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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太听懂,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看来跟这小子扯技术是扯不过他的。”心中这般暗忖,费迪南决定换个角度劝说顾莫杰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企图。
既然技术上说不过,那就说市场销路好了,费迪南自忖也算是耳濡目染,这方面应该强过对方。
“好,阿杰,就算你是认真的,也刷出了成果,可这东西谁会买呢?”
顾莫杰笑了,知道对方已经找不到更多拒绝自己的说辞,眼下正该乘胜追击,打消对方心中最后一块疑惑:
“这就是我要找你母亲帮忙的地方。我刷的那些实用新型,肯定没有经济价值的,只能当一个数据用。但是体制内的,比如国企、设计院、研究院的那些工程师,只要他们需要评职称,都是用得到的。所以,我准备只出材料,连署名权都放弃掉,到时候写出来之后,让阿姨所里的律师找老客户兜售兜售。至于分成,我可以少要一些,你们收进来的钱三七开,我要七成。”
费迪南原本是不打算和顾莫杰讨价还价的,毕竟谈钱太伤感情。
不过他好歹知道如今律师费的大概价码,区区几千块的小单子还三七开,实在是Low了点儿,少不得打预防针提醒顾莫杰:
“这个价钱不太可能吧。那些没本事的体制内工程师,一般写不出专利来,也就直接放弃了,改去掏钱发论文。你这个东西除非贱卖到比他们单位给的专利赏金还低的价格,才能卖出去,也就是说,最多才几千块钱一桩的买卖。这种小生意还只给三成律师费,人家律所的人不会同意分成的,肯定要计件制收费。现在随便一个小跑腿的活儿,要是两千块律师费都不到的,哪怕就是喝个茶,也没人做的。”
费迪南的回复可谓公事公办,四平八稳。可惜他的社会经验却不是顾莫杰可比的,所以顾莫杰瞬间就可以点出斐迪南算法当中的漏洞。
“南哥别急嘛,你少算了一块——刚才咱说的,只是咱三方之间的分赃,还没说买家工程师背后的单位呢。既然走的是对方的署名权,对方的单位还会用公款给律所支付申报代理费用的吧?而且这完全是凭白多出来的一笔业务,相当于你们多赚了一票代理费。这些大企业大科研院所,每年也就找你们跑两次。一次送十个成果也是跑一趟,送十一个也是跑一趟,对经手律师来说,工作量根本就没差不是?而且咱的私房钱虽然少,却是可以走私帐的,到时候纯属阿姨和直接经手律师两人全分了的——考虑考虑?”
律师事务所这种单位,除非是个人执业的所,否则都是律所给律师开个底薪工资,然后诉讼和代理收入再走公账收进来后分成的。比如底薪高的、规模大的律所,可能是律所拿七、律师个人拿三。规模小、底薪低的,有可能是所六律师四。所里收的这部分的,最后多是肥了几个合伙人。
按说,做到合伙人级别,是不太会联合外人来坑自家律所的钱的。可问题是,费迪南的母亲虽然是律所的合伙人,可是事务所有好多个合伙人呢,并不只是光她一个,所以私下里有点儿进账,肯定还是可以比走所里公帐多拿那么两三倍——只要不穿帮,谁会嫌弃钱多呢?
费迪南怕顾莫杰再说出什么没节操的话来,到时候大家脸上都挂不住。他实在是不想和菜场里卖菜的人那样Low逼格地讨价还价,故而赶紧打住了对方继续发挥的话头:
“好吧,你说服我了,不过我回去也只是转告一下我妈而已,她是肯定不会要灰钱的——但是你真有把握找到创新素材么?要不你就先拿小轩那个事儿练练手?”
“素材么,我觉得目前国内的实用新型刷数据市场,简直是一片空白,有无数题材可以信手拈来——现在大多数人写实用新型,还不会构筑专利壁垒,也没有充分穷尽专利创新点之间的排列组合,尤其是没有人想到去枚举穷尽那些‘具有排列组合意义上的技术创新性、但是毫无经济利益价值’的专利。如果我们只是要数据的话,完全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
“我没太听懂……”
“没听懂就对了,回去和阿姨说一下吧,她会听懂的。一周后,我给你看一个初次合作的初稿,你就明白了。”
“好吧……今天明明是好好陪小轩吃散伙饭的,被你折腾了这一水。不过还是劝你别动那么多歪脑筋,我知道你一直在觉得现在读书学的东西没用,但是高三都只剩一个学期了,熬一熬就过去了,何必呢。”
“南哥,你的好意心领了,兄弟是真缺钱。”
第九章 专利是这样刷的
顾莫杰没和费迪南解释关于刷专利素材的筛选方法细节,倒不是顾莫杰藏私,而是这东西仅靠几句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说实话,02年到03年的中国,刚进入WTO才两年,知识产权领域那真是跑马圈地的时代,井喷式刷数据刷个五年都饱和不了。
原因无他,这领域此前专攻并且摸到门道的人太少了,同时这事儿来钱又不算快。真有这个脑子,又有本钱的人,在这时代做什么不好?谁会来刷这个辛苦钱?
只有有脑子的人赚快钱的途径慢慢堵死了,大家才会想到这些又要动脑子、但是稳妥的慢钱。
哪怕是顾莫杰,此刻思路里也很清楚——自己最多刷到寒假,弄那么几万块启动资金,然后就铁定要收手的。到时候该读书读书,该复习复习,这活计没什么创意,也没什么建设性,纯属原始积累。
而且是一种低调的,不需要表现出先知先觉的原始积累。
打个比方。
2010年代的人上SOOPAT专利检索数据库,查询“智能光感伸缩晾衣架”,假设可以查询到十几项发明、几百项相关实用新型。
那么,为什么有那么多专利呢?
无非是:1号实用新型只实现了“用光感传感器检测照度,当阳光照度低于多少Lux的时候,自动用晾衣架上的伺服电机把晾衣架缩回来”的功能。然后2号实用新型受此启发,加上了“再加一个湿度传感器,检测到空气中湿度大于多少,即判定下雨/雾霾,也自动收进来”。然后3号、4号再加上压力传感器感受风力、感受衣服重量的变化……
然后有光有风组合一个,有光有湿组合一个,风光湿全有再组合一个,加上衣服称重功能的再来一个……这样一来,每一个细化的创新点都排列组合一遍,就可以堆出几百个在专利局审核阶段会被评价为“有创新性”的实用新型了。
问题是“风大了自动收衣服”这种功能,有经济价值么?市场证明没有。
晾衣服的人只会希望厂家在衣物固定稳固性方面进行改良,在风大的时候把晾衣架固定得结识一些,别让衣服掉下去,而绝对不会希望你因噎废食把衣服收回来的。谁都知道风大的时候正是晾衣服的好时机,衣服反而干得快。
所以,“风大了自动收衣服的晾衣架”这种创新点,就属于闭门造车的、国有研究所学究们拍脑门想出来的货色了。
这种货只能拿去刷数据,你要说它有创新点,确实是有;可惜这种实用新型注册受理之后,是不会有厂家去买这个技术、把产品生产出来卖的。
套用官话,就是所谓的“科研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过程中,转化率过于低下”。
这种在市场经济范畴内,一分钱价值都没有创造出来的实用新型,只是起到了“某某工程师及所在企业名下的实用新型个数+1”这么一个指标性效果。然后企业年底送审高新企业的时候也可以凑一个指标,工程师个人评职称的时候亦然。
同时,这样的实用新型从技术上来说又很容易刷,因为你要写进技术原理书里面的知识,是可以通过你学习同类专利后借鉴拼凑过来的,比如你把同类的单一“光感”、“湿感”、“压感”传感器方案中,与你要刷的那个专利里面相通的部分,大段大段抄袭过来,嫁接拼凑,就成了新的专利。
这样的活计,只要作者能够把前人写的东西快速看懂吃透,就能举一反三。
2010年之后的世界,这些从经济利益角度来看很傻逼的专利,也都被穷尽的枚举法堵得七七八八,没什么大面积的漏洞空位供投机取巧的人钻营了,毕竟每年百万人数量级的体制内工程师评职称需求,是一块很大的市场。
而且那时候专利局的审核严格程度也会严格不少,把明显凑数的刷下去。
但是2002年的中国,国家专利库还很空旷,上面的货色,多半是真有经济价值的专利,人们还没闲到把“只创新、不经济”的空都填满。
这里,就是顾莫杰第一桶金的突破口。他虽然在量子重生的时候被洗掉了大部分知识存量,但是他的思想意识、思维模式并没有被洗掉。反而如同一个原本和令狐冲一样被各种异种真气充塞奇经八脉的病夫,在突然散尽体内异种真气、练成北冥神功之后,那种灵台空明澄澈、似谷恒虚的状态。
思维极度灵敏,思想知识的杂质被大浪淘沙淘洗掉了,剩下的都是触类旁通后留下的“客观世界一般原理”。
就像北冥神功练成后,虽然内力存量不足、“里程表”被清空了,但是修炼和吸取内力的加速度空前高速,就像刚刚出厂的918SPIDER,百公里加速3秒就够了。
他可以轻易依靠自己的思想逻辑,在没有知识存量的情况下,利用自己的眼界,善用如今的专利数据库检索工具,另起炉灶刷出一堆诸如“风大了自动收衣服回来”的晾衣架之类的专利。
而且是在学校电子阅览室那种闭门造车的环境下,不用有企业帮助。区区一个星期的课余时间,就能赚到几千块钱。如果动作快,懂得构建专利群,那效率就更加成倍增长了。
不过,平心而论,这个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至少还有一道门槛,那就是刷这个钱的人得思维跳脱、文理兼通。
如果是死做科研的理工科生,完全没有文科生尤其是法学生的奸诈思维,不知道怎么投机取巧,是玩不转这个活的。就算偶尔写了一两个,也不懂如何构建专利群和壁垒,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纯是文科生,比如那些专利申报代理律师,他们够奸诈,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怎么运作,怎么排列组合最大化。可惜文科生完全看不懂技术原理书,不懂理工科的东西,嫁接都嫁接不好,那也是白瞎。
现实世界中,大多数刷专利,都是一个钻空子的刁钻法学生,和一个懂技术的理工男合谋完成的,如果找不到稳定的搭档,就很难大批量地刷。
顾莫杰不敢说自己是超级学霸,但恰好胜在文理兼通,属于“若是高考能够考文科理科大综合,他做梦都要笑醒”的那种。前世是出了名的博而不精,学啥都特别快,但是学啥都不愿意钻研太深。否则后来当程序员也不会走上那条调试通信接口兼容性的快钱僻径了。
对于这样的人,在这方面搞学术造假简直是量身定做的第一桶金。
……
一个星期后,又是一个周末。
市中心,天策律师事务所。虽然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其中一间合伙人办公室里,灯火依然没有熄灭。
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职业女性,架着精干的框架眼镜。身上是看不出品牌的、找设计师定做款的西服,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审视一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