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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的那个,和我还是本家,厂里按规定解决了他大儿子的工作,他还闹着要让二儿子上工,这是一点钱能解决的问题?确实,他家里是有困难,但厂里有困难的家庭不是一家两家的,如果让他的二儿子上工了,其他有困难的家庭是不是也得提要求?到时候,总有人要不满意,这些人,要么就远远的打发出去,要么就得看好了,你说是不是。”
“您说的是,但您得给打法人的人发钱吧,看人的人也得拿到钱,他才高兴不是?总之,发钱肯定是没错的,对不对?”不用杨锐掏钱,他自然要劝说李厂长增加更多的安全措施,并道:“老厂长,咱们得稳住阵脚,才能一路赚钱下去,后面的钱还多着呢。要是这次让捷利康给赢了,省里下令咱们把厂子还回去,咱们损失才大呢。”
“你的意思是,厂子可以不还回去?”老厂长眼前一亮,终于心动了。
杨锐点头道:“捷利康要回厂房的先决条件,我认为有三点,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提出来。第一,捷利康要把该给我们的分红给我们,并且支付滞纳金和利息,并用书面形式保证此类事事件不再发生。”
“这是应该的。”老厂长颔首。
“对的。”海国辉同志轻轻的刷了一下存在感的。
杨锐笑笑,又道:“第二,捷利康要严惩造成此次事件的员工。”
“嗯。”
“第三,不追究我们为了讨回分红而进行的一系列工作。”
老厂长讶然抬头:“捷利康不会同意这个吧。”
“不同意,他们就拿不回厂子,我们就继续分钱!”杨锐说的斩钉截铁。
“你保证是这三条?”老厂长的眼神犀亮。
“我保证。”
“我们签攻守同盟,如果三方都同意这个,我就把钱发下去。”老李之所以如此在乎此事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按照捷利康当年的合约,西堡肉联厂只是单纯的生产企业,拿不到多少钱。
当然,其实还是能拿到不少钱的,而且是美元,但是和现在的三家分红比起来,以前分的钱不值一提。
所以,老李是最希望目前的状况持续下去的人。海处长自然也是如此。
杨锐倒是希望能拿回分红,免得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但是有杜邦站在后面,捷利康是宁可上法庭也不愿意支付分红的,杨锐无可奈何的选择,只能是能赚多少是多少。
在海国辉电话海处长以后,三方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确定了攻守同盟的要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之后,杨锐再次看表,敦促李厂长道:“现在就忙起来吧,您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
“不用,我们有预案。”李厂长自信的叫人进来。
杨锐大为震惊,84年的国企对付领导都这么先进了。
李厂长得意洋洋,等王元胜过来,命令道:“你去把咱们82年评选‘文明单位’的文件全部找出来,该补充的补充,立即执行!”
“是。”王元胜的小脸皮也变的杀气腾腾了。
一家生机勃勃的国企,可以没有好的产品,可以没有好的技术,可以没有好的市场,但它必须有一只能打能拼,下能对付市井无赖,中能抵抗地方政府,上能敷衍高层领导的队伍!
对于一名在位二十年的国企一把手,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精干强悍的队伍,就是他的御林军,他的宫禁宿卫!
1984年,夏秋之交。
西堡肉联厂御林军出动!
第647章 得道多助
西堡肉联厂是河东省有数的大型肉类联合加工企业,鼎盛时期,西堡肉联厂的工人超过万人,经过三四十年的繁衍生息和再招工,西联厂的厂区已经形成了一座新城市。
而且比西堡镇的更大,更规整,更漂亮。
就最简单的卫生而言,西堡镇的卫生所总共只有两个工人的编制,再招两名临时工,就要负责全镇的卫生,可以想见,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清运垃圾,除此以外,无论是清扫还是清洗,都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而在西堡肉联厂,蔓延数公里的厂区内,有专门的保洁队伍,人数近百。平日闲暇的时间,工厂和车间还会三五不时的组织工人大扫除。随处可见的水泥硬化路面也与西堡镇背街的土路形成鲜明的对比。
西联厂甚至有自己的洒水车,不仅清洗路面,还可以清洗道旁树和花坛树丛。
由此还可以产生一个新的对比,西堡镇的路旁是没有道旁树和花坛的,任何的绿化工程对于这个时代的小镇来说,都是极为奢侈的。
事实上,30年后的许多小镇依旧没有绿化工程,而在1984年,西堡肉联厂的厂内绿化比普通大学也不遑多让。
而在人员构成方面,西堡镇与西堡肉联厂亦是截然不同的。
西联厂人与西堡镇人是两种人,尽管他们生活在同一块地域,但他们生活的差距,或许比北京人与平江人的差距还要大。
首先,西联厂人来自全国各地,他们或者怀着建设中国的希望,或者按照政府的要求,或者出于学校的分配,聚集于西堡肉联厂,这里有北京人,有上海人,有河南人,有海南人,有河东人,这里不是一所大学,但胜似一所大学,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的是中国话,是普通话。
其次,西联厂的人员读书更多。
尽管不像是三线大厂那样拥有许多高素质的工程师,但在西联厂,初中和高中毕业生,还有大量的技校生是随处可见的。
早几年的时候,西堡肉联厂的中学也办的相当不错,只是在运动以后,恢复的极慢。
土生土长的西堡镇人就不一样了,河东省既不是教育大省,亦不是富庶的省份,如南湖市这样的地级城市还算说得过去,到了溪县一级就是吃饭财政了——每年收上来的税刚好够给大家发工资,想做点什么都没钱,都得想方设法的找。
至于西堡镇就更糟了,县里除了寥寥百余个公务员编制,根本没有像样的岗位,自然的,有办法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的离开这里,最后,西堡镇上的居民除了国家单位的干部和家属以外,就是自寻营生的经营者,在80年代初,这样的环境是说不上舒爽的。
西堡肉联厂是一个现代世界,西堡镇更像是民国小镇,它们的泾渭分明,也让西堡肉联厂的工人们与西堡镇的居民们泾渭分明,尤其是西堡肉联厂的工人们,除了路过,实在不需要去西堡镇做什么,西联厂内什么都有。
而在这个独立王国里,一旦老李厂长启动他的御林军,西联厂就像是亮出了爪子的雄狮,全身肌肉紧张的面对即将到访的上级领导。
上级领导才是这个独立王国的天敌。
大批工人将被派遣出去,或者去分厂,或者打发回家,暂且休息。
老李厂长的嫡系或者被打散了去各个车间,或者集中起来看守交通要道。
预计领导将要通过的道路,被一遍遍的清扫,一遍遍的检查,不仅要没有丝毫的灰尘垃圾,还不能有突然冲出来含冤的职工和家属。
而在晚饭后的全厂职工大会上,老李厂长更是露出许久不见的峥嵘,道:“我老李自建厂之日起,就在咱们西堡肉联厂了,我做厂长,也有二十年了!我这一辈子,是眼看着我们西堡肉联厂,从一家屠宰车间,成长为全省最大的肉类联合加工厂,这里面,多少人流了汗,多少人流了泪,多少人流了血,我记得清清楚楚,把握机遇,努力奋斗,是我们厂能生存壮大的根本,今天呀,又有一个机遇落在咱们手里,生物制药!而且是出售给外国人的!”
老李笔直的站在台上,拳头攥的紧紧的,道:“西捷工厂就是我们的机遇,我们要是能抓住它,我们就有可能让我们厂的资产再增长两倍,再增长三倍!咱们厂的老员工,子弟们,可能还记得咱们厂六七十年代的辉煌,那时候,咱们出口东欧的白条猪,可是整车整车的出去,从铁路到政府,哪个敢不敬着我们……那是好时候啊!”
老李叹息一口气,又道:“现在,我们也许又迎来了一波好时候,不管是新人老人,大家得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常有!”
“要抓住这次机会,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归根结底就是一样,我们要团结一心。怎么团结一心?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跑动腿,管住嘴……”
老李回忆往昔之后,说了要求,接着,他的语气转向严厉,道:“对于枉顾集体的人,我今天就放一句话在这里,你让我老李一时不痛快,我让你小子一辈子难受!”
满满一间大礼堂,总厂上千名工人和干部,噤若寒蝉。
“该说的话我说过了,接下来,大家各自到财务处取领这段时间的加班费。这笔额外的经费呢,就是西捷工厂给咱们赚的,保住西捷工厂,大家以后还有加班费发,保不住,你们吃了我,也没钱,行了,就这样吧。”老李没去过美国,但大棒甜枣的原理,很早以前就懂了。
职工们蜂拥而出,一边热切的谈论,一边直奔财务处而去。
“每人两百,数好了签字,离柜概不负责啊。”会计的声音在办公室里传出去好远,引来更大声的议论。
两百元,比二级工的工资还要高了,西堡肉联厂虽富,却从来没有富到这种程度。
老李亦是下了血本的,不仅把换汇回来的美元花了个干净,还自己添补了一些。
不过,将美元换汇对老李来说并不是坏事,轻工局和省里都非常的需要美元,不管是出国考察还是出国旅游,又或者购买国外的设备机器和生产线,国内对于外汇的需求实在是无穷无尽。
就是西堡肉联厂自己,若是能买两条火腿肠生产线,或者做一个新的午餐肉生产线,一年都不知道要赚多少钱。
但通过换汇的方式,老李却是自然而然的拉到了一批同盟军。
捷利康身为英国公司,固然是全省自上而下关注的焦点,但实惠才是第一位的。
老李的行动,也不其然间帮助了省政府招商局的杨峰同志。
这位挖空了心思想要迟滞敌军的前西寨子乡党委书记,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体会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第648章 失道寡助
杨峰也是接待领导的老手。他不光接待过领导,早年他还接待过工作组。
接待领导出了错,脸上无光,要受损失,接待工作组出了错,有时候是要去农场改造的。
因此,面对接待领导的问题,全中国没有哪一个干部敢等闲视之,不如临大敌的,都被大浪淘沙了。
杨峰做了二十年的西寨子乡党委书记,一把手的年资与李厂长相差无几,而在办事方面,杨峰同志更是总结出了八字真言:“有理有据,以争促和”。
面对领导,清高是下下之选,政治政治,就是协调人与人关系问题,清高者就应该远离政治。
对领导卑躬屈膝是庸人之计,所谓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卑躬屈膝的干部,领导不会怪责是没错,但也不会刻意保着你,要想坐稳江山20年,这一招是行不通的。
“有理有据,以争促和”是杨峰多年来总结的经验,当然,也是一把手才能用的经验,那就是要以斗争的心态,来看待领导。
有理有据,是站稳脚跟,斗争是为了更好的和平。
在过去那些年,杨峰不仅斗争过领导,而且不仅斗争到了和平,有时候还斗争到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