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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打电话预约,你可以洗漱一番。”杨锐颇有绅士姿态的起身。
景语兰“呀”的一声,捂着眼睛说:“是不是特丑?”
“没有,就是有痕迹……”
“砰。”
杨锐话没说完,景语兰已经带着包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站在全瓷砖的卫生间中,景语兰只觉得心跳加速,又羞又乐。
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在过去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感受过,也从来没有设想过。
过去这些年,家里的重心,都在维持生计和父亲身上呢。
现在,父亲平反,能够重新获得收入,顿时将所有的压力都解脱了出来。
“我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了……”景语兰想着母亲给自己说的话,却是陷入了迷茫:“我想做什么呢?”
她对着镜子,大脑渐渐的放空。
一会儿,杨锐的形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高大、英俊、帅气、聪明、大方……
景语兰猛的甩甩头,看着镜中羞红了脸颊的自己,心想:我是她的老师,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教他英语……嗯,一定要将他的英语水平提高。
景语兰握紧了拳头,嫩白的手指节如脸颊一般泛红。
……
平江饭店的西餐厅提供牛排、羊排和鹌鹑三种主餐,相对而言,前菜和汤的种类却异常丰富,而且有后世少见的俄罗斯鱼子酱,且是黑鱼子酱。
杨锐看到菜单的时候,也是犹豫了一下,才点了鱼子酱,8美元每份的价格,怎么都不能算少了。
不过,上菜以后,杨锐却大呼厉害。
因为中国厨师在一个装饰精美的木盘上铺了冰,然后堆了满满的鱼子酱,并使之冒尖。
冒尖的鱼子酱!
杨锐粗略的估计一下,这么一盘子,怎么都得有一斤了。
即使如此,餐厅的经理还特意过来说明,道:“鱼子酱是从巴库运到莫斯科,再从莫斯科运到北京,再到平江的。莫斯科的鱼子酱,每公斤已经到了20多卢布了……但质量是最好的,我们平江饭店是河东省唯一有配额的。”
言下之意,咱没赚您的钱,更没坑你。
卢布的汇率比美元少一点,因此,20多卢布应该有十几美元。算一下,平江饭店一盘子鱼子酱要价8美元,除了不像前菜,还真的不贵。
当然,招待领导和外国友人的饭店,本来就不需要赚钱。
杨锐谢过餐厅经理,开始往嫩黄的吐司上涂黄油。他当年也曾有机会尝鲜,但像是现在这样大口品尝,却是想也别想。进入21世纪以后,鱼子酱的价格突飞猛进,好的鱼子酱在销售终端,每公斤的价格高达数千美元,以至于富人的宴会上,鱼子酱也只能在冰上平铺一层而已。
一口一个星期的工资,一口一个星期的工资,那才是吃者伤心,看者留涎。
而在80年代,普通的苏联人还能吃得起鱼子酱,中国人其实也吃得起,8美元虽多,也不至于完全拿不出来。而且,也用不着每次都吃一斤这么多,一两或者二两的鱼子酱,对富裕阶级亦是美妙的享受。
换算成可乐的话,杨锐吃的这盘鱼子酱,也就是一打可乐罢了。
景语兰知道杨锐不缺钱,加上心情正好,也美滋滋的品尝起了鱼子酱,其手法比杨锐还要熟练。
“你以前吃过?”杨锐看景语兰将鱼子摆放的如此整齐,干脆将自己涂好黄油的吐司递了过去,让她帮忙。
景语兰笑着放下自己那片吐司,举起杨锐的吐司看了一下,又用刀子刮掉一些,才开始往上落鱼子,口中说道:“以前爸爸还在职的时候,家里经常有父母的朋友来,很多都是苏联人,他们将鱼子酱当作很好的礼物,我吃了几次以后,也觉得不错。我妈说鱼子酱明目,经常在考试前给我吃。”
“我考试前能有肉吃就不错了。”杨锐也颇有些怀念,却是很快将纷乱的想法抛之脑后,专心享用起了8美元一盘的鱼子酱。
正规西餐持续的时间远比中餐要长,当然,是比不喝酒的中餐所用的时间要长。
因此,吃西餐能够让用餐者较长时间的聊天,而它提供的氛围也非常好,尤其是一道菜紧接着一道菜,不急不缓的时候,西餐侍者优质的服务,总能给人一种我们是高帅富和百富美的暗示。
相形之下,无论是上菜快的中餐还是上菜慢的中餐,都不能尽如人意,杯盘狼藉的桌面往往也不够好看。
所以,西餐对于交往初期的情侣来说,是非常适当的选择,对于正在了解的双方,也是极不错的。
一餐过后,无论杨锐还是景语兰,都感觉到了对方若有若无的快乐。
……
第201章 无微不至
从兰州到平江的列车,在中午14点准时抵达了火车东站。
景存诚站在卧铺车厢的窗户前,俯视着站台。
十多年前,他走的也是这条路,从北京到兰州,从兰州到西宁,再从西宁坐三天的破车,前往德令农场。
期间,他短停平江,看到的站台,也是如今这个样子,只是站台上的人不同,火车上的人也不同了。
他站在了卧铺车厢里,而站台上的年轻人们胸前也没有了大红花。
景存诚贪婪的看着所有的一切,他想要了解更多,却又害怕了解的太多……
一辆平江市委牌照的小车,吸引了景存诚的目光。
火车站台通常是不允许汽车进来的,换言之,能进来的都不是普通车。平江市委的个位数号牌自然不算是普通车,而它接待的,应当也不是普通人。
这列从兰州到平江的列车,挂有一个软卧车厢,景存诚因为还没有官复原职,所以只能用德令农场开出的介绍信,买硬卧车厢的车票。他猜测,这辆平江市委的小车,应该是来接软卧车厢的某位乘客。
景存诚的目光一扫而过,继续在站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老景,下车了,是不是提不动行李?”睡景存诚上铺的路人,主动帮他把行李拿了下来,放在景存诚脚边,笑道:“怪重的。”
“不好意思,都是些书。”景存诚急忙道谢。他当年带到德令农场的许多书都逸散了,一些甚至被用来烧火了,现在带回来的,却是德令农场的场部特意买来送给他的。
对一所劳改农场来说,平反干部虽多,副部级的平反干部却是极少见的。
景存诚再三推辞之后,还是给收了下来,他在德令农场十年时间,交到了不少朋友,而这些朋友,还不知道要在德令农场里呆多久呢。
“要尽快将老张接出来。”景存诚离开的时候,把剩下的钱都分给了朋友,留给老张的最多,因为老张的身体也是最差的,景存诚很担心,老张是否能安全的度过这个冬天。
一个恍惚间,半车的人都走了下去。
景存诚的目光再次扫过那辆黑色的轿车上。
车门已开,一名靓丽的女子用手搭着凉棚,期待的看向火车。
而在另一边车门,亦有一名方头方脑的少年踟躇的看着脚下,她的旁边是位头发斑白的女人。
他的妻子!
景存诚的身体猛的一震,再顾不上其他人,提起行礼就往车下冲。
被挤到的人怨声载道,景存诚一边道歉,一边说:“我老婆孩子在下面。”
骂骂咧咧的人渐渐停了嘴,且将位置让给了他。
景存诚边道歉边下车,直直的冲向黑色轿车。
对面。
景语兰的眼中忽然蕴满了泪水。
对她来说,父亲仿佛从中年人,直接变成了老年人。
景存诚也是五味陈杂。德令农场太远了,所以他从不让妻子带女儿和儿子过来,事实上,就连妻子多次申请,也只在几年前来过一次,也是在那时候,他见过女儿和儿子的照片。
杨锐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以免打扰景存诚和妻子儿女的团聚。
十多分钟后,景存诚才一抹眼,笑问道:“谁给你们借的车?”
“是杨锐从平江市委借的。”景语兰收敛心情招招手,将杨锐从副驾驶座上叫了起来。
杨锐利落的下车,谦恭的打着招呼,和景存诚轻轻握手,说:“景伯父好,路上辛苦了。”
“你好,你好……”景存诚感慨万千,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用左手轻轻的拍着杨锐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先去酒店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杨锐温雅的笑着。从两人目前的关系来说,他算是景存诚的大恩人,但这个时间是属于景存诚一家人的,他没有必要迫切的展示存在。
景存诚点点头,看了一下只有五座的上海牌轿车,说:“你坐前面,我们在后面挤一挤。”
“不用,我把酒店都安排好了,你们先过去,我散散步就到了。”杨锐笑着将景存诚等人送上车,又介绍道:“王师傅是咱们平江市委尹书记的司机,车也是尹书记借给咱的,到了酒店,还有一位韩大姐等着,她是天津制药三厂的,你们有什么事,就找韩大姐帮忙,路上请王师傅多照顾,车开慢点,安全第一。”
后一句,他是在给王师傅打招呼。现在的司机的傲娇属性堪比航空业爆棚以后的飞行员,不小心就会得罪人家。
当然,得到尹书记授意的王师傅还是比较讲政治的,友好的说:“您放心,这段路咱们最熟了。保证安全舒适的送到地方。”
杨锐又向景存诚点头示意,目送挂着全数字号牌的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他其实挺想和景老师挤一挤的,就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车内。
景母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让景存诚坐在后座中间,两边分别是儿子和女儿。
景存诚忍了又忍,才没有老泪纵横,情绪却是激荡的不行。
直到轿车过了平江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景存诚才问:“王师傅,咱们现在去哪?”
“您叫我小王就行了。咱们现在往平江饭店去。”司机握着方向盘,稍微偏偏脸说话。
任何挂着地方名字的饭店,在国内都是当地一流的标准。景存诚看看后视镜,问:“又是人家小杨掏钱?何必去什么饭店,就住家里不行?”
“我和小兰住在平江师范学院的宿舍里,景明住在学校,不方便。再说,你住过去,左邻右舍的要问来问去,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人家杨锐心细,安排你住在平江饭店,你就住两天,等从北京回来了,帮我们搬家,再和邻居们见面也不迟。”景母是做过副部长太太的女人,这些年生活艰辛是一回事,却从来不会小里小气。
景存诚“唔”的一声,不说话了。他现在还没有得到正式任命,所行所言都需谨慎,回到人多嘴杂的宿舍区,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
司机安静的开车,很快将景家人送到了平江饭店门口。
平江饭店占地甚广,苏式的主楼也修的庄重气派,几根粗壮的圆柱子,将无用的大门向前延伸了十几米。此时国内少见的玻璃旋转门前,铺着又长又宽的红地毯,两名穿着鲜红色外套的侍者,笑容满面的看着轿车,态度和善。
从小就在贫困中长大的弟弟景明仰视着眼前的平江饭店大楼,脚步有些畏怯。
景存诚此时也反应过来,低声道:“太破费了,不想回去住,找个招待所不就行了?”
景母笑笑,说:“给你说是杨锐安排的,他说有人付账,不用你管。”
须臾,韩大姐穿了一身鲜艳的红色棉袄,从大厅里出来,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