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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矿主在当地都有点势力,地方公安轻易不敢进去,也查过,不过都是前脚炸矿,后脚一走,人家又开口子了,打而不绝啊。”
“南哥,你怎么了?”
絮絮叨叨,陈向东说着,大兵一直一言不发,似乎没有讨论的兴趣,车疾驰了一个多小时,据陈向东介绍,就这一段路,当天救灾的时候,足足走了四个小时,普通的台风灾害,顶多是掀房顶刮倒树,有清障车在,凑和着可以通行,但遇上泥石流之后就不行了,车队足足滞留了八个小时才通开路面。
“疗毒得刮骨、斩草得除根啊。”大兵莫名地道,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陈向东疑惑了下,示意道:“就在前面那一带。”
“我看到了。”大兵道。
两人并不投机的话,奇而怪哉地对着,车在疾骤两公里后,急速刹停,靠在路边,大兵跳下车,怒容成了狰狞,信步沿路而上,陈向东匆匆跟着,絮叨说着:“当地人把这个都叫鸡窝矿,都是一窝一窝,地质条件又不适合集中开采,所以就成了滥挖的最好地方……投资栽进去的也不少,不过要挖到一窝就发了,所以,这儿……就成了那个样子……”
站在一处高处极目望去,光秃秃的山包呈现着暗红色,看不到了树木,不过一个个狰狞张口的洞口让人怵目,再往下走不远,就是废弃的坑口,光秃秃地方石是黑的、土是棕色脏兮兮的、散发着一种让人作呕的味道。
“池浸要用酸液,废水流过的地方,寸草不生。”陈向东指着沟壑里,已经看不到植物的地方,他痛心道着:“我们抗得住天灾,可抗不住人害啊,这一带都挖红眼了,我们就年年救灾,也抗不住他们天天破坏啊。”
“很多地方都是这样。”大兵喃喃道,张官营的事记忆犹新,一个充斥着金钱、污染、走私的法外之地会滋生出什么来不难想到,肯定是犯罪的猖獗。
“南副部长来过很多次,还组织过地方民兵、乡派出所驱逐过几次。不过效果不大,这一带族姓很厉害,一村人一个姓根本惹不起……也就你爸因为征兵、救灾经常在一线,在地方上还有点威信,搁其他人,这种地方根本不敢来。”陈向东道。
“他当兵都当傻了,人能救回来,人心怎么可能救回来?”大兵咬牙切齿地道。
陈向东没有听懂,不过他感觉到了,这父子俩的气质如出一辙,就像当年南副部长一样,也是蹲在这儿,也是这样无法遏制的愤怒。
大兵起身时,早已等待很久的陈向东一把拉住了他,像是警告一样对他说道:“南哥,我能说句不该说的话吗?”
“让我猜一猜。”大兵凝视着这位,像洞悉他脸上的负面情绪一样,猜测道:“你要告诉我:这里面水很深,让我不要掺合?”
嗯?陈向东眼光一滞,吓了一跳。
“不用奇怪,我当过警察,比你了解有些事能黑到什么程度。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理由,刁民可没有本事走私到国外去。”大兵道。
“我们真的做不了什么,这些事早就积重难返了,一触就是各方的利益,南副部长当年调研的时候,不过十几个坑,几百人,现在已经几十个,发展到几千人了,那件事捅出来都是要命的。”陈向东道。
“所以你就看着这些事摆在眼前,熟视无睹?如果死的是你的父亲,如果原因是人祸,你也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想,这里面水很深,我躲得远远的,对吗?”大兵问,眼里睥睨的眼光盯着对方。
陈向东羞得无地自容,慢慢地放下手了,他低着头,脸色凄然道着:“可我们又能做什么?你都说了,人心救不回来。”
“那就杀人诛心耻辱只能血洗,泪洗不了。”
大兵咬牙切齿道,拂袖而去,那凌厉的眼光和恶狠狠的语气,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陈向东怔了半天,赶紧地掏着电话,拔着宋部长的号码,他真不知道,这位愤怒之后的遗孤,会干出什么事来……
第078章 天算人算
宋部长匆匆奔进医院门厅,挤着攘熙的人群,找着外科部,他边播电话边问着,看样子神色焦虑,像遇到了什么大事一样。
嗯,看见了,潘云璇外科部的办公室伸出脖子,朝他招手,他匆匆奔上来,潘云璇合着手机问着:“怎么了?宋部长,大上午的你火急火燎找我?有亲戚住院了?人来了吗?”
宋部长二话不说,拽着潘云璇就走,潘云璇哭笑不得地道着:“嗨、嗨、领导,你注意影响啊。”
“我拉你个半拉老太太还怕别人说我怎么地?”宋部长不容分说,把潘云璇拽到角落,单刀直入问着:“南征呢?”
“怎么了?我这两天忙,没回去。”潘云璇愣了。
“打电话了吗?”宋部长问。
“打了啊,每天三遍?怎么了,又惹事了……不可能吧?”潘云璇呆了,现在轮到她拽老宋了,一拽一摇,连珠炮介地问着:“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和佩佩吹了?我说这事你有责任啊,要不是你牵线,我儿子早相上了……看看,一看你这脸色就不对,嫌我们家穷是不是?嫌我儿子没房没车是不是?有什么你直说,就我儿子,还不稀罕个她呢。”
后面这一句说得中气不足,听得老宋胃疼了,他一甩潘云璇拽着手道着:“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怪不得老南不愿意回家。”
“啊?老宋,你什么意思?”潘云璇瞬间怒了。
“哦,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说大兵的事呢。”老宋赶紧转话题,附耳对潘云璇说了一句。
潘云璇一下子脸色大变,瞪着眼道着:“不可能吧?我儿子没有脑残啊,去掺合那事?再说那关他什么事啊?”
“我不也说嘛,挺聪明个人,怎么转眼糊涂了,老南吧好歹有个身份,市委、市公安局能提提,可他也跟着起哄了……这不,周一就跑了几家,国土局递、公安局递、市委信访办递,好歹看见老南的面子上才没人撵他,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一下子窍都堵上了,那是他能解决的事吗?”宋部长拍着手,痛心疾首地道。
走私,是沿海一个司空见惯的故事,渔船、快艇、轮渡,绵延的海岸线,靠这个讨生活的人,天知道有多少。
可不应该是自己儿子啊,潘云璇苦着脸道:“这能解决得了吗?他爸那时回去就拍着大腿骂娘,都这么年了,不还这样?”
“可不咋地,我就怕他逞英雄胡搅一气,回头别让谁盯上,这不更麻烦。”宋部长道。
潘云璇一愣,瞪着老宋道:“你吓唬我?”
“我吓唬你干嘛?公安局每年下乡炸掉多少口子呢?护矿队每年多少人受伤呢?挣钱急红眼了,他们什么不敢干?孩子可是孤身一个啊,万一有个……那个不说了,你赶紧给南征说道说道,别好容易安生了,还自己个往坑里跳。”老宋道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这位宋部长胆小,可心却不坏,潘云璇知道是为儿子好,这些躲在暗处的走私客,谁可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一念至此,她边送老宋,边拔着电话:
“喂,兵啊,你在哪儿?……啊,你去省城了?你咋也跟妈说一声啊……哦,和佩佩一起去的,啊,没事,没事,妈就是想你,问问,好,你们玩吧。”
放下电话,潘云璇长舒一口气道着:“他去省城了,陪佩佩玩去了,你净瞎操心,我儿子正义感强有什么不好,没事,跟他爸一样,碰几回壁就老实了。”
“碰个屁,他骗你呢,就是佩佩找不着他,才去找我,我才知道他这事呢。”宋部长瞬间把谎言戳破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潘云璇,非常非常郑重的口吻强调着:“这和你们医院的回扣高价药是一个道理,牵一发动全身,谁捅出来谁就是公敌,可千万别当那出头鸟啊。”
“哦……啊啊……”潘云璇惊得直点头,尔后跌跌撞撞,扭头往医院里奔,不一会儿请假换便装,又匆匆离开医院,去找老陈商量个主意去了……
……
……
昨天上午,九时,省国土资源厅。
接待处一位解发、胖脸、薄唇的中年妇女,草草翻着一摞举报材料,二十页的材料,用时三十秒浏览完毕,然后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大兵,警惕问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禁很严的,这种递举报材料的和收破烂的层次是一样的,会被撵走的,大兵排着身份证、工作证、军烈家属证等等一系列证件,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哦。”那位接待草草一看,脸色缓和多了,又随手放起来,然后斟酌着语句似地停顿半晌,看了大兵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着:“你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我会尽快汇报上级研究讨论,非常感谢。”
这才叫套路,连表情都像门口的单位标识,中规中矩,大兵装着证件道着:“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中年妇人对大兵顿生好感,这不像其他反映问题,胡搅蛮缠。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件事在三年多前已经有人反映过了,迄今为止,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能解释一下吗?”大兵问。
“这事……我到信访上不久,这个事还真不知情。”中年妇女掩饰道。
“第二个问题是,你看二十页的反映材料仅用了三十秒钟,而看我的脸就用了两分钟,你更在乎我反映的情况,还是关心反映情况的人呢?”大兵问。
“这……呵呵,有区别吗?”中年妇女笑了。
“有,因为我看到了,您无论对事,还是对人,都是无动于衷。当您决定开口时,我抱着万一的希望,可遗憾的是,全部是谎言,我也是公务员,我能感觉到您对待人和事的冷淡和漠然。”大兵轻声道,对这样的岗位已经感同身受了。
中年妇女长舒一口气,撇撇嘴道着:“也许你说的对,稀土走私由来已久,你到国土资源厅反映问题,是不是走错门了,如果缉私得力、防控有效,会有这种结果吗?”
“如果都把自己的责任往外推,肯定没有效果。”大兵起身,把一摞照片放下,悄然离开了。
那位接待拿起了这一摞照片,粗粗一翻,全部是山林被毁、植被破坏、土壤污染的照片,遗弃的浸池,被污染后寸草不生的土地,让她愣了好久。然后,他把照片卷在了反映的材料里,拉着抽屉,塞到了最下层,此时心里默念的是这样一句话:又是一个不识时务的。
昨天上午,十一时,海关缉私总队。
一位同是警服,臂装不同的缉私警,看着材料,问着大兵:“这个情况我们有所掌握,但你无法立案啊,案由是什么?窝点在哪儿?被举报人姓甚名谁?这都得说清楚,否则我们无法责成地方上处理啊。而且这些都是被遗弃的盗采点,山高皇帝远的,你让我们怎么处理?”
“三年多前,岚海与西江省交界刚刚发现稀土矿藏的时候,我父亲应该来过这里,您有印象吗?”大兵问。
“这个……说不好,西江省的盗采滥挖情况比较严重,我们也多次组织打击过,不过收效甚微啊,前脚刚走,后脚又开挖了。每年都有向我们这儿反映情况的。”接待处的人,所说的话里,总是透着一种诚恳,可再细细咂摸,却都是囫囵话。
而且说着,手一放,反映材料铺在桌上,那样子差不多就准备逐客了,大兵竖着一根指头问:“就最后一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