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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们双方独立的进行再次核查。”
公司律师有点不开心,却只能说:“我会拿一份复印件给岳先生的。”
“独立审核,有任何问题,请单独向我汇报,之前的合同有漏洞也没有关系,我们现在补签即可。我不希望其他人介入以后,再出现漏洞。”
“您真应该做律师。”岳庭对杨锐的谨慎不以为然,但他算是理解了杨锐对此事的重视,也端正起了态度。
对专利律师来说,他们不需要判断专利的价值,雇主的态度决定一切。如果雇主觉得自己发明了香喷喷狗屎法,那专利律师要做的就是保护香喷喷狗屎法,而无需为狗屎法的香喷喷程度打分。
“不要怕浪费纸,合同一定要严密。”杨锐再次叮嘱。
这可是诺贝尔奖级的成果,为此打官司的实验室同事不知道有多少。当年的瓦克斯曼发现链霉素,就被手下的博士研究生萨兹——他是链霉素菌株的直接发现者——告上了法庭,最终两人庭外和解,罗格斯大学发表声明,承认萨兹是链霉素法律上和科学意义上的链霉素共同发现者,且给予萨兹12万美元的外国专利收入和3%的专利收入……
对此,学术界自然是不予认同的,萨兹无非是瓦克斯曼手下的一只头犬,而瓦克斯曼的实验室足足有50只科研狗,当瓦克斯曼采取了正确的筛选以后,五十只科研狗中的任何一条,都有可能发现链霉素,无非是迟早的事。
后来的诺贝尔奖也没有萨兹什么事,所谓的科学意义上的共同发现者,根本没有哪个学者认同。
最终,萨兹在学术界无立足之地,但他却是确确实实的拿走了专利分成。
杨锐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读研的时候,身边其实就不少萨兹一类的研究生和博士生。所有人喝醉了酒的时候,都会说:“所有的活都是我做的,成果却是老板的,第一作者都是老板的……不公平!”
杨锐是这种不公的赞同者。劳动者值得尊重,但劳动者并无竞争力,也无权获得因为智力活动而产生的成果的褒奖。
科研世界的体力劳动狗,连人都算不得,又哪里有资格拿奖拿钱!
自萨兹和瓦克斯曼以后,各国实验室也都更新了实验室守则与合同,范本数不胜数,岳庭和公司律师了解了杨锐的心理,就各自忙开了。
当天晚上,岳庭与公司律师分别与杨锐碰头,修改合同。
第二天早晨,黄茂等人重签合同以后,开始参与到PCR项目中。
他们的确没有参与过PCR的发现,放弃相关权利亦是理所当然,此外,他们也不会像杨锐似的,意识到PCR的强大潜力。
在杨锐的要求下,除了黄茂和涂宪继续他们原本的项目以外,王晓芸、魏振学、李文强、段波、张学通都陆续加入了PCR项目组。
他们的工作是以最高要求的“黄金准则”完成一次PCR实验。
黄金准则要求从1微克的人体DNA中,扩增某个单拷贝基因。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辛苦的过程,对第一代PCR技术如此,对刚刚接触PCR的李文强等人也是如此,对负责生产寡聚核苷酸等原料的张学通更是如此。
杨锐则开始独立的撰写论文。
不像是钾离子通道项目,PCR技术很简单,简单完美,底蕴悠长。
……
第587章 出国名额
杨锐在论文完成以后,让专利律师们看过以后,才寄送出去。
寄送的目标,则被杨锐选为了《Nature》,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自然》了。
与《Cell》相比,《自然》的大众影响力略胜一筹,不仅仅因为它是老牌的自然科学杂志,也是因为《自然》的涉及面更广,举凡是自然科学类的论文,都可以刊登到《自然》杂志上,使得它的影响力和传播力更广。
许多热点在专业期刊流行多年,还不如一篇《自然》的大众科普性强,许多普通报纸都喜欢盯着《自然》和《科学》杂志做报道,比如《纽约时报》,时不时的就要来一篇吸引眼球的科普文章。
不过,就学术性来说,Cell其实更严谨专业,而《自然》与《科学》对原创性和新颖性的要求更高,对论证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了,怀着恶意揣测,《自然》和《科学》首先要求你是高原创性和高新颖性的,因为它的高传播率,使得论文只要有趣,能够吸引各方观点就可以了,至于论文的结论是否正确——虽然重要,但重要性是低于原创性和新颖性的。
学术造假的小保方晴子关于STAP细胞的论文就是发表在Nature上的,而Cell给予了拒稿。这样的传说,大概能够给两者划分出一条基本线。STAP细胞是当时的国际热点,Nature迫不及待的就发表了出来,至于Cell,它要求的是绝对的专业性,发表在Cell的文章需要论证明确,小保方晴子做不到这一点,也就只能放弃。
当然,Cell更加严谨专业,并不代表《自然》不严谨专业,只是他们对论证的要求没有那么高而已。
杨锐之前写的钾离子通道的论文,属于学术生态的顶端,因此冲着Cell而去,那个时候,他最需要的也是学术性的认可。
事实也是如此,拿到了Cell的回执以后,不管是北大清华,不管是亚洲学术界还是欧洲学术界,都要承认杨锐的学术实力,这是年轻的杨锐最迫切需求的。
但PCR无须玩弄学术性。
它广泛的应用性,是它能拿到诺贝尔奖的关键,它的学术指标本来也不高。正因为如此,杨锐发表论文的首选就不是超学术性的Cell,而是Nature或者Science了。
而最终,杨锐选了《自然》而非《科学》,是因为《科学》有拒绝PCR的原作者的历史。
杨锐不太想再经历这样一茬了。
无论是修改论文还是拒稿,都是非常耗费时间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若是无法按时通过评审,PCR的发明权又会存在争议。
杨锐不想要争议。
年龄和学历已经足够让他引起争议了,他不想要其他的争议了。
在这一点上,杨锐其实是有些过度保护了,然而,在杨锐他所知的历史中,PCR的发表历史堪称一波三折——原作者穆里斯的论文没有按时发表,以至于其他人有关PCR的论文优先发表,作者一度担心自己的研究成果要被抢去……
当然,他的研究成果现在要被杨锐抢去了。
杨锐抢的理直气壮,而且,为了稳稳的抢走PCR的成果,杨锐并不满足于寄送论文。
如果《自然》没有认识到PCR的重要性,他们很可能会拒稿。
杨锐并非《自然》的老朋友,他也不算是《Cell》的老朋友,如果被拒稿,他不会电话,也不会收到编辑写的说明信,他只会在几周以后得到一个拒稿的标准信,换言之,杨锐是无法向编辑进行解释和说服的,而当他接到拒稿信的时候,他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
“我想在一次国际会议上,最好是高级学术会议上,做一次报告。”
杨锐思来想去,在李文强等人忙着进行“黄金准则”的验证期间,找上了蔡院士,提出自己的要求。
就国内目前的程序来说,找学校之类的机构是最快的。
请国外的学者寄送邀请函过来会让程序简化,但不一定会加快速度,何况,外国寄送过来的邀请函,也需要时间。
蔡院士却颇有些为难。
国际会议每个月都有,繁忙的月份,每个月甚至有几个,而且,现在的生物是全球科研热点,不仅可以参加各种生物方面的国际会议,有机化学之类的国际会议也可以作数。
问题的关键在于出国,这可是香饽饽。
不客气的说,在1984年,任何一名大学男生,手里如果有一个留学名额,一个陪读名额,那他直接可以满北京城的转悠,找任何学校最漂亮的女生表白,说“我们一起出国”,表白成功率是90%,若是去美国的话,成功率还能上升五个百分点。
大学教授们的年纪都大了,留学是不可能了,大家眼睛盯的都是国际会议和访问学者。
访问学者自然是最好的,属于大龄教授们镀金的最好选择,但访问学者第一需要成果,第二需要国际同行的认可,第三需要国外学校的邀请函,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需要国外学校愿意出钱。
而所有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多多参加国际会议。
国内举行的国际会议不用说了,大家都是要争着抢着去的,国际会议更不用说,抢的更厉害。
尤其是杨锐要求的高级学术会议,还要发言……这简直就是访问学者的标配,一些院士都盯着找呢。
蔡院士翻来覆去的看着杨锐的论文,委实难以做出决定,先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不超过两个月……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我担心被人抢先,两个月以后的话,论文可能已经发表了。”
蔡院士苦笑:“今年下半年出国的名额,都算出去了,你如果已经留校还好办一点……”
准院士以下的学者,一辈子说不定就能出国一次,让任何人让出名额,那都是死仇,和分房子一样,这种编制内的福利,任何人都是要拼了命去抢的。
杨锐试探着道:“我可以自费出国,只要找一个国际会议的邀请……”
“这不是钱的事,几万块钱算什么。”蔡院士摆手打断杨锐,又低头看文章。
杨锐也有些无奈。
原始版的PCR就是这么不受人待见。
如果是克隆,别说克隆出一只羊了,克隆出一个羊的胚胎,世界顶级生物会议,尽可去得,主办方还得提供各种优良条件。
如果是费马大定理这样的百年数学问题,那更是厉害,一群年轻或年迈的数学家蹲会场里,用星星眼看你。
而在1984年看原版PCR,或许能看出一些潜力,或许看不出潜力,但没有人能看到诺贝尔奖。
PCR的潜力,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体现出来,这已经很快了,许多研究,往往要到学者死了好些年以后,才看出重要性……
“很不错的项目。”蔡院士当然没有看出诺贝尔奖,不过,眼前的论文依旧让他觉得亮眼,这才是他难以抉择的主要原因,要是就一篇影响因子10左右的论文,他根本不会想这么久。
80年代的北大教授,一辈子的最高成就或许就是一篇影响因子10。0的论文了,可即使如此,北大的教授又何其多也,像是蔡院士自己,实验室里每年都能出多篇10。0的论文,这样的文章,是不值得他破例的。
偏偏杨锐的论文不止如此。
“你投稿给了哪里?”蔡院士问。
杨锐回答:“Nature。”
蔡院士愣了一下,微微点头:“也可以,恩……你是想参加一次高级的学术会议,争取在Nature上发表,是吗?”
看的出来,他认为这篇论文在《自然》上发表有风险,但也有机会。
对现在的中国学者来说,如果有机会上《自然》,当然值得使出浑身解数增加几率,杨锐要求参加一次高级学术会议,做一次报告,也是正当理由。
即使是蔡院士自己,他要发表一篇《自然》,也说不定要几年功夫,临门一脚也得多用点力。
杨锐不好解释,没办法的道:“差不多,我比较担心时效性,您看到了,这篇论文比较讲究创意,我虽然申请了专利,可还是怕被人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