帅眨眨小眼睛,拍了拍他肩膀,道:“行,青子,那就谢谢了。”
到此刻,情况已经急转直下。
褚青倒挺开心的,他比谁都明白:找你演,是挺你。尤其自己被封杀之后,仍然不管不顾的……情义摆在这呢,比单纯地拍几部戏更可贵。
何况,今天发生的事情,本就出乎意料,不光认识了一帮新哥们,还混了个大龙套。
为毛不开心?
总算说完了正事,回到饭局的主题,闲扯细聊,吐沫横飞,谈论最多的还是电影。这些非主流的大咖们,开始互相争辩,讨论,谩骂,脸红,然后喝杯酒,抽根烟,安静地享受痛苦。
屋子里充满了焦灼不安的理想,以及火锅升腾的呼呼热浪,混成大团大团的白气,闷闷的凝聚不散。
褚青受不了这种忧国忧民的调调,把老贾拽到旁边,询问参展的相关事宜,顺便商定去威尼斯的具体行程。
直到晚上,才吃完了这顿光怪陆离的饭局。
他返回家中,先给李玉去了电话,问了问进度,又跟范冰冰聊了一个多小时。
丫头最近心情不太爽,她拍的那部电视剧《青春出动》刚刚播映,跟预想的效果差了好多。
打着国产青春偶像剧的噱头,却被喷得一文不值,无论收视率还是口碑,都彻底扑街。
她本来挺期待的,一下子就蔫了。《武林外史》那边的拍摄又十分赶,起早贪黑,身体疲累,整个人的状态,显得特缺乏滋润。
这些还属小事,丫头现在最担心的,是老妈。那肚子八个多月了,理论上都可以生了,范爸一人照顾,太不放心,只能让男朋友帮忙看着点。他们已经住进了新房子,反正离得近。
褚青忙忙叨叨了一整天,临近半夜才躺上了床。短裤,露着光溜溜的长腿,夏天他基本不盖被子,如果怕着凉,就穿件背心。
窗户开着,风透过纱窗吹入,温度恰好,不吵不闹,非常适合想事情。
王超的电影,叫《安阳婴儿》,随着第六代一贯的尿性,灰暗得彻彻底底。
褚青说考虑考虑,是真的在考虑,他不晓得自己要不要接。
从剧本看,里面可能又包含着大量的长镜头,远景,聒噪的声音和方言。他拍完《小武》和《站台》,对此类风格的片子,确实有些够了。
但若说,干脆利落地拒绝,他还没那个笃定态度,因为故事是好故事……可拍可不拍,才是特烦人的,纠结得厉害。
他想着想着,侧了个身,困意渐浓,慢慢合眼,迷迷糊糊的睡去。
“叮铃铃!”
“叮铃铃!”
不知道几点钟,忽然一阵暴躁的声音响起,在黑暗中格外刺耳。褚青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拿过手机看了看,居然是范爸。
“青子,快过来!不行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压力
午夜之后,黎明之前。
天空一层层的褪去黑暗,却又没有完全亮起,反而呈现出薄薄的混杂色彩,就像白水里染了滴蓝墨汁,逐渐弥漫开,笼罩着远处的街道,近处的楼群,还有路灯下清扫的环卫工……
褚青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靠着硬实的椅背,让两条腿尽量的伸展,好使身体从紧张的节奏中慢慢松缓。
昨晚他接到电话后,便心知不妙,立马跑过去。
范妈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然后突然发作了,肚子疼得厉害。距预产期提前了大概半个月,幸好还有些准备,跟范爸合力把她抬上简易担架,又背着待产包,下楼叫车。
他头一次感谢北京的车多人多,及时送到医院,忙活了半宿,总算没事,一切平安。
“呵……”
褚青打了个哈欠,这会才觉着又困又累,起身拐进水房,拧开热水使劲搓了把脸。也不擦,温热的皮肤跟空气碰撞,舒舒地透着股凉意。习惯性地摸出烟盒,方要点火,摇摇头,又揣回兜。
“青子!”范爸恰好从病房里出来,唤道。
“嗯,怎么样?”
“还行,睡了。”他招呼褚青一块坐,也摸出盒烟,手顿了顿,尴尬地扔在旁边。
褚青笑笑,问:“告诉冰冰了么?”
“发了条短信,她这个点正睡着呢。”范爸显得异常疲惫,道:“青子,多亏你了,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咋办。”
“都应该的。对了,医生说让住院么?”
“是啊,大人小孩都有点虚,得保养一段。”
说完这几句,接着,两人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谁也不晓得如何继续。太别扭了,丈母娘生孩子,准女婿帮着忙前忙后的……
啧啧,比较羞耻的敢脚。
“那个,名字取好了么?”他只得找着话题。
“还没想,不过肯定用叠字,冰冰就是叠字。”范爸提起这茬,状态轻松了许多,笑道:“哎,你知道冰冰的名字怎么来的么?”
“不知道啊,怎么来的?”
“当初生她的时候,我跟她妈就想着,这是咱们的爱情结晶啊,名字一定得照这个起。”范爸略微不好意思。
“那应该叫范晶晶啊?”
褚青听着有趣,这事可能连丫头自己都不清楚。
“对啊,一开始真想叫晶晶来着,但觉得不太顺口。后来想想,反正结晶就是冰么,干脆就叫冰了。”
“我名字倒没啥讲究,说是我爷爷拿本字典随便一翻,第一眼瞅着个青字,结果就叫了。”他耸耸肩,表示无奈。
“青字不错,好听。”范爸拍拍他肩膀,问道:“哎,我看你刚才抱小孩的动作,还挺熟练的,怎么,以前抱过?”
褚青的眼睛忽然变得很空洞,垂了垂眸子,又抬起头,笑道:“嗯,抱过,是个小女孩,特可爱。”
随即望向窗外,见天光渐盛,便道:“我去买点早餐,饿死了都,您想吃什么?”
“呃,有豆浆就买点。我就随便了,吃什么都行。”
“好。”
夏天的益处就是,熬夜的痛苦会减轻到最低,很多人晚晚地睡去,早早地起床,生命力活跃,你任何时候出来,好像都不孤单。
医院的规模很大,他离开住院区,七拐八拐地往大门走,几个老头老太太在空地处遛弯,穿着病号服,满脸轻松。
附近有早点铺子,低矮的板房,外面架口油锅,老板正嗞拉嗞啦地炸着油条。
“有馄饨没?”他问了句。
“有,还有包子米粥,豆浆油炸糕,您来点啥?”
“一碗馄饨,十个包子,三个这吃,七个带走,再来一碗粥,一碗豆浆,也打包。”
“好嘞!”
褚青叮嘱完,跑到对面的杂货店,砰砰敲开卷帘门,店主骂骂咧咧的,他直接甩出钱,拿了俩保温瓶。
极为快速地吃完饭,把粥和豆浆倒里面,又捡了几个茶蛋,拎着返回医院。
范妈还睡着,范爸在床边呆坐,见了他,忙把东西接过去,道:“青子,你也回去睡吧,累一宿了,我自己没事。”
褚青瞅了瞅,确实妥当了,便道:“家里有啥需要拿的东西么,我下午带来。”
“呃,一时想不起来,你先回去,我想到了给你打电话。”范爸道。
“那行,我这走了。”
他摆摆手,又一次下楼。
此时天光大亮,城市苏醒,汽车的喇叭胡乱嘈杂,十字路口停着骑自行车的上班族,虎视眈眈地盯着红绿灯。
他顺着道边,过了两条路口,才算找到个容易打车的地方。
“叮铃铃!”
刚拦了辆车,手机就响了,是女朋友。
“喂?”褚青接通,那边却静悄悄的,半晌没言语,便小心道:“丫头?”
仍然没动静。
“丫头?”
“呜……呜呜……”好一会,听筒里才传来阵抽泣声。
“怎么还哭了?”褚青怔了怔,两人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她这样子。
“我妈,我妈……呜呜……那么大事,我都,我都回不去。”丫头抽噎道,讲话断断续续的,吐字略微不清,就像个小孩子。
“哎,这不没啥事么,都挺好的。”他安慰着。
“万一出事了呢!”丫头提高些音量,自责又懊恼,道:“我后悔都来不及,我觉着自己可混蛋了。”
褚青特理解女朋友的心情,笑道:“这不有我呢么,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哼!”
范小爷肯定撇了撇嘴,道:“谢谢你啊!”
“找打是吧,跟我还谢谢。”
“不是,我真的谢谢你。”她特认真地道。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乖,别哭了啊,一会还化妆呢,眼睛要肿了咋办。”
范小爷抽了抽鼻子,慢慢止住,道:“我现在感觉压力特大。”
“你有什么压力啊?”他纳闷。
“我发现,我得养活一大家子。我妈我爸都没工作,我弟又得花钱。”她喘了口气,接着道:“所以我得努力工作,我一定让我弟念最好的学校,过最好的生活。他,他应该跟别的小孩子一样,不能像我似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褚青紧紧抿着嘴,看前面车辆的红尾灯忽闪忽现。
丫头是没有少女时代的,她十六岁就出来闯荡,孤身在北京,无依无靠,不得不伪装成一副生硬坚强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