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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锐替他说道:“死鸭子嘴硬。”
王永看看四周,低声道:“你不要觉得自己必须坚持一个意见,有时候,改正以前的意见,也是一种勇敢。”
杨锐苦笑,道:“您真不是给人当说客的?”
王永摇头,转眼问:“有人当说客?”
“当然,不老少。”
“但你还是坚持己见?”
“王教授,律博定是有问题的。”
“京西制药总厂不是补充了安全性报告?”
“胡写的。”杨锐撇撇嘴。
王永诧异万分:“胡写的?”
当着王永的面,杨锐并不隐瞒,道:“我仔细的审查了一番,数据是有问题的。”
“那你怎么不说出来。”
“不好证明的,对方的数据设计的很仔细了,我要证明就得做重复试验。”杨锐摇摇头,道:“再者,他们的问题不是一个实验的问题。”
“总能帮你分散些关注吧。”
杨锐笑笑摇头,道:“关于律博定的问题,我其实已经写了一篇解释的文章了,但很少有人去看啊。”
“我看过。”
“哦,你觉得怎样?”
“论据不够充分。”王永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
杨锐很是无奈,制药领域的监管就是有这样的问题,你很难拿出令人信服的论据,因为药品不是你做的,而且,出于专利和防范仿制药的考虑,对方也不可能交给你所需要的资料。
拿不到资料,而想要准确的命中对方做了多年的药物的命门,如果没有运气的辅佐的话,这往往是很难做到的。
杨锐能做的,也就是要求对方提供安全性的资料,而难以直接指出对方的纰漏。
王永也知道此点,说了一句,就安慰杨锐宽心。
杨锐哪里宽心得了。
老实说,秦翰池的反应并没有他预想的激烈,但即使如此,杨锐也是有些承受不起。
开一家补习学校而面临失败的风险所导致的压力,做一个项目而面临竞争的压力,与之相比,还是略显逊色了。
因为杨锐并不知道自己需要坚持多久。
这种绵长而未知的坚持,是非常痛苦的。
就像是做深蹲,的确是很累的项目,但蹲马步才是令人绝望的。
杨锐现在就等于是蹲马步,而且不知道要蹲多久,所以,哪怕秦翰池的反抗并不强,杨锐依旧感觉累的不行。
偏偏在“律博定”的问题上,杨锐本人是没什么一锤定音的奇招的。除非他搞一个耗资几千万,耗时年许的临床试验,否则,他说什么,都只能做旁证,不能做绝对的证据。
要是普通的问题,以杨锐现在的身份地位,旁证也是很厉害的,就像是旧金山的法庭上,达尔贝科为杨锐的PCR背书一样,效力强到学术界以外的法官和陪审团都要认同。
但制药公司是什么样的货色,他们是明知道药品有问题,也要继续卖的利益体,这种利益体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集体意识。超大型的制药公司,股权都稀释到了不同的机构手里,这些机构,有些是华尔街和华尔街以外的金融机构,有些是互相持股的制药公司,还有的是不相干行业的大股东和小股东,董事会的每一次投票,都代表着身后数个乃至数十个董事会的投票。
在一种药物就有可能令一家大型制药公司兴衰欺负的年代,针对任何药物的决策,都是谨慎而理智的,换言之,当利益与道德相违背的时候,任何一家大型制药公司都会选择利益而非道德,这不是某个人的不道德,这是现代医药制度的不道德。
杨锐是没有能力抵抗这种不道德的,重生也是没有用的。
他甚至连拖延不道德的手段都很匮乏。
也就是在中国,杨锐行走多时的履历,勉强支持着他蹲了几天的马步,而且,国内的制药厂,与一款外国药品的利益纠葛,毕竟没有到几亿几十亿几百亿美元那么强。
可杨锐知道,自己的履历,也就能坚持到这个地步了,再继续下去,马步会越蹲越累的,到后面,哪怕是一点点的压力,都会让自己垮掉。
然而,想到自己垮掉以后的后果,杨锐又实在无法安心。
作为生物学的研究者,杨锐并不指望人人理解,但是,本来用于治疗疾病的药物,竟而变成了致命的毒物,这样的变化,实在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有机会改变或者削弱这件事,就算是蹲马步,也得尽可能的蹲久一点啊。
“我还撑得住。”杨锐和王永教授并排行走,只是步伐越走越慢。
“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地方,你就告诉我。”王永也是没办法,他就是名教授,出了学校,能做的事太有限。
杨锐点点头,转移话题,道:“正好,我还有些化学方面的问题……”
“哈哈,这个我擅长。”
王永最喜欢谈论的还是学术问题,神情都一下子变的生动起来。
两个人,一个问一个答,气氛渐渐愉快。
就在这时,杨锐兜里的BP机,“滴滴滴滴”的响了起来。
“我去打个电话。”杨锐找了个小卖铺,用公共电话回了过去。
电话另一头的是戴志,他接到电话,听清楚对面是杨锐以后,用郑重其事的语气道:“杨委员,不好了,京西制药总厂的工人们,把GMP委员会的院子给围起来了。”
第922章 愣头青
工人阶级是中国最先进的阶级,理论上,它是政权所代表的阶级。
到80年代,工人的地位有所衰落了,但仍然是铁饭碗的拥有者,更有值得骄傲的身份和地位。普通的年轻工人或许还会羡慕一下坐办公室的悠闲,而有技术傍身的工人,已经不是很在意办公室与否了。他们无论是在工厂内还是工厂外,都能获得远超办公族的尊重。
总而言之,在“下岗”这一词汇出现以前,中国工人总体上,是给人以悠闲自得,稳重朴实,坚韧自豪并发鸡贼的印象。
罢工什么的,更是早就从中国工商界的字典里被删除了。
GMP委员会被围,却是打破了人们的印象,并引起了各方震动。
卫生部和京西制药总厂直属的市卫生局,首先赶赴现场,随之而来的,还有市政府和市委的领导。
等杨锐骑着自行车抵达现场的时候,高秦翰池一个行政级别,实际权力高了十几层的副市长,也出现在了海淀区。当然,区长和其他部门的领导,也要陪同左右。
“杨委员,事情大了,你快过来吧。”戴志早就等在路口张望着,看见杨锐还是骑着自信,不禁埋怨道:“您就不能打辆车吗?”
“骑自行车健康。”杨锐一只脚撑住地,看向委员会所在的院落。
不知有几百名工人,拥在委员的前门和侧门,层层叠叠的,全是靛蓝色的工装。现场的气氛倒是不显得紧张,许多工人还在聊天,既没有国外搞游行示威的口号和动作,也没有静坐的严肃与肃穆。
左近单位的职工和住户,还有出来看热闹的,有的干脆走近了工人们的队伍,与之攀谈起来,互相递烟,吞云吐雾,恍惚间像是后世的热闹婚礼。
然而,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工人们做了什么,而在于他们集中于此想做什么。
“杨委员,茅市长等着见你呢。你跟我来吧,茅市长是分管卫生的市长,来了一会了。”戴志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虽然是从卫生部下来的,但副市长的级别和威权,实在是高他太多太多了。
杨锐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茅市长是副市长,遂问:“见我做什么?”
戴志翻翻眼皮,心想:您真不知道找您干什么?
戴志的一脸老皮,有些时候也是传神的。
杨锐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的表情,有些尴尬的笑笑,说:“这个事我解决不了啊,再说了,我看现场也挺和谐的嘛。”
“我的杨委员啊,现在事情都大发了,京西制药总厂的工人总数可有3000人呢,现在还有两千多号人,是被秦厂长给堵在厂子里,关上大门不让出来,否则,现在的局面就不……和谐了。”戴志又气又急,要不是年纪大了,他早就去拉扯杨锐了。
杨锐站着想了一下,拐过车把,笑道:“这事不是我能解决的。”
戴志以为他想跑,一个饿(老)虎(狗)扑食,骑在了杨锐的车轮子上,叫道:“杨委员,我的杨委员,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就得您来解决啊。”
“我真的解决不了。”杨锐叹口气,道:“人命关天。秦翰池别说将2000多号人关起来做样子,他就是把3000人都放出来,也没卵用。”
“杨委员,杨委员,杨锐!”戴志吼了一声,又降低了声量,道:“杨委员,你听我的,秦翰池究竟在搞什么小动作,你知我知,所有人都知,但没人说,你不能说,我不能说,谁都不能说,大家解决了问题以后,再处理秦翰池的事,多好。”
他已经有点哄孩子的意思了。
杨锐嗤笑一声:“还以为你们傻呢。”
“没人是傻子。但京西制药总厂是真的撑不住了,杨委员,你想想,京西厂停工一个多月了,他们厂人均薪资负担是200多,算下来,三千人的厂子,一个月就是60多万的负担。一个多两个月下来,是不是就是100万了?这还没算他们提前买的材料,引进的设备,贷款的利息,林林总总的,秦翰池的压力也确实很大……”
“你也要给秦翰池做说客?”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做说客。我就是给您讲一下客观情况。”戴志知道杨锐不喜欢听这个了,啪的一拍大腿,道:“得,咱们去见茅市长吧,让他给你说道说道。”
直辖市的副市长,比省里的副省长还要大的,杨锐是想见不一定能见到,人家要见他,他是避不开的。
“我把自行车停好。”杨锐说。
“小刘,小刘,你去给停自行车。”戴志随便喊了一个人过来接手,就将杨锐往里拖。
杨锐站着没动,又向同来的王国华和曹宝明叮嘱一声,这才跟着移动,问:“秦翰池这算是破釜沉舟了?”
戴志瞄他一眼,低声道:“沉不了,处分估计要有。”
“为什么?”
“这个事……不能怪他吧,再说,他还拦住了厂里2000多号工人呢,不算功劳就不错了。”
“老秦玩的够花啊。”杨锐啧啧两声。
戴志呵呵笑两声,没敢多说话,心道:要不是你把人逼到这个份上,秦翰池何至于铤而走险。明知道是要下险棋,又怎么可能不多做准备,多设计设计。
穿过一些看热闹的公安和不知明群众组成的封锁线,杨锐见到了将指挥部设立在妇幼保健院的茅市长。
茅市长是位大脸瘦身的老年干部,这年月,级别高的干部年纪都小不了,60岁或者70岁,仍然在领导岗位的干部大有人在,年轻人想要上位,难度是很大的。
就是茅市长身边的干部,包括他本人的秘书,年纪也普遍在40岁往上,最起码,看起来在40岁往上。
和他们比起来,杨锐自然是年轻的不行。
不说他没有可以的弄一些显老的发型和打扮,就是他弄了,在这么一群人里,仍然要显的年轻的不行。
事实上,杨锐的打扮在80年代人看起来,是有些过于新潮了。
T恤、牛仔裤、运动鞋,这三样,是杨锐最习惯了夏日穿着,但在80年代,单独穿三者中的任何一样在中学里,都属于带着叛逆符号,有可能被勒令回家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