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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少鹏被人提醒了,迅速改口,道:“我就是说,哎,年轻人有这么穿的吗?就看他穿成这样,反动学术权威。”
“是丑了点。”
“难看吧?”
“是……挺难看的。”年轻人还是脸薄了些,看着杨锐的脸,说他难看,多少是有些不太自在。
杨锐渐渐的也有些不爽了。
你找了药给自己叔伯吃,出了事,又想赖到别人头上。
问题是,你有必要赖吗?你赖得掉吗?
若是指望攻击杨锐,就能消弭律博定的危害,那就太天真了。
也许,更多的是想出一口气?
但是,你出气出到我身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锐脸色阴晴不定,他现在无比的怀念在西堡镇的日子。那时候,要是遇到这样的货色,一把揪过来,揍到他怀疑人生就对了。
可在这四九城里——杨锐瞅着一屋子的官二代红三代们,转着脑筋。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的杨山平复了情绪,招手道:“杨锐,过来,我给你介绍我的老营长。”
老营长亦是用毛巾擦了脸,再用略有浑浊的双眼看着杨锐,握住他的手,道:“杨锐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救了我们不少老伙伴啊。”
“啊?怎么回事?”杨山讶然万分。
老营长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杨锐揭发的那个药,我们好些人都吃了。”
杨山更惊讶了:“为什么啊?”
老营长笑了:“什么为什么啊,心脏不好呗。家里人一直帮我注意,这次有了新药,就帮我弄了过来。哦,等等,我叫孩子们过来。他们都想谢谢你们。”
他起身招招手,自有勤务兵跑去叫人。
不一阵子,就有一对夫妻并肩而来。
二者身着正装,看起来很有些南方人的气质,准确的说,像是80年代香港电视剧里的模样。
在此时的京城里,这大概就是时髦的模板了。
两位时髦的中年人。
“我女儿,我女婿,都是在深丶圳工作。”老营长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又转头拉过杨锐,向两人道:“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杨锐同志了,科学家,北大生,救人无数啊……”
“杨先生,你好。鄙人姜志军。”女婿伸出手来,笑道:“我老岳父一直想要一个军人女婿,没办法,我不是当军人的料。”
“你爸爸可不是这么说的。”老营长哼哼两声,道:“你初中的时候,打靶就挺好的,后来呢?好好的军校不读,去读什么对外经贸,经贸能保家卫国吗?”
“爸爸,现在都说要发展经济了。”女儿挽住老营长的胳膊,大声说了两句话,面向杨锐,道:“杨先生,我和志军都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弄来的药就出大事了。”
“你们也买了律博定?”杨锐并不奇怪。
杨山同志的老营长早就是将军了,而他的女儿女婿,看起来也是发展的不错,只要知道有这种药,找找关系弄到并不难。
就是在欧美,也是经常有富豪政要,将人塞进正在进行的临床实验中,某些时候,他们还能保证自己人吃的是真药,而非安慰剂。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种行为不仅危险,而且对药品的测试很有影响,但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并不稀奇。
姜志军满脸懊恼,道:“我们也不知道律博定有问题,只想着老爷子的心脏不好,听说有美国的好药,赶紧就找朋友去弄了。还好吃的时间不长,就看到了您发表的文章,还有电视节目。”
杨锐这时候有些诧异,道:“你们没等到美国那边的律博定出来,就停药了?”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于是去问了朋友。”姜志军呼了一口气,道:“朋友当时就叫我给老爷子停了药,幸亏停的早。”
“没想到,有人这么早之前,就赞同我的立场了。”杨锐微笑。律博定服药一个月以后,再停药就有类似于戒断的反应了,不过,现在看老营长的身体尚好,就不用他多说了,副作用也是几率性的,没有出现问题就好。
姜志军夫妇互视一笑,道:“焦厂长可是您的拥趸。”
拥趸就是粉丝了,只是说的如此文雅的,杨锐还少有听到的。
“那感情好,以后有机会要请教。”杨锐随口说了一句。
“机会多的很。”女儿轻笑,道:“焦厂长早就想见您了,他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急忙忙的跑过来。”
说着,她真的去打电话了。
“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姜志军向老岳父打了一声招呼,就领着杨锐往里走。
杨山和一群老战友见面,才懒得理杨锐。
杨锐就被一路带了进去。
路过仓少鹏一圈人的时候,后者看到杨锐和姜志军同行,却是缩了缩脖子,声量也降了下来。
“认识?”姜志军注意到了杨锐转头的动作。
“有位叫仓少鹏的,刚才说我是沽名钓誉来着。”杨锐耸耸肩,实话实说道:“挺不爽的。”
姜志军笑了一下,道:“没事,咱们先绕一圈,让你享受一下做救命恩人的待遇。”
第976章 救命之恩,先垒个院墙
姜志军带着杨锐在招待所里转圈,会面的大多是与姜志军的年龄相当,四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女。
这个年纪,不论男女,在社会是支柱,在家庭更是要顾及老老幼幼,有的人即使来了这样的场合,也得带着孩子,并将主要精力放在孩子身上,而非社交中。
不过,当姜志军说出“杨锐”两个字的时候,孩子的母亲立即就抬起了脸,惊喜莫名的道:“杨先生,谢谢您,哎呀,一直想找个机会说谢谢的,没想到真的碰上了。”
“杨主任的爷爷,以前是大湖营的通讯员,解放后做了几任乡党委书记,今天也来了,正在和我岳父说话呢。”姜志军说了杨锐的背景,然后在给杨锐说:“李倩的父亲也是河东出身的,和大湖营很有渊源。”
“看你这个弯子绕的。”李倩徐娘半老,瞪了姜志军一眼,道:“杨锐是我家的大恩人,甭管是不是河东的,都是我们的亲人……当然,是老乡就更亲了。”
李倩说着展颜一笑,对儿子道:“快谢谢叔叔,要不是他的话,妈妈就要得大病了。”
她儿子大约是六七岁的样子,正在将熊未熊,尚在学熊的阶段。他仰着脑袋看了杨锐一眼,又看妈妈道:“大病是多大的病。”
“一病不起那么大。”
“一病,不,气?”小孩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不懂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厉害的病。”妈妈继续解释。
“比感冒厉害?”
“厉害的多。”
“你闹肚子厉害的多。”
“厉害的多。”
小孩子默默点头,重复了一遍:“一病不起。”
“是。”妈妈鼓励了一句。
小孩子又读了一遍。
妈妈又肯定了一句。
小孩子在再心里默念了两句,然后低声的背出了声:“我一病不起了。我得了一病不起……”
妈妈有些发愣。
姜志军毫不意外的向杨锐笑笑,道:“这是准备请假条呢,我们那时候也是这样,你天天肚子疼和感冒也不是个事啊,就想多学几种病的名字。”
熊孩子被说中了心思,满脸惊惧,大概和碰上了读心人的感觉差不多。
李倩毫不犹豫,倒提起儿子就揍屁股。
姜志军很适应的道:“我们那时候也是这样,一言不合就挨揍,哎……”
打的快,结束的也快。
一会儿,李倩就完成了孩子教育,再次牵着可爱儿子的手,并向杨锐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是没忍住……”
杨锐脑海中莫名的浮现出一位技术宅的声音:一时技痒!
杨锐摇摇头,将这个画面甩了出去,“李姐,你也吃了律博定?”
李倩心虚又后怕的道:“我是心脏有点不好,就有人介绍说,有个外国药能治心脏病,我想外国药肯定是不错,就鬼迷心窍给吃了,还好,你这边和京西制药总厂吵了起来,我觉得不对,后来就给停了……”
杨锐失笑:“现在还没有哪种药敢说自己能治疗心脏病的。”
“我现在知道了。其实我也不严重,就是听医生说,有点血管狭窄,所以容易头晕……”
杨锐听的才是一阵发晕,道:“那你根本不适合吃抗心律药。抗心律药就是对抗心律不齐的……”
令杨锐惊讶的是,李倩竟然不知道此点,连忙询问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话,就有人凑过来听,不一会儿,大家自然而然的围成了一个圈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杨锐也尽可能的解释。
心脏医学发展了多年,虽然仍然未能治愈心脏病——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命题——但是,汗牛充栋的文献,依旧展露出些许的曙光。
杨锐不是医生,甚至不是专业的医药学家,他也就按照未来的发展,给出一些安慰性的建议。
因为他一向以来的表现,这些话却是被众人无比的重视。
就差提笔做笔记了。
在场的中青年人,得心脏病的毕竟不多,但他们的父辈,也就是离休干部中,心脏病的发病率却是非常之高。
说人人都有心脏病,自然是有些夸张了,三个里有两个,却是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当然,心脏病本身就是最普遍且严重的疾病之一,如果不是有癌症、糖尿病和艾滋病的旗帜在前,最受关注的或许就是心脏病了。
姜志军更是趁势将杨锐给推广了出去,并道:“你们别现在装着听人家话的样子,人家杨锐之前说律博定有问题的时候,就是各位,有没有说风凉话的?结果呢?杨锐是对的吧?活人无数。”
“谁装着听人家话了,我现在是幡然醒悟了。”
“我可没说风凉话。”
“之前不是不懂嘛,谁能想到,京西制药总厂那么大的厂子,竟然搞假药害人。”
“不是假药,就是药有问题。”
“美国人的药也有问题啊。”
“就是说。”
“杨锐这次救的美国人也不少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杨专家这次,是建了座摩天大楼。”
“都不止。”
大家向着杨锐说好话,算不得恭维,因为也没什么恭维的必要,更多的,或许是出于一丝歉疚。
早些天,他们或许也没少骂杨锐。
杨锐只是微笑着听着,不管是做医药还是做生物的,影响到的都是千千万人的生活,但是,极少会有人想到去感谢医药工作者或者生物工作者的,憎恨倒是会有。就像是律博定,如果它是治病救人的良药,没有人会感谢三木的科研人员,不管他们拿的是价值千万的股票,还是少于水管工的年薪。
不过,现在的道谢,也是真心诚意的。
杨锐就此享受着,以弥补自己被压力摧残了数月的心神。
“杨专家的工作,听起来让人羡慕啊。”站在杨锐身边的是文泽林,是在场年龄最小的,大约只有三十岁的样子,两眼放光的道:“您说,我现在专做医药这块,还有前途没有?”
“做管理可能可以吧。”杨锐笑笑。
“管理也行。”文泽林迟疑了一下,道:“我要是想做科研,年纪太大了?”
杨锐用不好意思的眼神看着他,道:“实话实说?是。”
“看来只能指望我儿子了。”文泽林叹口气,又道:“您说,我要是想让我儿子以后做科研,该怎么搞?”