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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为民和邓少海以及高远山、杨铁峰四人一道每一桌都敬了一圈酒,陆为民几乎对每个代表情况都了如指掌,言谈间也是如数家珍,这让这些代表们尤其是平时根本就么有机会和县领导接触的代表们都是受宠若惊,而陆为民的谈话风格也相当多变,时而嬉笑怒骂,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凝神倾听,很容易就被这些人的心给俘获了。
这是一个高手,邓少海在心中暗道。
难怪江冰绫说陆为民虽然年轻,但是却是一个很能吸引人的男人,用书面语言来形容,就是一个人格魅力很强的角色,而人格魅力很强往往也就意味着他在做许多事情的时候可以更轻易的赢得对方的理解和支持,更轻松的化解许多也许其他人难以解决的矛盾。
晚宴结束之后,陆为民又一一和代表们道别,并谈到了县政府办公室会在年后书面征求各行各业对政府职能部门的意见,并特别提到了是密封并不署名的,统一收起来进行整理,希望大家踊跃建议和提意见,帮助政府来改进工作作风和办事效率。
……
陈鹏举和赵利丰是一起走的,赵利丰是让人送来的,而陈鹏举则带有车。
“老赵,这位陆县长还真是有些意思,公开点明要请咱们两个厂把外协活儿向他们双峰县的机械加工企业倾斜,嘿嘿,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公然为私营企业摇旗呐喊的政府干部,真是有意思,我估计你也是第一次吧?”
标致505轻盈的滑上省道315,陈鹏举和赵利丰坐在后座上,都有了一些酒意。
“心底无私天地宽,陆为民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吆喝,也说明他就是认定了发展私营经济是他们双峰发展的唯一出路。他这个人你以前没怎么接触过,我接触过几回,和其他地方上的领导干部有些不一样,我估摸着大概也是和他的年龄和履历有关,他是在岭南读的大学,又给领导当过秘书,眼界见识自然都不一般,也没有其他领导那么多顾忌,就像他说的,双峰的家当连破坛烂罐都算不上,没有啥好怕失去的,只有认定一条路走,只要能发展经济,他不在乎其他。”
赵利丰笑了起来,“当然,别的领导干部也不敢像他这样肆无忌惮,他人年轻,就算是栽了筋斗,一样有机会爬起来,别人领导干部顾忌太多,都得要盯着上边风色,三思而后行,也只有他才敢这么干。”
“但我觉得这人很有些见识,而且对我们这些企业的经营状况也很了解啊。”陈鹏举还真是对陆为民有些感兴趣。
“嗯,他家里好像是195厂的,听说本来是有机会回195厂去发展的,但是他本人拒绝了,留在了丰州这边,那话说得好,是金子哪里都会闪光,这大概也是应了这句话吧。”赵利丰点点头。
“哦?195厂的子弟?难怪,……”陈鹏举吃了一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利丰也觉得有些奇怪,这陈鹏举怎么对陆为民这么上心?就算是陆为民真的很出色,但是北方机械厂和双峰县交织的事情并不多,这外协虽然是陈鹏举在分管,但是这也只是陆为民的一个呼吁,具体外协活儿包出来,那还得看各家企业自己的实际情况。
想到这里,赵利丰心思微微一动,想起了自己前不久看到的一份文件,中组部和国家机械工业委员会有意加强政企干部交流锻炼,尤其是对年轻干部多角度培养锻炼,北方机械厂和长风机器厂都属于国家机械工业委员会直属企业,而陈鹏举比自己还小好几岁,才三十出头,又是刚提拔起来的副厅级干部,莫不是这家伙可能要交流锻炼?
“陈厂长,听说你要交流锻炼,难道说就在这丰州地区?”赵利丰随口道来,诈他一诈。
陈鹏举一怔之后,倒也没有掩饰,笑着点了点头,“嗯,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好像还没有定下来具体到哪里吧,听说留在丰州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利丰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还说中了,这家伙还真要到地方上锻炼,而且还就是留在丰州?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这家伙如此年轻,倒是很有发展前景,到地方上锻炼也很正常。
“那就要恭喜了,到地方上工作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接触到很多我们企业上平常接触不到的东西,对自己很有益处。”赵利丰眼中满是羡慕之意,“你年轻,这要一锻炼出来,日后怕是回厂的可能性都不大吧?弄不好还得要交流出你们北方厂,没准儿还要到我们长风厂呢,到时候还要你多关照呢。”
“呵呵,老赵,你这话可是在让我高兴吧,我还算年轻?都快挨边四十的人了,这到地方上也就是一个感受,一段经历,时间太短,你要说真要学习锻炼一个什么,我估摸着也说不上,咱们都是搞企业出身的,真到地方上还未必适应得了。”陈鹏举笑了笑,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看看人家陆为民,这才叫年轻,二十来岁,实打实的正处级干部,而且是一县之长,而且难得的还真有些本事,这才叫前程不可限量。”
赵利丰也笑了起来,“那倒是,陆为民是个特例,其他人没法比,他也赶上了很多机遇,机缘巧合,再加上如你所说,他本人也有些本事,而且我觉得这人最难得道不完全说是能力,而在于他这种开放的思想和踏实的作风,这么年轻有开阔的思路意识也许还说过去,但是能有这样沉稳务实的心态和作风,这大概才是这家伙成功的原因吧。”
陈鹏举听得赵利丰这么一说,也有同感。
他到丰州挂职担任副专员已经是基本上确定下来的事情,只是尚未对外公布,除了丰州两个主要领导知道有干部要来挂职,其他人还不太清楚,这也是他为什么走这一遭的原因,也是想要借这个机会逐步熟悉一下各县的情况。
第一百零二节 畏难
临近年关事情多则是通例,领导喜欢过年,也怕过年,喜欢过年是因为一到过年,除了奖金之外,还有一笔心照不宣的红包收入,这种看似礼尚往来的人情世故,往往就是一笔相当不菲的隐性收入。
所谓人情世故礼尚往来,实际上领导是不可能给你来拜年送红包的,这种年复一年重复的惯例实际上是单方面的,也就成了后来很多领导翻船之后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来源。
怕过年是因为到了年关上事情繁忙不说,也要考虑一个单位怎么过年,在财政拮据的情况下,怎么从财政那里争取到更多的补充预算,怎么来把单位里一帮副职们和下属们安抚好,也是一件难事儿。
至于说像陆为民这样的,那就更得费神操心怎么从各处筹集到资金来应对来自各处的需要,这几乎就是一种煎熬。
看见一帮人在从会议室里出去的几个代表一阵劝说下终于慢慢散去,站在窗前的陆为民忍不住揉弄了一下额头,又算是打发了一拨。
今天已经是两拨了,越是逼近年三十,这种事情就越多,而且件件都是老大难的棘手活儿,而且很多并不该你政府来承担,但你却无可回避。
五金工具厂算是县里所谓原来的“四大厂”现在的“三大破落户”之一,之所以四大厂里有一家没有占上“三大破落户”这个名衔,那是因为农机厂已经彻底破产,甚至连破落户都没资格当了。
五金工具厂在八十年代中后期也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五金工具厂急速扩张,工人从最初的不到六十人,迅速扩增到了一百二十余人,成为县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工业企业,但是厂子从八十年代末就开始走下坡路,进入九十年代,由于产品不对路,没有及时改型换代,生产线也还是原来的老套筒,无论是成本控制还是生产效率抑或是产品质量都难以和来自江浙那边的私营企业相比,很快就在市场大潮中败下阵来,迅速沦为依靠贷款输血维持的破落户。
连续几年的输血让工行也是不堪重负,谭华才早就放下话来,哪怕是他不当这个行长,他也绝不会再为五金工具厂贷一分一文,除非五金工具厂能够把这两年的欠贷共计一百六十多万先还清,当然他还有一句话留在后边,就算是五金工具厂还清了所有欠贷,他一样不会再为这个无底洞贷一分钱,就像他也知道陆为民不会为五金工具厂投入一分钱一样。
这样的企业早就该自然淘汰,这是陆为民个人极为理智的观点,早已经资不抵债,而且从他企业本身来说,寻找不到重振旗鼓的路子,苟延残喘只会让窟窿越来越大。
但是从县长这个角度来说,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当一次“孝子贤孙”,明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是还得继续,几乎是强令着魏德斌为五金工具厂贷款二十万,解决五金工具厂这过年职工们的将近半年的工资问题,这显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儿,魏德斌当然不愿意,但是最终还是在陆为民的“威逼利诱”下屈服了。
门轻轻响起敲门声,高远山有些疲倦的走了进来,“县长,他们走了。”
“年复一年都这样,老高,你不觉得是不是该考虑改变一下了?”陆为民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问道:“去年是工行接招,今年我们又逼着信用联社吃哑巴亏,估摸着这二十万能让他们安静到五月顶天了,到时候还要来,这何时是个尽头?政府总不能每次都让银行来接招,这不是办法。”
高远山心中也有些发紧,但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回应。
陆为民一直对这几家县属企业的情况颇有微词,在担任副书记时就曾经提到像这样没有发展前途没有竞争优势的企业,政府不能当保姆,该放手要放手,澡盆里培育不出游泳高手,只能把它们推向市场让它们去自己拼搏。
除了五金工具厂外,还有县一建司和县毛巾床单厂,一建司还能勉强凑合着过,但是县毛巾床单厂情况和五金工具厂相似,举步维艰,没有银行贷款输血,也只有破产倒闭的份儿。
高远山分管工业经济和企业这一块,陆为民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要考虑适时推动国有企业改制,这也是高远山最不愿意触及的问题。
如果说对乡镇企业产权量化改制都已经招来不少舆论攻击了,再要在国营企业改制上做文章,高远山琢磨着这双峰可真就要成为风口浪尖的焦点了。
其他县市国营企业存在的问题不比双峰少,人家都闷声不响再不说这改制问题,怎么摊上个陆为民这样的愣头青,就非要在这上边去刀口舔血呢?你招商引资搞得不是风生水起,工业试验园区也搞起来了,在这边做做文章出出政绩不是挺好的,为什么就一定要触这个逆鳞呢?
见高远山半晌没说话,陆为民也知道对方对这方面有些顾忌,笑了笑,“当然,我不是说马上就要动,而且国营企业涉及到企业职工身份问题,更复杂,也需要更谨慎,但是我觉得这一步迟早要走,而且早走比晚走好,我们可以把事情想到前面,可以考虑更周全一些,尽可能的减小不必要的风险。”
“这事儿老高你要认真考虑一下,春节后,我们抽个时间议一议,大家各抒己见都来探讨一下,我倒是觉得乡镇企业产权量化改制已经开了一个好头,也有一些好的经验可以借鉴,而且年后我们还要继续推进乡镇企业产权量化改制,还可以继续总结经验,为国营企业改制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