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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他已经从一个低调、从不亲自运作政府关系和运营商关系的技术型老板，渐渐转向了外交型老板。
人的进化都是环境的需要吧。谁让正道只有行业第一名可以走呢。
手机战线上的联通＋苹果＋腾讯松散联盟，才运作了不到半个月，眼看二月下旬时分，马化腾又一次屁颠屁颠亲自飞到京城，求见了联通总裁常某某。
常某某自然是在联通总公司公事公办接见的。
马化腾这是嫌联通的自有渠道见效太慢，想额外下重注。
“常总，光靠合约机这种松散的渠道合作，见效太慢了！咱能不能加快一点脚步？比如，您联通打包开个优惠价儿。每个微信用户每个月花几块钱，可以包了视频以外部分流量费。这钱咱腾讯打包给您出！”
常某某对此并不感冒，打着官腔嫌弃马化腾心急：“联通和苹果公司一年的合约机也好几百万了。还嫌慢？这事儿移动电信都不敢干，咱冲太快名声不好，徐徐图之。”
马化腾又讲道理，塞好处，也提前让手下人外盘运作过了，依然不能加速国企的办事效率。
他压根儿就想不明白了，当初中移动弄飞信的时候，联通电信觉得有危机感，顾莫杰送上门弄初见，给两大运营商塞短信套餐费，两大运营商也没磨蹭几个月就收了。怎么如今轮到腾讯想贴钱给软件用户塞大礼包，就要慢这么多呢？
两人谈得并不是很投机。
在马化腾眼里，要是今天对面坐的是中移动的老板，尽管中移动也是国企，中移动一把手的个人财产也没法和马化腾相比，但好歹人家手上握着的资源盘面比腾讯大几倍，马化腾纡尊降贵腆颜赔笑也就罢了。
问题是中联通连移动五分之一的盘面体量都没有，真论市值比腾讯还低点儿。常某某还敢摆臭架子，马化腾这种平时不爱和国企打交道的人就想不通了。
殊不知，常某某自矜地位也是有道理的——国企不同民企，尤其是三大运营商央企，其最高层是经常调换轮岗的。联通的老板说不定哪天就调任到电信当老板了，电信的也会调去移动。
所以，在三大运营商的老板眼里，都是把自己的江湖咖位意淫成“等效于中移动老板”来斜眼看人的。
外人确实很难想像这群人何来的自信。
马化腾忍着恶心，试图进行最后的劝说：“常总，要不您干脆点给我心里留个底。10块一个月怎么样？每个微信用户每个月咱给您掏10块钱！微信如今一共2亿多用户，联通占15％。3000万人一年就是36亿流量费营收！联通的智能机用户里，估计还有2000万没装微信的，到时候把这部分潜力挖掘出来，你又是24亿增收！这样一年总共是60亿流量费，不少了。光一个APP一年给你上供60亿，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好好好，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10块钱……别看现在微信用户用流量不多，那是都用WIFI撑着，真到了兜底大包大揽的时候，还不一个个可劲儿了用联通的流量。”
常某某嘴上答应着，语气还是很不甘。
马化腾几乎要气笑了。
哪怕是按照2011年，3G时代的流量包售价，10块钱也够买个300M流量了。而且马化腾和联通谈的是单一APP包流量，也就是说包下来的流量只是给微信一个软件用的。
正常人刷一天微信也就用个10几M流量，还不是天天刷。何况联通是一次性几千万人地包，总要给个对折再对折的批发价才好。
2007年顾莫杰来包短信包白送给网民用的时候，每个初见用户每年才30块钱。他马化腾如今都出到120了！
常某某也看出了马化腾的表情扭曲，打一棍子给个甜枣：“行行行，这个价格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这不是担着老大干系呢。你这事儿，不光是钱的问题——我们做国企的，光要你钱有什么用？还得上风说得过去。如今这事儿移动、电信都憋着，一点黑初音的意思都没有，就咱一家下手，很容易被人当成假公济私、因为去年的中国铁塔成立事件受损、所以报复初音的。”
常某某把这杆大旗抬出来，马化腾也不好反驳。
“移动和电信真的念顾莫杰情分不成？他们没远见的么？”
“不要急！这种事情说了你也不懂的。再等等吧，再有一个月，看移动电信两会时候和顾莫杰的博弈，到时候我们才好拿捏尺度——愿意黑他的人多，咱得道多助，那就下手狠一点。不愿意黑他的人多，那说不得咱也得轻手轻脚一点。现在定了基调，到时候反而不好腾挪了，容易被人说朝令夕改。”
“这事儿我也没搞明白，电信和移动这阵子到底在上蹿下跳忙活些啥？难不成顾莫杰手上还捏着什么可以威胁移动的条件不成？”
“也没什么把柄，无非是那几个旧提案势力在拉拢顾莫杰，向让他当出头鸟呢，且看他今年当不当吧——你也别问我了，你先给我个保证，你腾讯将来谋不谋求‘虚拟运营商’的牌照？”
“虚拟运营商？”马化腾一愣，随即福至心灵，“当然不谋求！我们腾讯永远寻求的是和国有运营商合作共赢、优势互补！我们绝对不会拿虚拟运营商牌照的——哪怕将来国内真的允许发虚拟运营商牌照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
第四十七章 虚则实之
常某某和小马哥聊的“虚拟运营商”这件事情，在2011年两会之前，对公众来说或许是秘密，但是对圈内人来说，那都是心知肚明的。
国内的民资档，尤其是一些有心进入通讯业界的投资客，以及一群天天和移动垄断不对付的学者，比如北大张唯迎之流，从3G时代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叫嚣着“移动通讯门槛弱化”、“引入民营资本盘活效率、破解垄断”。
就算国家不肯开放实体运营商的门槛，好歹也放开一下“虚拟运营商”的准入门槛，让人民可以用上便宜点的上网流量。
在电信领域，所谓实体运营商，是说那些不仅要经营各种套餐、业务、办电话卡之外，还要负责实体的网络基站设计布局工作的运营商。比如中移动、中联通、中电信，毫无疑问都是实体运营商。
而虚拟运营商，则是那些没有基站和网络建设权，也不管通讯工程基建，只有从实体运营商手上买来网段和流量套餐资源，然后自行组合套餐出售、在面向消费者的二级市场上相互竞争一下份额。
这类运营商多半也就是结合一下本地市场特色，在套餐模式上玩点花样，打打价格战。但是总的来说，虚拟运营商的出现理论上对于老百姓买便宜套餐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引入更多移动通讯供应者狗咬狗竞争。
实体运营商在中国的门槛，或许五年十年内都没法开放，主要是怕基础设施重复建设、浪费太多铁塔和基站。
尤其是去年中国铁塔成立之后，实际上就进一步宣判了短期内实体运营商门槛开放的死刑了——连此前有3家各自为政树铁塔的公司，国家都嫌弃多了、重复建设了，要是放进来十家八家，还不折腾上天了。
但是，铁塔的成立，也让那些叫嚷着开放民资的势力，看到了顾莫杰的能量和魄力，以及他天马行空的应对策略、找新产业新增长点的眼光。既然实体运营商彻底无望了，能够在虚拟运营商的推动上借借顾莫杰的力，也是好的。
本来虚拟运营商这个案子，要变天完成之后，2013年才成功通过，可见背后的既得利益激战也是非同小可。如今显然是那些人太看高顾莫杰的能耐和决心。
于是，元宵节刚过完还没一个礼拜，这些人就眼巴巴赶上门来，求顾莫杰出面联署，到时候3月份开会帮他们挺一挺提案。
2月底这几天，竹溪小径的会客楼也是门庭若市，很多人顾莫杰其实并不想见。但他也不想落下傲慢的名声，只能一个个亲自打发，尽量干净利落一点儿。
好吃好喝招待着，礼数不能缺，但是问啥都不答应。
“顾总，您可是国内IT产业界的擎天一擘啊！这种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呐。您要是不出面，奈天下苍生何！”
“就是就是，去年您纵横捭阖，独抗三大运营商，硬生生掰出来一个中国铁塔，圈子里谁不莫名振奋，觉得运营商垄断的日子就快到头了。今年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怂啊。”
这样的吹捧言语，顾莫杰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这不，会前最后一周，北大张叫兽就亲自来游说了。套路无非还是那些论调。
“张教授，这事儿我也有难处，就不瞒你了。我觉得是有风险的，你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一年两年。明年变了天再谋这事儿，不好么。”
顾莫杰的回应很冷淡，一点热情都看不出来。
张教授这人的底细，他也是清楚的。
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的创始人嘛，外加网络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要说和移动联通电信杠上，这个张教授也是有名的。
不过，这人曾经和小马哥走得挺近，他每每在央媒上露面炮轰三大运营商的时候，多多少少……有没有收小马哥点啥，顾莫杰就管不上了。
谁知道是不是给初音拉仇恨值下套来着。
张教授舌灿莲花了半晌，说到口干舌燥，顾莫杰就这么很有礼貌地微笑，所有话原则上都赞同，所有要求联署的说法都婉拒。
张教授被弄得没脾气，最后一咬牙吐出一个问题。
“那初音将来就这么跟在别人背后摘桃子？咱其他仁人志士把虚拟运营商开禁这个活儿办了，您到时候就跟在后面花点小钱申请牌照？您好意思么？这事儿要是通过了，全国范围内论谁受益最大，肯定是您顾总啊！谁不知道您有心打通移动社交的整个产业链。”
顾莫杰的好脸色，也就到此为止了。
“诶诶诶，张教授，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谁说中国的虚拟运营商牌照开禁之后，是我受益最大？我可从来没想过去拿虚拟运营商牌照，这生意也和初音集团无关。我就本本分分做我的社交、娱乐、手机，哪来精力图谋那些。”
“初音不打算拿牌照？就算别人把这个政策拧过来，初音搭顺风车也不拿？”
“不拿。”
“永远都不拿？”
“……太久的事情谁知道。至少3G时代4G时代都不拿。再远的，我说了你就信？到时候通讯技术形态变啥样都不知道了，谁管得了那么久远之后的事情。”
张教授暗暗叫苦。
顾莫杰虽然没说永远不拿虚拟运营商牌照，但是单说3G4G时代不拿，也已经够讨好三大运营商了。
朝廷都是十年变一次天，何况是央企老总呢？十年之后，如今的央企最高层一个个都退休了，谁还管身后洪水滔天。
顾莫杰这句话，绝对比永远不拿牌照更加可信，而且足够取信目前已经站在台面上的那些运营商领导。
让初音当这个出头鸟的机会，看来是不大了。
……
从竹溪小径拜访完出来，张教授就给马化腾去了个电话。
“小马，顾莫杰不上钩啊。看起来，他也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志满意得目中无人。自个儿有多少斤两、能同时对付几个敌人，顾莫杰心里门清着呢。”
“这么说，给初音拉移动和电信的仇恨值，这两年都是没指望了？眼下只能靠联通一家恶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